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10

“開飯啦。”塞倫端過湯鍋放在餐桌上，一屁股坐下來，接著念叨，“在咱們的嘴巴塞滿食物之前，在電話鈴響起之前，在山羊再次逃跑之前——”

“在安妮·科爾夫回來取奶酪之前。”吉吉插了一句。

“什么？”海倫有點兒莫名其妙。

“在咱們談論安妮·科爾夫的奶酪之前，”塞倫自顧自地說下去，“我有話要講。”

“你最好快一點。”瑪麗亞一邊說，一邊把燉羊肉舀到自己的盤子里。

“我很快就說完。”塞倫說，“你想要什么生日禮物？”

海倫接過瑪麗亞遞給她的長柄勺，伸到湯鍋里，準備舀點羊肉湯，突然她意識到塞倫是在跟自己說話，于是問道：“你不是在說我吧？”

“我就是在說你。”塞倫說。

“不會吧，我才剛剛過完生日，”海倫說，“我只有一個生日。”

“我明白你的感覺，”塞倫說，“你上次過生日好像就在一個月前，但那匆匆一個月實際上是匆匆一年。過完那個生日三周之后，你的這個生日就來了。但我們感覺好像才過去三天。”

“哦，不會吧，”海倫懊惱地說道，“我都四十五啦！”

“不對，是四十六。”瑪麗亞糾正道，她是個愛說實話的孩子。

“不可能！”海倫說。

“那就算二十一吧，”塞倫說，“對我們來說都一樣。說吧，想要什么生日禮物呢？”

海倫放下勺子，重重坐回到椅子上。吉吉拿起勺子，把燉羊肉舀到她盤子里，然后給自己也舀了一些。

“不知道。”海倫說，“我沒什么想要的東西。”

“好吧。”塞倫說，“那就好辦了。”

“時間。”海倫好像自言自語，“我想要的是時間，沒別的。”

“我明白了。”塞倫若有所思地說，“夫人希望如何度過時間呢？在阿爾加維待上一星期？在斯皮德爾玩個兩星期？”

海倫搖了搖頭：“我說的不是那種時間，是普通日常的時間。比如每天多幾個小時。”

“沒法實現的要求。”瑪麗亞說。

“辦不到吧。”吉吉說。

“永遠別說不可能。”塞倫說，“‘有志者事竟成’，這句老話你們聽過吧？”

“又一次家庭爭吵。”瑪麗亞冷靜地評論道。

“總會有辦法的。”塞倫說，“什么事情都能辦到。要不吉吉來準備這個禮物吧。我跟瑪斯送你點什么好呢？”

但海倫沒有聊天的心情。她的心思還在吉吉那里，她想著吉吉剛才說的話，她的爺爺。是該讓吉吉了解一點家族歷史了。

吃完飯，塞倫和海倫出去趕山羊回圈，吉吉和瑪麗亞在家打掃廚房和刷碗。等嘩哩嘩啦的響聲過去后，吉吉盡可能自然地問妹妹：“現在的男孩子們去俱樂部時都穿些什么？”

妹妹直直地盯著他：“俱樂部？你要去俱樂部嗎？”

“不去！我只是好奇，隨便問問。”

“你明天要去嗎？你有女朋友了？”

“說什么呢，我沒有女朋友！”

“但你要去俱樂部，是嗎？真的嗎？媽媽知道嗎？”

想從瑪麗亞那里蒙混過關是不可能的，什么都逃不過她的眼睛。再說，有一個知道自己秘密的人也好，吉吉突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還不知道。”吉吉說，“別告訴她，好嗎？我可能根本不會去。”

“你必須告訴媽媽。你不能把她丟在那里，讓她一個人伴奏。”

“為什么不能？媽媽不需要我。以前都是她跟菲爾兩個人在弄。”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你是樂隊的一部分，有一半的舞曲要靠你。”

“媽媽不需要我，瑪斯。再說了，你要是那么擔心，為什么你不去呢？”

“我拉得沒你好，這就是為什么。”

“你拉得很好。我加入樂隊的那會兒，你就拉得跟我一樣好了。”

這是實話。吉吉和海倫總想說服瑪麗亞加入。她拿的獎牌和獎杯幾乎和吉吉一樣多，而且她還在上小學，有足夠的時間。她也跳舞，并且會一直跳下去，吉吉知道，即使上了中學，她也會繼續跳的。瑪麗亞才不管別人怎么看她呢。

“告訴我好嗎？”他回到開始的話題，“那些家伙到底穿什么去俱樂部玩呢？”

瑪麗亞聳了聳肩：“我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會告訴你的。”

吉吉還想再問下去，但是來不及了。塞倫在門口大聲催促，瑪麗亞看了看墻上的時鐘，抓起劇本沖出了家門。

吉吉獨自一人刷著碗。小提琴還在長條椅上放著，他抵制住了拿起它的誘惑。打掃完廚房后，他把洗好的濕衣服放到烘干機里，然后回到樓上繼續思考著裝的問題。

新買的運動鞋應該可以。爸爸塞倫堅決不允許血汗工廠生產的東西進入家門，因此這雙鞋子不是什么名牌，但鞋的樣子還是挺酷的。好的，鞋子決定好了，但是別的呢，吉吉實在不知道該穿什么。他是個沒有時尚感的人，從小到大，都是媽媽給他買衣服，現在也是。要不給吉米打個電話？聽上去會不會像個傻瓜？可能會吧。不過肯定比看起來像個傻瓜好一些。他走到樓下準備打電話，這時海倫在過道上截住了他，她擠完羊奶回來了。

“你忙嗎？”海倫問道。

這通常是需要幫助時說的話。吉吉想找個借口，但他反應太慢了。和以前一樣，他錯過了時機。

“我想和你談談。”海倫說，“關于我爺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