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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表現或再現中華民族苦難的歷史,尤其是抗日戰爭的歷史,對于當代中國文學尤其是軍事文學的長篇小說創作來說,或許是受眾對它的期待太高,或 許是讀者對于文學愛得太深,人們在焦慮、憂患、嘆息和觀望中始終沒有找到滿意的答案——諸多評論以此與俄羅斯文學相比對,中國文學確實至今還沒有出現一部 與我們民族的苦難史相匹配的優秀作品。面對這樣的尷尬和無奈,中國作家以不拋棄不放棄的執著,繼續在文學的高原上向高峰攀登。
2015年是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周年。在這樣特殊的年份,自然離不開關于戰爭題材長篇小說創作的話題。當然文學創作必 須尊重創作規律,它不是趕集,也不是應景。在這樣的日子里,文學不能缺席,作家不能失語。縱觀2015年有關抗戰題材的長篇小說創作,無論是創作的視野還 是藝術的探索,作家和作品都作了有益的拓展。
在抗戰題材的長篇小說中,軍旅作家黃國榮的長篇小說《極地天使》(作家出版社)引起了文學界的關注。這部作品還原了1942年侵華日軍在山東濰 縣樂道院制造的恐怖事件。在這個由日本侵略者設立的亞洲最大的“敵國人民生活所”里,關押了大量在華歐美僑民。小說以一位美麗的白衣天使苗雨欣舍身與惡魔 共舞、在樂道院里暗中發起一場大營救為主線,圍繞集中營僑民組織建立自救會,取得與集中營外中國朋友和游擊隊的聯系,里應外合地與日軍在恢復教堂、恢復學 校、保護兒童婦女、反饑餓、抗迫害、反清剿等事件中,與日軍針鋒相對地展開了一系列斗爭,匯成了一曲波瀾壯闊的同盟國進行曲,從而使讀者走進了那個鮮為人 知的僑民集中營陰森恐怖的氛圍之中,并隨著小說中人物命運波折跌宕而驚心動魄。《極地天使》根植歷史的真實,以虛實結合的手法把中國人民抗戰與世界反法西 斯戰爭有機結合一體,是一部視角獨特、視野開闊,人物個性鮮明、形象豐滿多彩,又不乏冷靜、客觀、幽默等文學意味的佳作。
關于南京大屠殺的文學作品總是令國人心痛滴血。余之言的《戰爭畫廊》(解放軍文藝出版社)以小說的形式,再次撕開民族至今依然陣陣發痛的瘡疤, 在血污與淪喪的洗禮中,在痛楚與苦難的咀嚼中,不僅讓人進一步看清日本侵略者的丑惡與罪行,更引領讀者走進民族本應具有的性格與精神的世界,去認識被潑滿 戰爭血污卻又決絕抗爭的偉大人格,實現了作家對這一題材的文學超越。作品以《玉娘哺》《凌波仙子》《呼嘯的生命》等23幅出自小說人物之手的畫作作為章目 結構的方式,匠心獨具地構成了小說的總體敘事框架;而且隨著每一幅作品依次進入讀者的視線,不僅實現了情節、人物、故事和內容的無縫銜接,而且作品的主 題、情感和思想也隨之深化和豐富,將讀者帶入文學營造的歷史氛圍之中,從而透過血跡斑斑的“戰爭畫廊”,再現了民族苦難的精神歷程,證實了中華民族忍辱含 恥卻又高貴堅韌的性格特征。
除了以抗戰歷史事件為創作素材之外,抗戰歷史人物也是作家始終關注的方向。軍旅女作家王霞歷經十多年,奔赴東北、山東、湖北、廣東、陜西多地采 訪東北軍有關人員及其后代,創作的長篇小說《打回老家去》(中國書籍出版社),就是講述東北軍第57軍111師中將師長常恩多率部轉戰蘇皖魯,殺敵鋤奸、 團結抗日,1942年在魯南率部起義參加八路軍,實現了東北軍打回東北老家去的故事。小說真實再現了包括常恩多、王振乾、郭維城、張蘇平、王再天、王肇 治、劉祖蔭、孫立基等一大批真實的抗日英雄,通過豐滿而生動的戰斗圖景的描寫和撲朔迷離的故事情節設置,再現了70年前腥風血雨的戰爭歲月。陜西作家崔正 來以歷史人物傅作義為原型創作的120萬字的長篇小說《傅作義》(人民文學出版社),從傅作義出生寫到離世,展示了這位歷史人物的成長經歷、戰斗生涯、人 生難題、重大抉擇和內心波瀾,受到文學界的關注。
戰爭題材的兒童文學,是一座值得挖掘的富礦。兒童文學作家曹文軒從作家蕭紅的短篇小說《曠野的呼喊》中一匹“身上烙有日本軍營的圓形火印”的戰 馬身上得到啟發,創作了長篇小說《火印》(人民文學出版社、天天出版社)。《火印》以抗日戰爭時期的北方草原為背景,講述了一個男孩和一匹戰馬的傳奇經 歷,構建了一個震撼人心的故事,展現了一幅波瀾壯闊的歷史畫卷。不同于一般抗戰題材作品,曹文軒拒絕了臉譜化、漫畫化、公式化的傾向,注重從人性的角度對 裹挾進戰爭中的中國人、日本人進行思考和審視,發人深省。曹文軒一直堅持故事構建在文學創作中的重要性,讀者從《火印》中可以充分領略他的別具匠心。誠如 作家所言:“《火印》選擇的路數是寫戰爭,但更在意寫戰爭中的人。雪兒是一匹馬,但它在我心目中是一個人,是有著人格的馬,有尊嚴,有智慧,有悲憫。即使 作為動物,它也是這個世界上最高級的動物。我寫它,只是在戰爭中寫它。在紀念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周年之際,它的出現也許是天意。因為我在構思這本書時并 沒有將它與這個日子聯系起來。我很在意這個日子,但這部作品卻不是刻意為這個日子而寫的。所以這是天意”。
