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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熱鬧 越要清醒——我看2015年中國詩歌(梁平)

    http://www.donkey-robot.com 2016年01月11日09:39 來源:光明日報 梁平

      中國詩壇的回暖之勢,比其他領域的暖來得更真實,更有質感。2015年僅從網上可以檢索出來,有一定影響力的詩歌活動就數以千計,就是說每天平 均都有3場以上的詩歌活動在中國大地上發生,廠礦、農村、校園、企事業單位、公共圖書館、劇場、廣場、公園,以及小眾的酒吧、水吧,無所不及。詩人采風、 詩歌研討與朗誦、詩集發布以及各種跨界的以詩歌命名的公益與商業活動,低調的高調的,叫好的不叫好的,鋪天蓋地。而且,詩歌活動的傳播比其他任何活動都更 為便捷、有效。方興未艾的微信、微博,天天都在推送可供閱讀與聆聽的詩歌,林林總總,風格各異,早起讀一首,睡前聽一首,已經進入很多人的日常生活,成為 中國社會一種漸行漸近的文化形態,這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值得點贊的。但是我想說的是,越是熱鬧,越是需要去偽存真,越是需要對中國詩歌保持一種敬畏。

      詩歌不該成噱頭

      2015年的詩歌,余秀華是一個繞不開的話題。余秀華的詩歌,因為年初《詩刊》微信公眾平臺的推送,媒體各種扯眼球的標題推波助瀾,一下子熱得 發燙,燙得讓中國詩壇有點不知所措。因為燙的不是詩歌本身,而是一個關乎殘疾與性別的“新聞事件”。余秀華也毫無懸念地成為年度明星,應邀在各種場合“走 秀”,走著走著,就真的“搖搖晃晃”走出些雜音。我覺得詩歌很委屈,余秀華也很委屈。平心而論,余秀華的詩歌有她的與眾不同,有她的偏執與率真,有寫得比 較好的詩歌。2014年,我主持的詩歌雜志也曾留了她一組詩歌待發,沒料想翻年一過的余秀華,幾乎在一夜之間被媒體抬舉成“中國版的迪金森夫人”,這就不 得不讓我們冷靜了。媒體的加溫讓更多人關注詩歌,這不是壞事,但是火候把握不住,甚至拼接出肌肉男嘩眾取寵,這是對余秀華的傷害,也是對詩歌的傷害。詩人 雷平陽說過一句話,余秀華用真情贏得了虛情假意。我補充一句,媒體以高溫燙傷了余秀華!对娍吠婆e余秀華的詩歌沒有錯,而遺憾的是,一些媒體用心良苦找 “噱頭”無節制加溫,卻并非出于對詩歌的熱愛與尊重。

      再就是,一個省級衛視也拿詩歌做節目,取名為“詩歌王”。這個節目挑選詩人與音樂人聯袂,配上曲子請歌手把詩歌唱出來,詩與歌,天生一對,這也 算是一種跨界的合作,本無可厚非。其實,很多好的歌詞就是一首好的詩歌,很多好的詩歌插上了音樂的翅膀,也是另一種飛翔。姑且先不說節目的優劣,單是這個 名字就讓人大跌眼鏡。自古以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這就偏偏要給詩歌做個“稱王稱霸”,我真不知道這是在做一個什么樣的引導?等看了節目,才知道這 檔節目里的詩歌,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噱頭”,難怪幼稚、膚淺和潦草,感覺他們在做的是詩歌之外的生意。如果做得專業一些,注重詩歌的格調、品質與檔次, 這也不失為一個好的嘗試。

      之所以要在中國詩歌回暖與熱鬧的氛圍里,說這些不合時宜的話,我想這是我們應該和必須保持的警惕。近百年中國詩歌的發展來之不易,20世紀20 年代之后,中國社會經歷了14年抗日戰爭、4年解放戰爭,新中國成立以后,又經歷了歷次運動,這些非正常時期自然不會給詩歌以良好的生態。從20世紀80 年代到現在,中國詩歌的發展與成就有目共睹,五十年代出生的優秀詩人參與、見證了八十年代的詩歌輝煌,至今寶刀未老的大有人在;六十年代、七十年代詩人已 經成為中國詩歌的中堅力量;八十年代、九十年代詩人在中國詩歌舞臺上排列出強大的陣容,他們的詩歌,無論是語言的革命,還是對生命與社會的觀察和解讀,都 有了與前輩詩人完全不同的異質,創新與繼承呈現出勃勃生機。相對于整個中國文學,詩歌一直在前沿,值得驕傲。因此,面對詩歌的回暖與熱鬧,更需要的是提高 自己的鑒別力,在熱鬧中保持一顆平常心,少去湊一些熱鬧,多一些時間安安靜靜地寫作。

      鬧中取靜的詩人

      2015年,不少詩人在為此努力。王小妮的《月光》、陳先發的《頌七章》、雷平陽的《基諾山》、胡弦《十年燈》、李海洲的《一個孤獨的國王》、 王學芯的《朱廳弄12號》、喻言的《情敵》、熊焱的《河西的草原》、燈燈的《傷口》、張二棍的《暮色中的事物》、余幼幼的《東門記》、莊凌的《空鳥巢》、 文西的《湘西紀》、臧海英的《刀鋒》等,盡管詩歌風格各異,作者年齡跨度很大,從五十年代到九十年代,但他們在數以萬計的詩人隊伍中,因為鬧中取靜的年度 創作成就,進入排行榜當之無愧。

