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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棱鏡》
    來源:中國作家網 |   2017年04月17日13:50

    第三章

    1

    碰頭會在市局二樓小會議室召開。

    參加人數不多,召集人是副局長于向東,負責案件調查的鄒銳、另外兩名副隊長,參與維持秩序的三名老干警,外加鐘好和曹亞雯。

    于局簡單向大家通報了情況,趙紀光死亡已經一周,上面非常重視,要求相關部門全力介入,查清事實情況,給死者家屬一個說法。如果問題確實出在醫院方面,醫院要承擔起責任來。如果治療沒問題,藥品來源正常,就要做出權威性的鑒定結論,依據結論給家屬做好工作,妥善處理此起醫患糾紛。

    從于局話語里聽,此起事件上面是按醫患糾紛定性的。鐘好有點不明白,既然是醫患糾紛,干嗎要他們介入,而且是刑偵,派治安人員過去便是。但他沒問出來,這些年,鐘好養成一個習慣,大小會議上不輕易說話,領導點名要他說,也只是簡單幾句,服從呀保證完成任務啊,都揀好聽的。

    人一輩子其實苦在嘴上,錯也犯在嘴上,管不住嘴,等于什么也管不住。

    鐘好這天不說,跟管住嘴沒關系,也不是怕犯錯誤,而是思想拋錨。

    本來鐘好以為,于局這個時候召集會議,要么是有新的案情要公布,要么就是給他們下達命令,讓他們痛痛快快干一場。誰知聽來聽去,全是有湯無藥的話,不過癮。貌似講得很嚴厲,實質性的內容一句沒有,全是官話套話,主席臺上那套。

    鐘好忽然覺得,于局被什么力量裹挾住了,心中似有難言之隱。他原本不是這樣的,五年前那場事故改變了他,到今天,他的性格完全走形,全然沒了剛當局長時雷厲風行、鐵面無私、敢打敢拼的火爆勁。

    他們都在變。

    于局接著又講:“此起事件雖為醫患事故,但患者身份特殊,加上這起醫患糾紛牽扯到藥品管理,不出人命我們都能講過去,現在等于是命案,家屬一口咬定是謀殺,我們不能不重視。”

    “謀殺談不上。”冷坐一邊的鄒銳冷不丁接話說。

    于局看一眼鄒銳,笑了,“都別急著下結論嘛,再深入幾天。”

    “光深入有什么用,得啟動調查模式,到現在衛生管理部門的人遲遲不介入,醫院方面又極力回避,家屬也在躲躲藏藏,要我說,這事就不該管。”

    鄒銳憤憤的。看來感覺蹊蹺的不止他鐘好一個,就連鄒銳都有點看不下去。

    “再這樣,我申請回來。我們不是去辦案,而是去當維護隊長。”鄒銳畢竟年輕,管不住性子。

    于局仍然一笑,安撫似的說:“不是沒有介入,這種事大家也知道,敏感,都怕犯錯誤,所以各方態度都謹慎,還請大家理解。”

    于局的話聽上去有點像替別人擔責,其實是言不由衷。

    “老說重視,可看不到行動,調查組到現在也沒個影。”鄒銳仍然想不通。他們這些人,習慣了進去就調查,就跟當事人見面。現在倒好,約法三章,不能見當事人,不能見領導,不能動用刑偵手段,更不能擴大事態,那他們進去做什么?

    “不是沒影,而是沒達成協議。院方提出尸檢,以證清白,家屬不同意。”于局很有耐心,“當然,死者的身份做尸檢也不妥,這點我們必須考慮到。”

    “憑啥死者不能做尸檢,就因地位顯赫?不做尸檢怎么定性,光靠家屬一張嘴,就給醫院定醫療事故?”坐鄒銳旁邊的副隊長也是個火爆性子,居然跟于局杠上了。

    于局又是呵呵一笑,仍然不急,他好能沉得住氣。

    “也沒說要給醫院定什么性,就算定,也得等你們調查結果出來。”

    “我親愛的于局長,你是沒去過現場,我們怎么調查,到現在我們既見不到醫院領導也不能見當事人,昨天是想把康復中心幾個醫生叫來了解情況,可人家說醫院有規定,未經允許不得跟警察接觸。聽聽,我們當警察的成什么了?”說到這還不過癮,又道,“我們現在去醫院,完全是給醫鬧當保安,猜猜群眾怎么說?”