戰爭文學核心的主題是英雄主義和愛國主義,就是寫出人的血性。血性就是責任、榮譽和擔當。在這里,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史雷的《將軍胡同》。這部榮 獲“青銅葵花兒童小說獎”最高獎的兒童題材戰爭文學作品,作者以從容不迫的語言娓娓道出老北京傳統文化的精髓與意趣,寫出了國家危亡之際,以主人公八旗后 代“圖將軍”為主的“平民英雄”的靈魂覺醒和精神成長故事。作為一部抗日題材的兒童小說,《將軍胡同》沒有空洞的口號和說教,也沒有過分拔高任何一個人 物,甚至不寫戰火硝煙,但在作者沉郁平靜的敘述中,“圖將軍”從生到死的人生命運,慷慨悲歌,催人淚下,讓人看到對侵略戰爭的控訴、對民族精神和文化傳承 的思索,以及一個民族生存與發展的希望。作品敘事風格樸實莊重,敘事節奏張弛有度,每一章的內容既可獨立成篇,串聯起來又是一個背景完整、人物形象豐滿的 故事,顯示了作者優秀的結構能力和扎實的敘事功力。
不可否認,面對現實,軍隊作家和軍旅文學在較長的時間里處于一種莫名的困惑與焦灼之中,已經是不爭的現實。筆者十分贊同著名評論家汪守德的觀 點:“作家普遍感到信心不足,不是羞羞答答、止步不前,就是無力問津、退避三舍,表現出不應有的卻是可以理解的畏葸與膽怯。”值得一提的是陶純的新作《一 座營盤》(人民文學出版社),作品直面當下軍營生活發生的問題,生動形象地刻畫出當代軍營中的真實人物,以犀利的批判精神激濁揚清,為重塑軍魂貢獻了一份 心血。作家周大新著力表現地方題材的《曲終人在》(人民文學出版社),同樣為反腐倡廉題材的創作提供了某種新的可能。
正因此,以能打勝仗為主題的長篇小說《陸軍一號》(解放軍文藝出版社)就顯得更接部隊戰斗生活的地氣。作家鄭方南的這部以實戰化訓練為題材的作 品,沿襲其由電視劇本改寫成長篇小說《藍軍出擊》的創作模式,描寫了陸軍航空兵部隊基層指揮員姜海、郭勝洋、左同軍等一大批有思想、有擔當、有血性的當代 青年軍人形象。而青年作家王凱和王伏焱原生態式摹寫軍隊基層生活的長篇小說《瀚海》(《當代》2015年第6期)和《從這里到永遠》(白山出版社),字里 行間都浸透軍旅生活的原汁原味,不矯飾,不策略抒情,對軍旅青春的描摹生猛而又徹底。王凱的《瀚海》回歸自己曾經戰斗過的巴丹吉林沙漠某空軍基地,講述了 葉春風等六名軍校畢業生從20世紀90年代以來十余年在艱苦環境中的人生選擇和人生走向,寫下了新一代基層軍官的血性青春心靈史。這部直面強軍實踐的現實 主義作品,沒有回避強軍路上的困惑、矛盾和沖突,凸顯了青年軍人的底氣、士氣、霸氣和英雄氣。王伏焱則通過《從這里到永遠》勇敢地建構了“像”的部隊,其 鮮活而富于時代感的人物形象,起伏跌宕的故事情節,簡潔優美而又生動幽默的語言,構成了小說堅實豐富而又寬大厚實的兩翼,從頭至尾漫溢著動人的“真實”。 另外,堅守航天題材創作的趙雁在完成長篇報告文學《中國飛天夢》之后推出了長篇小說《第四級火箭》(作家出版社),以獨有的女性視角,塑造了從將軍到科研 人員以及普通士兵、工人的形象,全景式再現了中國航天人半個世紀以來默默無聞的奉獻、創造和追求,豐富了軍事文學在軍事科技領域的人文表達。
總之,2015年的軍事長篇小說創作有收獲,也有遺憾,尤其是現實題材的創作依然任重道遠。而在“強軍目標”的指引下,如何表現人民軍隊最為恢 弘的結構性的革命性改革、如何描摹世界新軍事變革下的實戰化訓練、如何再現當下革命軍人的戰斗精神和生存狀態,都需要軍旅作家和軍事文學作出響亮的回答。 文學是一座高峰,攀登沒有止境。面對軍隊嶄新的現實和美好的未來,我們有理由充滿期待、充滿希望。
剛剛過去的2015年,詩壇呈現出的熱鬧景象是少有的,無論是社會對詩歌的關注度、對詩人的熱議,抑或作品總產量和題材的寬度,都有了不凡表 現,詩藝也有一定的突破。這便形成一種印象,似乎詩歌邊緣化和非詩歌時代的質疑已經遠去,上世紀六七十年代詩歌的狂熱被組裝和復制,詩歌再次成為人們的精 神需要,重新回到人們的日常生活。無論如何這多少令人暫且欣慰。基于廣大官兵的心靈市場和精神需求,身披鎧甲的軍事題材詩歌從來不會寂寞,一無例外地和非 軍旅詩人們的歌喉保持了應有的密切關聯度,并在文化詩意的陣地上反思戰爭、回顧歷史,尋找屬于軍人的精神脈動。