      談雅麗一直安居在湖南常德,應該很少有機會走出湘北,所以她安靜,所以她能夠一直堅持在寫作中把她的故鄉作為背景,在身邊普通的物事里找到自己 “幸福的秘密”,她的《我想發明一個比愛更愛的詞語》,與其說是一首詩,不如說是一把打開幸福秘密的鑰匙,那是最簡單的知足與美好。如果你正在大江南北行 走,如果你正在迷惘,就放慢自己的行程,讀她的這首小詩,“夜里忽然醒來/聽著窗外車流滾滾,忽然想起命運這個詞語/如果我一無所有/人們把門窗一扇扇向 我關閉/我仍然會對藍得發亮的土地癡心妄想//那個在鐵軌上哭泣的詩人/那個在激流島上揚起斧頭的詩人/內心是否也曾有過河水一樣的/婉轉和溫柔//明 天,鄉村姐姐會送來一大袋新碾稻米/明天,新的高鐵站會縮短愛情的距離/明天,會有美好圖景展開在泥濘地里/明天,一只喜鵲會告知你將來的消息//我將懷 揣一個幸福的秘密走在路上/夜很快降臨,然后是寒冷冬天/然后才是春風吹遍的——湘北大地//親愛的,我想發明一個比愛更愛的詞語”。

      其實一個人的幸福俯拾皆是,命運、理想和現實都是同胞兄弟,腳踏實地比什么都重要,秘密的鑰匙掌握在自己手里。只要每個人珍惜自己內心“也曾有 過河水一樣的婉轉和溫柔”,有“一大袋新碾稻米”,有“高鐵縮短的愛情的距離”,有“一只喜鵲會告知你將來的消息”,即使夜的降臨,即使冬天的寒冷,即使 你一無所有,你的心里也一定有“春風吹遍”。

      顏梅玖是一個成熟的詩人。早些年,她的詩歌因為強調女性的自我闡述與解放,已經有了符號的記憶。也許正是因為這個符號,詩人同樣很刻意地在躲避 很多浮華的詩歌活動的場域,尋找突破,給自己制造寫作的“陌生”,一首《陌生的詩》給了我欣喜,“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店鋪。一切都是陌生的/我和菜店好心 的嬤嬤,干瘦的鎖匠,洗衣店的瘸腿阿哥/包子鋪愛笑的阿姊一一打著招呼/多么好,他們看起來忠厚,樸實/最重要的,他們全都是陌生的//房東是陌生的/廚 房,陽臺,臥室,甚至抽水馬桶的聲音/也那么新鮮/紅木桌椅的氣味,老房子的氣味/甚至,蟑螂的氣味/多么好,它們全都是陌生的/多么好,他們看起來忠 厚,樸實/最重要的,他們全都是陌生的”。這是詩人熟悉和習慣寫作中難得看見的“陌生”,別開生面。在這首詩里,人與人之間、人與自然之間的隔閡和猜忌沒 有了,因為我們對太過熟悉的物事,有了太多的質疑,我們才需要轉向“陌生”。詩人在市井的慵懶、無序、無關中找到了親和與親近,那就是人間煙火,我們賴以 生存的最基本的元素,也是最需要呵護與敬畏的生命場。

      藏族詩人扎西才讓的《說起母親》,是一首佳作。這之前,我在很多場合談到過大衛的《給母親寫的一封情書》,那是感動過很多人的一首詩。寫母親的 詩已經成千上萬,但是大多有相似之嫌。而扎西才讓筆下的母親,卻給了我又一個深刻的印象:“我跟著她走。天空那么陰沉。/有鳥從樹上被大風吹落,松球一樣 跌在地上。/她無動于衷,拽著我走!边@是“叫桑多的中國鄉村/被九月的陰雨浸透”,“我想歇一會,她用力拽我,唯恐我離開她!蹦赣H沒有文化,但是一只 鳥被風吹落的隱喻,只有母親最懂,所以她看見鳥的落地無動于衷,“拽著我走”,她不希望我成為那只鳥。直到拽我這個“小黑人”,“躲進非洲般的房子里不出 來。/她放心了,開始做飯!痹娙藢懙竭@里,筆鋒一轉:“晚飯熟了的時候,我已長大成人,/妻子就坐在我身邊。/我說起我的母親,她不動聲色。/我說起與 一個老女人的相依為命,/她終于停下竹筷,流出了眼淚!本鸵活D晚飯的功夫,詩人將兒子對于母親的那種割舍不了深重依賴、女人與偉大母性角色轉換中的緘默 和隱忍,以一滴眼淚落下,戛然而止。

      又是一年過去了,每一寸光陰都不能生還,詩歌留下了美好的記憶。2015年應該是詩歌創作的豐收年、熱鬧年,中國作協詩歌創作委員會也在霧霾籠 罩的北京,在吉狄馬加、葉延濱的主持下召開了第一次工作會議,會議對詩壇的回暖以及未來的詩歌發展前景,有了客觀和細致的分析,提出了不少很好的意見和建 議。年關一過,各種選本、各種評獎也將陸續掀起頭蓋,一個個詩歌盛宴接踵而至。我以為,尤其在熱鬧的時候,一個詩人更應該保持冷靜和清醒,因為詩歌帶給你 的高潮永遠都只是一個幻覺,只有把眼睛和身體置于萬籟寂靜的內心,才能夠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波濤與汪洋。

      (作者為四川省作協副主席、《青年作家》雜志主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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