    “罵你們飯桶?”于局笑呵呵對住副隊長。

    “罵飯桶倒是好了,說我們就等著出人命。”

    于局臉猛地暗下去,半天像是緩不過勁。鐘好發現,副隊長發牢騷的時候,于局額頭上出了汗,此時,汗已經在他臉上滲開。

    他心里到底壓抑著什么?鐘好眉頭再次皺了起來。

    等副隊長把炮放完,于局喝口水,慢悠悠地抬起臉來,道:“該講的我都講了,大家有情緒我能理解,不過不能影響工作。在上面還沒做出明確指示前,大家呢,一是深入下去,發揮主觀能動作用,有線索當然好,沒有線索,也要把醫院秩序維護好。二呢,醫鬧是一個頑癥,必須得打擊,大家可以趁這次多掌握一些情況,對將來打擊醫鬧,凈化就醫環境,有好處嘛。都談談,集思廣益嘛。”說完,背過身去。

    會議室里響起一片嘈雜聲,大家對這個會顯然很不滿。

    鐘好閉上眼,腦子里閃過幾張面孔,這些面孔有些是熟悉的,有些是陌生的,有些僅僅打過一兩次交道。但是現在,他們全都清晰起來。鐘好晾衣服似的一件件拿出來,將他們抖落在眼前。

    趙紀光有三個兒子。長子趙實,以前在政府部門,去年病退,退之前是市殘聯主席。次子趙巖,民營企業家,海生集團老總,省人大代表、工商聯副主席,還有若干社會兼職。三子叫趙森,一想這家伙鐘好就來氣,典型的不靠譜,花花公子外加敗家子,小姨子烏彤現在就跟他混。

    趙紀光還有兩個女兒,大女兒趙悅離婚了,目前不在銀河,住在老家前江縣,離省城銀河二百多公里。鐘好摸過趙悅的底,趙悅跟趙實是趙紀光第一個老婆生的,趙紀光從縣里到市里后,看上了年輕漂亮的市劇團演員,和妻子離了。打那時起,趙悅跟父親的關系就出現了危機,一度連面都不見,留在縣里陪母親。后來母親患了抑郁癥,趙悅性格更是發生大的變化,對趙紀光,再也不肯原諒。趙紀光退下來前,一心想把趙悅從縣里調進省里,安排一個好一點的單位,當時省里也同意了,可趙悅那邊死活不給趙紀光面子,面都不肯見一次。趙紀光查出淋巴癌后,趙實作為長子,出面陪同去上海看過一次,趙悅這邊卻是擺出一副至死不相認的架勢,直到現在,也沒來看望過父親。

    鐘好那天跟趙悅通過電話,是去醫院頭一天的晚上,他有個要好的關系在前江,經那人中間撮合,趙悅才答應跟他在電話里聊幾句。可惜也沒聊到啥,鐘好只知道,趙悅不久前離婚了,目前一個人獨居,性格本來就孤僻的她,現在更是跟她母親一樣,有點抑郁癥傾向。鐘好剛提了趙紀光名字,趙悅就說,少提他,他跟我沒任何關系。

    長子趙實呢,也是個老實人,大約他們這些優點,多是繼承了母親。趙紀光治病期間,趙實是盡了一些責任的,但是去年三月,趙實跟父親好像因弟弟趙巖的事發生過爭執,打那以后,趙實的步子便很少往趙紀光那里去。對了,趙紀光退休后也是獨居,后面娶的劇團那個老婆,替他生下三個孩子后,著實跟著他風光了一陣。先是從市劇團調進市廣播電視臺,再后來隨趙紀光進了省城,在省電臺擔任了副臺長一職。五十一歲那年,省城發生過一起特大車禍,一個患有間歇性神經分裂癥的年輕人,偷了一輛車上路,在公園門口連撞三輛車,然后沖上臺階,共撞傷行人十二名,撞死三名,其中就有趙紀光妻子。那起案件轟動了省城,后來肇事者被判無期,死者家屬還上街游行呢。

    第二任妻子遇難后,趙紀光并未再娶。他在省城有兩套房,一套是跟妻子一起生活過的,另一套,是退休后買的,臨著山,前面是美麗的前江。趙紀光平時都住在前江邊這個家里,只有特殊時候,才回原來住處住一晚。據說原來那個家,還保持著妻子遭遇車禍前的舊貌,包括妻子沒整理好的衣服,也都原封不動地散落在沙發上。

    都說趙紀光對后面這個妻子,是有感情的。這可能也是趙實越來越遠離他的原因之一。當然,這次趙紀光住院,趙實為啥一直不出現,目前還不得而知。不過鐘好那天聽到一件傳聞,好像跟趙巖有關。趙實一直看不起同父異母的弟弟趙巖,可趙巖明顯又比他混得好,人家怎么著也是實業家,頭銜光環一大堆,在省里市里都算呼風喚雨的人物。

    鐘好的心思在趙巖這里停留一會兒,最終還是落到了趙一霜身上。

    鐘好打開手機,順手翻出一些資料。趙一霜,四十三歲,市檔案局長。最早在銀河市委接待處,后來又到教育局招生辦。以前的銀河,關于趙一霜的傳聞很多,隨著父親趙紀光慢慢退出歷史舞臺,趙一霜也邊緣化起來。但最近,趙一霜又顯得活躍。鐘好已經聽到兩件事,一是趙一霜不久前競聘上崗,目標沖著市衛生局長。還有一件事,兩個月前,也就是趙一霜全力競聘衛生局長職務時,趙紀光本來在上海一家醫院復查,是女兒趙一霜以父親病已痊愈為由,硬將父親接回了銀河。為此事,市里還專門派人做過趙一霜工作。可惜人家是女兒,父親上哪家醫病、要不要住院、住多久,人家說了算。