題材的優勢與詩人群體的參與
反映時代主脈不僅僅是軍旅詩人的責任,亦為當下詩人所負重軛。2015年大事頻仍、題材多元,給了詩人觀照當下走出“小我”而與時代精神內核結 合起來的寬度與廣度。與此相對應的,全國文學刊物包括報紙及新媒體在內,其中以“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周年”為主題的欄目與版 面策劃紛現,聲浪幾近覆蓋詩界,尤其是《詩刊》于7月(上半月)推出專號,集合馬識途、柳蔭、朱增泉、劉立云、商震、雷平陽、湯養宗、李輕松、路也、大 解、胡弦、娜夜、姜念光、聶權等一批當下詩歌一線的新老詩人,不分軍內軍外,用詩歌抒寫70年前發生的那場用鮮血和生命澆鑄的勝利。這些詩歌不只是一種對 當年血雨腥風歲月的情緒宣泄,更多是充滿痛感的深度反思,特別是對照當前日本軍國主義裸露的似曾相識的狂妄野心,詩人們難抑的或激憤或擔憂或冷嘲在創作中 持續澎湃著,不斷地從一種身份轉換到另一種身份。如馬識途寫于70年前但從未發表的組詩《榴花開得火樣鮮明》,就是以歷史見證者的身份發出的堅實的聲音, 是對身在歷史中種種場景的獨特情感表達,其中《我們結婚了》(1939年10月)一節中最為典型,他選取“主婚的人”是“愛情”、“證婚人”是“艱辛”、 “介紹人”是“革命”、“客人”是“在屋檐上跳著的小麻雀”,雖則直白,那個革命年代的特別婚姻的情感卻格外真切、感人;同樣寫于戰火中的《比血更貴重 的》是柳蔭的組詩,他用“謠歌”“熱血,滴滴”“風暴間隙的寧靜”“一同唱出對祖國的愛……”等短章,寫下獨屬于戰地生活的偶憶,時常由衷感到“山村的氣 息,如同驟雨后的一條小溪”,詩人的愛濃烈且真實地呈現其持續性。與之身在歷史中奔涌的情感體驗所不同的是,馬新朝的《鐵色素》和雷平陽的《我流了幾噸 血》則不乏理性的思考與反省,前者在遙想多年前的敵情緊急,絕不可能不對當下局勢作本能的關注:“那幾個日本兵并未遠去/他們在那個夏日殺人放火后/又潛 入到今天”,以及“溫習著這些口令/努力把自己從生活的爛泥中拔出來”,詩人的掙扎和憂慮源于想要國家和民族有“安放神圣和尊嚴的地方”;后者對戰爭的思 考更為冷靜,他同一個出席自己葬禮的老人一起目睹葬禮上的種種情景,悲涼、孤獨、死亡的恐怖等極端情緒被淡化處理了,這是因為他感到他的聲音孤獨、冰涼 “像70年前射出,但至今沒有落地的子彈”。而劉立云氣勢磅礴的組詩《紫荊關》令人感到漲潮時的驚濤駭浪,作品中狂放的節奏不過是詩人內心難以抑制的沖擊 波,一氣呵成的《聽某老將軍說八年抗戰》一詩,情甚切切。其他如簡明的《在太行山上》、李輕松的《十萬義士》、姜念光的《埋伏》、湯養宗的《當年留下的子 彈》以及大解的短詩《英雄》、路也的長詩《隨園》等,強烈的情感加上有意識地遵循一種熱情表達的目的,試圖堅持抵達看似哀而不傷的境界似乎不那么容易,結 合著詩人有意識追求詩性的需要而使這一類的詩歌在寫作上逃離咆哮的破壞力量。馬新朝等詩人的詩歌在重新提醒著人們駕馭軍事題材詩歌中的大詞放置的位置和呈 現的面目十分重要,情感拿捏稍遜一籌便會流入難以把握的軌跡而游離詩人發言的部位和初衷,警惕豪邁氣概被無意識弱化。
與地方報刊相比,《解放軍報》《解放軍文藝》《西南軍事文學》《西北軍事文學》《神劍》《前衛文學》《橄欖綠》等軍內報刊專門開辟的陣地進行連 續性刊載,打破軍內軍外詩人身份的藩籬而共同行進于紀念性主題寫作中,如商震、牛慶國、羅長江、胡衛民、廣子、張慶嶺、王方方、李林芳等詩人。無論是多元 題材的充盈性上還是詩人的參與度上,明顯要好許多,為數不少的軍旅作家、評論家也紛紛參與到詩歌嘗試性的創作中來,十分明顯的是他們作品數量雖不算多,但 拓寬了發聲的堅固渠道,如朱秀海、汪守德等,多用格律詩舊制記取懷古抒今,如《嘉峪關懷古》(8首)、《園殤》(14首)。一直用格律詩抒懷發聲的還有李 文朝、雷海基、劉慶霖、王琳等詩人,他們保持了旺盛的創作力,他們的《血肉筑長城》《天軍吟》《哨兵》《浣溪沙·響堂鋪抗日戰場巡禮》等詩作,“說豪情, 多少英雄不死”的理想和“萬里空天任我行”的豪邁,在植入戰爭背景之中的舊體詩,不再延續精致的純詩寫作,這里沒有繁復的意象和混亂的吶喊,只有對家國情 懷的強者高歌和對死難將士的詠吟。而劉立云、姜念光、曹宇翔、劉笑偉、馬蕭蕭、康橋、張國領、楊衛東、堆雪、楊獻平、周東浩、胡松夏、溫青、呂政保等軍旅 詩人在紀念抗戰勝利70周年這一本年度公共題材的創作上體現了高度一致性,其中劉立云的《長城:金山嶺》這首長詩有濃厚的民族感情、嚴謹的結構、恢弘廣博 的內容,在歌頌戚繼光等古代著名的馬背上的將軍的沙場建功立業,影射當前軍中大老虎的貪腐給軍隊帶來戰斗力喪失的危險,面對覬覦我領土的“倭寇”,“子孫 們將淪為魚鱉”的可能性,作者是憤怒的,憂心的,這便使這首詩上升至與有關祖國及人類命運的層面,將熱烈激越的詩情與嚴肅危急的民族情緒結合起來,通過詩 人意識的產生和成長,來“顯示人類起源到現今的縮影”(奧迪賽烏斯·埃利蒂斯語)。
另外,對當下軍營生活、訓練、邊地環境和當代軍人個體形象、品格的關注以及英雄等題材并未缺席,在2015年仍然成為創作常態。如康橋的《燃燒的歌唱》、胡衛民的《表情》、堆雪的《昆侖詩行》(組詩)、溫青的《喀喇昆侖的鷹》、周承強的《遠山如夢》(組詩)等。
事實上,詩歌這些閱讀熱與關注度有一個不可否認的原因,即微信的普及,詩歌重回人們的日常生活。“為你讀詩”、“詩歌是一束光”、“第一朗讀 者”、“讀首詩再睡覺”及“貓頭鷹閱讀”、“詩刊社”等公共微信號訂戶動輒十幾至幾十萬,可以想見,每天有龐大的微信訂戶定時在閱讀詩歌,詩歌活動的驟 增,帶來的是詩人的消息和詩歌活動信息刷滿各種微信圈。另外,“中國詩歌網”推出的“每日好詩”,使得網絡平臺推波助瀾的威力令人印象深刻。
詩藝的突破與詩意解構的記取
詩人承擔著衡量、檢查、質疑的主要作用。而詩歌成為與時間、變形原則抗衡的決定性力量,詩人在一定社會表面的沉默和開放社會碎片化的信息洪水中 成為發言人。這就等于說,詩人如果不能在詩藝上突破和關切,缺少詩意地解構文字的能力,在如此沉重而嚴肅的“使命感”及公共話題的重軛下,必會始終處于劍 拔弩張或如同打了雞血一樣的緊張狀態中,詩歌成了呼喊和哮喘,詩行中充斥鼓點和號角,藝術粗糙而情感空自濃烈,談不上有什么整體的精神力量和藝術高度。那 種簡單而缺乏取舍的蜂擁而上的所謂現象“真實”和手法“現代”的說辭,不過是為其藝術思想力的羸弱而進行的蒼白辯護。
因此,盤點過去一年的軍事題材詩歌作品會發現,軍旅詩人已經有意識地調整和學習駕馭人類永恒的詩語,并形成個人的大的印記,對途經生命中的一切 都有審視的關聯。這種對于軍營情感和生命經歷的有效寫作姿態,使詩歌的紋理清晰不少,不乏佳作。姜念光的《埋伏》(組詩)通過對戰爭年代背景下的特殊場景 推動及軍人青春詩意的掃描,以可靠的細節、樸素的表達,使他的詩獲得了較好的感動能力。其中,《山東莊稼漢》是對疼痛和苦難的再次呈現,疼痛在隱忍,苦難 在加劇,可貴的是他沒有讓這種情緒泛濫成災而比較好地進行了節制,如寫被敵人蹂躪下的中國土地,他用“鬼子用新修的一條路/勒死了這片土地的呼吸”,而人 民生活則是“天上孤懸的那輪殘月/像一盞提心吊膽的燈”,詩歌美學意義上的寬闊詩性有了一些恰到好處的控制力。同樣,另一首《美學課》短章的音樂性、技術 化使詩意得以擴展。廣子的《祭南岳忠烈祠》一詩打破了他步入中年以后的溫和語氣和穩健的敘述,粗魯與尖銳重新回歸,自反的生命理念非常清晰地契合了這首詩 所想表達的情緒與立場,連續發問15個“……是一個詞嗎”后突然瞪大雙眼更加大聲發問“如果你一定逼著死人說話/烈士你說,死都死了/為什么骨頭化成灰站 起來/走那么久,那么多冤枉路/——回來/你說,回來是一個詞嗎”,其強勢的囂張及絕望的真誠幾令人崩潰,而這正是詩人執拗的鋒利所在。這首詩有一種穩定 的結構形式,保持了他的詩歌特有的骨骼和硬度,而其中顯著的炫目技藝令人嘆服,這是詩人表達上的徹底。楊衛東的《將軍,視野之上的頭顱》延續了詩人一貫的 詩歌風格與詩意解構方式,仍然努力在場閾空間灌注他個人生命的元氣和基本旨趣,可以看出詩歌有意識地對生命意義作探究的用心。楊獻平的詩體現了詩人與詩評 家之間的特殊性與一定的關聯,他一向追求內向性的表達,淡化功利性,無論是個人情感的向度還是對日常歷史化的精神安妥感,都體現了詩歌特有的勢能和個人表 達的存在感。堆雪的《昆侖詩行》(組詩)大體屬于主情范疇的類型,抒情主體的位置比較顯豁,詩歌的表現性、抒情性與呈現性、具象化在一些短章中能夠達至平 衡關系,像“把一座山 從積雪中扶起來”與對雪山要“用大把大把陽光和北風的草料喂養它”這樣的詩性表現力,可以看出詩人有自覺詩學抱負的努力。胡松夏的《山河》以烈火金剛般的 情懷、高山大河般的意象潛入故事內核,富于慣有的英雄主義氣質。
語言的安頓與美學的在場
約瑟夫·布羅茨基認為,最終極端的力量是“當語言終于不再滿足于上帝、人、現實、罪孽、死亡、無窮、拯救……而達到饑不擇食的狀態”。而龐德說 艾略特有句話很好,“對于想把詩寫好的人,沒有一種詩是自由的”。在創作重大題材的詩歌作品時,首先要想到的是經歷者的感受,而非再有語言的“表演”,試 圖用句子之間的修辭纏繞達至碰撞效果都是徒勞的,須用真實的真切的感受進入詩歌的層面。軍事題材詩歌并非一定是咆哮式或吶喊式才算是有了激情,不是有了這 些就能寫得出好詩。在一個特定的題材面前,僅僅用分行文字來傳達某種情感是不夠的,其中摻雜的口號式的語言和非詩的因素實際上與詩歌的標準相去甚遠,話多 詩少,直白就會淺顯易懂。