    碰頭會又是什么收獲也沒有,大家吵嚷夠了,會議也就結束了,什么結論也沒形成。別人陸續離去,鐘好安安靜靜地坐著。

    “你怎么不走?”于局問。

    “我在等你發話。”鐘好說。

    “該講的我剛才都講了,剩下的,要看你們。”于局把玩著手里核桃,目光看住窗外。

    一個公安局長把玩核桃,怎么看也不倫不類,但自打五年前那次失手,于向東手里就多了這樣寶貝,現在幾乎是從不離手。

    鐘好的目光也隨著于局看向窗外。

    盛夏的銀河風光無限,目光所到之處,都是美極了的風景。山青得耀眼,樹綠得醉人。樓前的梧桐還有古槐,傲然挺立。

    遠處的高樓,近處的湖,還有湖里的水鳥,正撲騰撲騰飛起。

    “你什么也沒講。”半天,鐘好說。

    于局愕然回過神來,眼睛有些犯疑地看住鐘好,“你還想知道什么?”

    “死者背后的東西,或者叫陰謀。”鐘好大著膽說。

    于局微微一震,有些話在局里只有鐘好敢說,有些窗戶紙只有鐘好敢捅破。正因如此,局里這些領導,對鐘好老是布滿警惕。怎么用,放手到什么程度,常常是考驗他們的一個棘手問題。

    他們現在的策略是,基本不用。

    “你想象力真豐富。”于局硬擠出幾絲笑說。

    “于局你錯了。”鐘好很坦然,一點沒有面對領導時那種不安的樣子,“這事比我想象得復雜百倍,不信走著瞧。”

    “你想看熱鬧?”

    “那不是我的性格,同樣也不是你的性格,不過我擔心,你力量太小,不是他們的對手,小心把我們全掉進去淹死。”

    “你在說什么?”

    “你就甭裝了,大家都裝,這還怎么玩?”

    于局怔了片刻,好像很為難地說:“好吧老鐘,但只限于你我。”

    “這個我比你明白。”鐘好扮個怪相出來,于局終于笑了一下。

    “我想起了五年前那案子,想起了三角樓。”于局說。

    “我一直沒忘。”鐘好道。

    “那你覺得,這次我們能探到底不?”

    “這個要看我們怎么做。”鐘好道。

    “阻力很大啊,我怕有人隨時會叫停。”于局又嘆。

    “按目前思路走,場面上的事交給大個子,至于我嘛……”鐘好嘿嘿了兩聲,沒往下說。

    “還有曹亞雯。”于局補充。

    “她?”鐘好一臉的不信任,說話的樣子也充滿了輕視。

    “不要小看任何一個人。”于局提醒。

    “好吧。”鐘好感覺到自己在應付,對這個助理,他真沒抱多大希望,最好還是讓她去追大個子,年輕人愛情比工作要緊。都成大齡剩女了,嫁不出去他可不想擔責任。

    “你剛才說什么,水深?”于局眸子一動,聲音里有一種掩飾不住的激動。也只有跟鐘好單獨說案子的時候,于局才有這份激動。

    “不深,但夠黑。”鐘好回答得很干脆。

    “鐘好,你到底掌握到什么了?”于局臉上顯出驚駭,不再像剛才那樣有一搭沒一搭了。

    鐘好淡然一笑,“對不起,目前為止什么也沒有。我正在考慮,要不要從這起醫患糾紛中退出來?”

    “你敢!”

    鐘好不語,撇下于局,往窗前走幾步,目光凝住窗外。他不是跟于局開玩笑,也不是想撂挑子。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起醫療事故,有可能動了某塊奶酪。因為就在剛才,他再次收到一條短信。發短信的依然是個陌生人,鐘好試著打過去,被告知是空號。短信只有四個字:上下齊捂。很顯然,這條短信指的就是發生在醫院的趙紀光死亡事件。上下齊捂,捂什么?

    鐘好眉頭凝得很深。他看到極遠處的光,還有浮在遠天山頂上的云。沉默了一會兒,轉身,見于局仍然怔怔看著他,忽然動了情,像拍同伴肩膀一樣拍拍于局的肩,“老兄,別威脅我,我不想跟著你玩火,這輩子我玩過不少火,全他媽玩砸了。我現在遍體鱗傷,知道不,遍體鱗傷。”

    說完,扔下于局,大踏步地離開會議室。

    “懦夫!”于局忽然恨恨地說。

    鐘好聽見了,本可置之不理,卻又回過身來,沖于局哈哈大笑:“我就是懦夫,這輩子我鐘好還沒做過懦夫呢,這次就想做一回。”

    走出會議室沒幾步,手機響了,拿起一看,是曹亞雯打來的。接起,聽到曹亞雯嚇人的聲音:“老大,不好了,那個護士長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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