而淺顯易懂并非一定要直白,這是要上升到藝術領域反復探討的問題,對詩歌藝術有一種理性的尊重就是對詩歌的尊重,不是所有人都能寫好詩的,也并 不是所有人寫出的就可稱之為好詩,那個“全民創作”的時代已經界定為笑話了。相反,有的詩人把詩歌當作一種純粹的語言游戲進行文字表演,這樣做的結果,要 么是意象繁雜,語言纏繞,導致晦澀難懂,要么是直白無味,口水泛濫,詩意全無。
檢視2015年軍事題材詩歌,不少的詩章在對詩歌語言的安頓上注意到了美學的在場。“我知道,即使我的頭顱垂得再低/也不能抬高那些亡靈的尊 嚴”(廣子),這里的每個詞都鋒利無比,而句子卻像規則的鋸齒,閃著寒光。“在南京這地方,像野獸一樣/吃著這些生東西/我總吃出一種/血腥味”(馬蕭 蕭),對于敵人在南京給民族血脈中導入的深重苦難,難以因為美食而稍有消解。“那些石塊是山地、丘陵打碎的牙齒”(李林芳)用“打碎”一個動詞,十分形象 地呈現了石塊的形狀及反射到人心里別樣的感覺。“不可接近的幾筆雪”(堆雪),在詩人眼里,祁連山連綿不絕,祁連山上的雪也是連綿不絕,但這種自然界的 “大”在使命與責任的驅使下立刻變“小”,心理上的“小”并用“幾筆”形容,詩人采用繪畫線條勾勒的繪畫效果恰恰雕刻了軍人的靈魂走勢,這和他“我泥沙俱 下的淚水和表情”一樣,都在造詞境界中左右逢源地排兵布陣,詞的命運和美感都在語言細節的安頓中出色出場。語言自然要為詩歌中的擬人及比喻提供素材:“每 一棵蒼松都能擋住一次壞消息”(周承強)。詩人正是通過語言和美學的結合,才使那些關于詩歌的持久思考具有直接的可感性,語言敏感而詩思縝密、情感收放, 在不同的詩人那里均有不同的藝術尺度和美學品相。
就軍內外詩人駕馭軍事題材整體的能力而言,非軍旅詩人并不能做得得心應手,情感投射很容易流于空蕩、浮泛和狹隘,即使是一線詩人也不例外,也許 軍旅詩人生存的環境及自身的身份確認注定了在軍事題材領域有自我表達的先天優勢,這是可喜的。但是,過去一年的軍事題材詩歌公認的優秀詩歌仍然不多,傳唱 的佳作更難覓蹤影,相反,生活的同質化和獲取信息渠道的單一,使得相似題材的表達技巧、修辭方式和追求情感的激烈碰撞,使詩歌面目相似而缺失其獨特性,同 時在想象力、聚合核的力量力度、情感的控制、凸顯當代的新鮮經驗與美學的修養諸方面,無疑是需要繼續面對的詩學痼疾和難題。
往年由“新生代”挑大梁的軍旅中短篇小說在2015年展現出新的面貌,也由此產生了新的文學特質。這種變動源于兩方面:首先是創作隊伍的變化, “新生代”作家的主要精力受制于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70周年的主題長篇創作,中短篇小說數量減少,但卻更重質量,有部分作品被《小說選刊》《中篇小說選 刊》等核心文學刊物轉載;另一方面依托解放軍藝術學院的全軍文學骨干培訓班,不少軍隊業余寫作者和在校學生的中短篇小說嶄露頭角,為軍旅中短篇小說提供了 新的生力軍。
西元是2015年度軍旅文壇的一匹“黑馬”,中篇小說《死亡重奏》堪稱重磅,小說以音樂結構的形式來表現戰爭,嚴謹而冷峻地呈現出殘酷的戰斗場 面和真切的生理感受,硝煙味十足。《死亡重奏》當中的美感,不僅僅是一種壯烈、崇高之美,其中更包含著悲憫、寬容的博大之美。小說的開始是殘酷和恐懼,可 是到了后面,更多的是寫大地、草原、奔馬和那些安詳、舒緩、靜穆的情緒,作者力圖讓這篇小說中的美感更加厚重,更加包容。這種美不是建立在仇恨、偏執的基 礎上,而是建立在善意、理解的基礎上,是一種大美。西元的另一個中篇《Z日》則充滿了形而上的意味,主人公在時空交錯的場景和故事中來完成作者對戰爭的自 我想象和敘述,有許多篇幅用來表現作者對戰爭與和平的辯證思索。
曾劍的短篇小說《向大海》詩意蔥蘢,以散文化的寫法,在日常生活的吉光片羽中,呈現了戍邊戰士的孤獨和堅貞,描繪出戰士們在艱苦環境中平凡而不 易的崇高與偉大。老人的出現堪稱亮點,具有強烈的象征意味,與島、與祖國海疆生死相守的無比忠誠躍然紙上。曾劍似乎并不注重故事性,而是注重人物心理軌 跡、心理根源的挖掘與描述,因而小說中寫的是軍人其實更是普通的人。人的軟弱、渺小,以及思想的搖擺,常常是曾劍小說展開表述的起點,然而,當他筆下的人 物作為士兵挺立起來的時候,便具備一種可稱之為“親切的偉岸”的形象。
張子影的中篇小說《天亮之前》來自于一段真實的歷史故事。1941年,中國的抗日戰爭進入了最為艱苦的時期。作品描寫了沂蒙山抗日根據地幾個革 命者的成長和他們美好的愛情,后來戰士們皆為革命獻身。作品的氣質哀婉而雄壯,傳遞出一種精神、一種氣質——越來越復雜與虛偽的社會,強調道義、使命、責 任和奉獻,對這種精神的追索與呼喚、建立與重塑在今天更彌足重要,也正是軍旅文學區別于其他門類文學的立足根本所在。
在成熟作家中,麥家也進入到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70周年的大語境中,創作了短篇小說《日本佬》,講述了一個曾經被日本人抓丁、后又釋放回 來被揪斗的人的悲劇命運。小說深刻的地方不在于被批斗的故事本身,也不在于其呈現出來的民族情結,而在于所描述的“莫須有”原型,和所包含的一種根深蒂固 的加害于人的社會心理,這個原型心理,讓人心有余悸。此外,徐貴祥推出了《背鍋人》《好一朵茉莉花》等4部中篇小說,表現出一個老作家對文學的努力追求。 軍藝的“開枝散葉”牽引式教學法是一個創新之舉。學生們圍繞《好一朵茉莉花》自選角度,或續寫、或填補,選取人物和情節自成一篇獨立的小說,并合著成書, 并以《背鍋人》為名出了一本評論集。于是我們看到了十幾篇風格各異卻又依托于主題的個體創作,如同連接成網狀結構的一個個文本,共同豐滿了原型故事。如 此,小說如同一塊海綿,在繼承了作者原有創作元素的基礎上,借由這種教學方式不斷突破自我樣態,吸收新元素,它所衍生的新的文學果實令人期待。
“新生代”作家代表人物之一裴指海的短篇小說《戰爭與蚯蚓》令人驚艷。小說寫青龍山根據地在日軍秋季掃蕩時,一名被俘的八路軍女兵李菊紅被一個 日本兵無條件釋放,卻在歸隊后被自己人定罪的故事。小說具有懸疑色彩,利用互文、虛擬的口述史,表現戰爭對人帶來的巨大的傷害,這種傷害緊緊逼迫文學作出 反應,盡管戰爭并沒有因為文學的照亮而變得溫和起來,但文學可以做得更多。它在戰爭之后出現,每一次暴力都應產生追問,每一次戰爭都應招來批判,硝煙散 去,尸骨在萋萋荒草中腐爛,書寫戰爭的文學應該成為豎立在人類心中的墓志銘:亡靈得到祭奠,生者得到反思,這也是《士兵與蚯蚓》的意義所在。
盧一萍短篇小說《雷場》、中篇小說《藍色情歌》和《荒原士兵》,把喀喇昆侖和阿里高原這列“白山”作為虛構文學的背景進行表達,具有濃郁的邊疆 氣質和高原特色。作家以開闊的視野和洞察生活的能力,以極富個性的敘述表達,塑造了凌五斗這個個性鮮明的人物,并寫下了與人物相關的系列故事。朱旻鳶的中 篇小說《證明》是他第一個戰爭題材小說。小說以《證明》的曲折經歷為主線,通過塑造連長李多田、“解放兵”趙福生、翻譯劉朝陽、軍醫吳旻昊等人物形象,基 本以真實故事為素材,以點帶面,不僅真實還原了當年慘烈的戰斗場景,而且站在人性的角度,始終將人物的命運作為關注和書寫的重點,充分展現了“新生代”作 家對戰爭題材不斷增強的駕馭能力。戰斗場面的描寫令人感嘆不止,主要人物的命運令人唏噓不已。趙雁的中篇小說《火星居民的地球夢》立意新穎,仍然延續了作 家所鐘情的航天書寫。
中短篇小說的另一個主力團隊來自于解放軍藝術學院文學系。文學系已連續兩屆開辦全軍中青年作家骨干培訓班,集合軍隊作家和業余寫作者進行密集培訓,且初見成效。2015年依托《解放軍文藝》《神劍》《前衛文學》等部隊刊物,培訓班已形成數期專號,這其中不乏新人佳作。
王玉玨的中篇小說《英雄地帶》延續了作者近年來一直熱衷的“首長身邊的小人物”題材系列,這次聚焦的對象是“小車司機”。它可以被視作其職業操守的某種延伸,也可以被理解成其內心私密情感的一種外化,作者的這些努力應該說不失為對“英雄主義”書寫的一種新的探尋。
趙宇是近些年保持了較好創作態勢的女作家。她的短篇小說《我是淑安》細致刻畫了女軍人淑安的形象。淑安在工作和家庭中處處低順逢迎,只求安穩度 日,可轉業的命運仍然落在她的頭上,盡管這一次她還是沒有說不,但這突如其來的人生變故卻讓她如獲新生,找到本真的自我,讓我們看到一個卑微的軀體爆發出 來的巨大力量,筆墨如在人物的血脈中游走,人物幽微的內心刻畫得殘酷而真實。徐彤的短篇小說《前夜》寫一群即將面臨畢業分配的軍校生,適逢南京軍區一線作 戰部隊來這所軍校選拔特種人才,大家對此反應不一,主人公詹銳在和同學間的拉鋸戰中受到了教育,得到了洗禮,內心成長為真正意義上的軍人。此外,王建章的 中篇《溝里》,于蛟龍的短篇《黑白世界》、中篇《明月高懸》,吳剛思漢短篇《白馬巴圖兒》也表現出作者不俗的創作潛力。
總體觀之,2015年中短篇小說有質量、有亮點,昭示了軍旅文壇的“回暖”氣象,也表現出新老作家對中短篇小說的鐘情,相比長篇小說和報告文學,中短篇小說更容易進入當代文壇視野,引起更廣泛的關注。
2015年度軍事題材報告文學,以突出戰味為時代召喚,書寫著強軍征程上的時代畫卷,涌現出一批有溫度、有力度、有深度的作品。這些作品運用平 民化、人性化的視角,直面軍營生活、展現軍人形象、回望戰爭往事、追問軍人價值,在時代語境下不斷強化著軍事文藝的主旋律,繼承發展著報告文學真實、純粹 的生命力。
一
“文藝是時代前進的號角,最能代表一個時代的風貌,最能引領一個時代的風氣。”習主席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重要講話發表一年來,軍事題材報告文學 聚焦強軍目標,圍繞能打仗、打勝仗的核心要求,書寫軍人形象,展現中國軍隊風貌,激發官兵戰斗精神。喬林生的《高天厚土》以直面人生的寫實,深情追記了一 位飛行員教官和學員因戰機故障,在生死時速的17秒作出的最終抉擇。這樣的精彩表達,既凸顯出當代中國軍人極具挑戰的獻身精神,又表現了軍隊要始終牢記使 命,提升訓練實戰化水平,實現人與裝備最佳結合的思考。焦凡洪的《槍脈》立足軍事變革出人才,訓練改革出戰斗力這一主題,刻畫了沈陽軍區某團團長王長義時 時琢磨打仗,天天研究打仗的血性踐行。劉平的《巔峰追求》著筆特戰隊員李國勇的人生最細微處,讓讀者在不經意間感受到滲透在血液里,熔鑄在骨子里的生命擔 當。這種從文字中流露出的“強軍夢”,更是軍人的品格和人文懷情。在生活中把握主旋律,在平凡中重建崇高。高海濱的《為青春插上夢想的翅膀》講述了武警特 警學院副中隊長徐春德愛警精武、敢打硬仗、勇爭第一的鐵人精神。他少時追尋從軍夢,入伍追尋精武夢,提干踐行強軍夢,重大任務面前追求報國夢,充分展現了 中國武警的過硬素質和良好形象。劉既清、江貽軍的《建功“生命線”》回應時代呼喚,書寫了時代典型陶向明,塑造了一位敢打必勝的百戰尖兵的生動形象。
試問大漠戈壁,何謂以身許國。青春化作相思淚,依舊鐵馬冰河。一年來,軍事題材報告文學基于強軍目標這一命題不斷努力探索,重新審視和認識豐厚 意蘊下的軍人精神,揭示了痛苦而壯美的軍人形象。王甜的《最遠的 最近的》從普通人的視角講述了朱義強的愛情故事。面對人生突然而至的厄運,他以堅定的信念還原出靈魂深處的大愛,體現出了作者富有時代特征的價值追求。張 劍的《喀濟納之戀》寫出了感動內蒙古十大人物王贊成在艱苦環境的考驗下,承受著失去愛人的痛苦卻始終不動搖。溫情的文字弘揚著主旋律,彰顯正能量,也奏響 了時代最強的音符。周瑞峰的《仗劍綠谷》講述了武警部隊基層建設標兵麗水支隊,以時不我待的緊迫感投身改革大潮,為領跑建設現代化武警貢獻智慧,從思想和 藝術性上表達出情感的熾熱。
二
憂患意識之下注定有著理性的思考。不論是以生活化的輕松來直面戰爭與死亡的厚重,還是以人與人之間的瑣碎來提升人性的高度,本年度的軍事題材報 告文學作品以“對現實關系深刻的洞察力”來彰顯個性化、人格化的哲學思考。郭富文的《生死遠航》圍繞著時代前沿課題,真實而敏銳地還原了372潛艇苦練戰 術戰法,練就過硬本領,在與死神的較量中突破封鎖走向新生的驚心動魄。劉秦川的《戰爭實驗室》落筆中國軍隊首個戰略模擬系統的研發,從嶄新的視角審視了新 軍事變革下對新型作戰力量人才培養的需求,反映出新一代軍人在應對未來新危機下的革命性變化。生動而又細膩的敘事,更為開闊地表達出對精神的堅守。趙雁的 《中國女航天員》敘述了中國女航天員劉洋、王亞平從同窗之誼到戰友情緣,從飛行員到航天員的溫情和藍天夢想,以任重道遠、使命在肩的信念,抒寫出斑斕色彩 的中國精神和力量。郭凱的《生命底色里的堅強》歌頌強軍興軍偉大歷史實踐,生動地呈現指揮學博士侯蕾三尺講臺教書育人不倦,為軍隊打贏實踐努力奉獻創新的 人生信仰。
對時代英雄的刻畫,引發著讀者的更多關注。揚冰、姜寧、祁登峰的《地月飛虹》講述了中國探月工程從無到有、從近到遠的研發歷程。正是科技工作者 們默默無聞的奉獻,才不斷刷新中國航天的新高度,繼寫中國探月的新傳奇。李恒年、宗兆盾的《新一代太空“牧星人”》從一代航天人犧牲奉獻引申到航天科技領 域這一宏大課題,給人更多思考空間的同時,表現出科技工作者大美形象。川妮的《一個人,一種精神》講述了高級工程師李建平面對榮譽與光環,傾注心血堅守發 射臺無怨無悔。這種甘愿付出的追求精神,其實才是對科技工作者的最高禮贊。
三
“文變染乎世情,興廢系乎時序。”在對往事的追溯中,歷史題材的發掘和創作也在不斷拓展著作家的視域。恰逢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 勝利70周年,一批融思想性、藝術性、教育性于一體的抗戰題材作品,從歷史、文化、思想層面全景式展現歷史真相,以強烈的時代感真實記錄了中華民族浴血奮 戰、堅貞不屈的精神品性。王樹增的《抗日戰爭》以三卷180萬字的厚重歷時6年完成。全書以細節還原歷史面貌,以自覺的“全民族抗戰”敘事,從廣度上寫出 了抗戰的艱辛,深度上思考了人性,向世人展現了可歌可泣的民族精神。豐富的表達方式閃爍著史詩的性格和震撼,也為非虛構寫作提供了新模式。王龍的《刺刀書 寫的謊言》描寫了日本侵華“筆部隊”甘愿成為日軍文化侵華的“思想刺刀”,以內在的文化價值和啟示揭露了日本文化侵略的真相。丁曉平在《另一半的二戰 史·1945:大國博弈》中追根溯源,不遺余力書寫帶有個性色彩的歷史認知,為抗戰文學的創作提供了新的思路。解放軍出版社出版的《回望東方主戰場叢 書》,以冷峻和真實的筆調回望抗戰,對民族之痛進行反思和剖析,深入、立體地呈現了獨特的審美風范。彭荊風的《旖旎萬里》立足現實,書寫歷史,生動再現了 抗日戰火里中國軍人在滇緬印戰場上對日作戰的感人場面,以探索精神反映了中華民族在近代歷史中第一次全民同仇敵愾、浴血山河取得偉大的反侵略戰爭的勝利。
作家獨特的敘事方式,將個人化的感受再現為多樣化的人生精彩,從而使這些不為人知的傳奇煥然一新,更多了對于歷史的敬重。聶力的《從平型關到晉 察冀》通過尋訪父親聶榮臻充滿艱辛的戰斗足跡,以心靈的終極關照表達出對于父輩的無比敬重。張春燕的《向東找太陽——尋訪西路軍最后的女戰士》以史料真實 把讀者視線引向西路軍女戰士所遭遇的悲慘命運之中,演繹出真情尋訪下的精神燭照。耿耀志的《留在世界屋脊上的舞姿——紀念首次進藏演出40周年》反映了戰 旗歌舞團首次進藏演出的精彩,第一次實現了芭蕾腳尖穩穩地立在世界巔峰的奇跡。王秋燕的《將軍令》真情書寫了一代創業者中的領軍人物侯福將軍。通過回憶老 一代創業者們的艱辛,反映了中國航天事業的輝煌。賀茂之的《張愛萍的愛將李旭閣》寫了二炮原司令員李旭閣在羅布泊核試驗場的故事。這些鮮活的題材,不僅挖 掘著崇高的精神境界,更書寫了對國家、民族前途命運的延深思考。
四
金戈鐵馬鳴沙場,蕩氣回腸好文章。廣闊的創作空間和思想內涵,使軍事題材報告文學聚焦強軍先鋒,書寫時代典型,不斷引導著讀者用心感受軍人世界 的強大、堅韌、執著。這種創作是在大時代背景下的深刻考量,是以高度思考的方式進行的生命體驗,是在弘揚主旋律下的社會觀照。盧一萍的《岡底斯高度》用青 春和堅守表現了生命禁區的奇跡,映照出高原軍人生命的頑強。這群軍人展現出不凡的氣概、胸懷、信念、夢想。楊獻平《山南的邊關》生動記錄了山南邊關將士逐 夢邊關的情懷。他們以苦為樂,心系祖國,在靈魂的仰望中表達出生命的全部要義。由成都軍區政治部文藝創作室集體創作的《雪線上的西藏》,可謂愛國主義、英 雄主義、理想主義交相輝映。作家們走邊防、下哨所,以行走數萬里的艱辛與不易,深入體驗當代軍旅生活,真實展現了雪域官兵在時代特色、戰區特色下的感人風 采和精神狀態。羅琦的《南海紀實》通過記者在西沙島礁的短暫生活,講述了海島官兵在特殊環境下“沒有生活只有生存”的執著堅守。作品對社會熱點的關注與思 考,對精神情感的表達與敘述,對歷史往事的追溯與觀察,都真實地反映著“大時代”下軍事文學對軍人形象塑造和軍人價值思考的關注。
從創作題材、形式而言,報告文學這種所謂“藝術的報告”更強調了作家思考的獨立性和現實題材的關注。曹巖、馬泰泉的《極度威脅》記述了解放軍第 三〇二醫院積極參與援助西非國家抗擊“非洲死神”埃博拉病毒的征戰實錄,文本的內在張力使人領略了非常態下中國軍人英勇奮斗的大義品格。高帥的《跨越喜馬 拉雅的大愛》中,14集團軍官兵飛越世界屋脊投入尼泊爾展開國際人道主義救援,把13億中國人民的深情厚意播撒到地震廢墟上。通過參與地震救援,防疫洗 消、醫療救助的救援歷程,全程寫下了極度危險中的感人瞬間和人道精神。李燕燕的《青藏線六十年》以生命線上發生的故事,凝結了軍民魚水無限深情。60年 來,官兵們把愛民的種子撒遍青藏線的角角落落,用真情大愛將共和國的重托與藏族同胞的幸福連接。曾劍的《邊塞風流》寫下了地處大興安嶺南麓的倉庫駐軍,在 惡劣的環境下實現著強軍夢想,堅守軍人精神氣節。張劍的《我們和草原有個約定》本著“一張藍圖繪到底,一代接著一代干”的生態建設目標,展開追逐綠色夢想 的步伐,深刻反映軍民血肉相連的社會氛圍,全方位、多層次拓展了草原雙擁工作的新局面。李傳永、祝平的《守護在人間天堂》以地處阿壩高原的武警森林官兵極 力實踐著“情注綠色生態,愛灑熊貓故鄉”的莊嚴承諾為關注點,突出反映他們以森林為家,與國寶為伴,忠實履行著生態安全的神圣使命。這些作品沒有敘事背景 的宏大,但人性光環之下卻有著獨特的思考與審視,實際上都是時代與人物命運的相互交織。
縱觀2015年度軍事題材報告文學創作,雖然沒有表現出戰場上的硝煙炮火,但和平時期軍人的風骨和英雄情懷,依然充滿著探索的本質。正是這種鮮明的風格底色和時代精神,促使著作家在文學實踐中彰顯本色,也使報告文學寫作呈現出了多樣化的范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