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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如秋水 純如赤金——悼念童慶炳教授(杜書瀛)

    http://www.donkey-robot.com 2015年06月19日09:16 來源:中國作家網 杜書瀛

      這大半年老天爺一次又一次地對我進行打擊:7個月前帶走了好友何西來,20天前帶走了好友劉揚忠,前幾日又帶走了好友童慶炳。

      老童啊,半個月前我還為你的博士生進行畢業論文答辯,你同我談笑風生;答辯通過后,你還把贈給學生的字裝裱好,當場交到她們手里,以作永久紀念。我為你鼓掌,贊賞你對學生的一片真情。我看到學生眼里閃著淚花。現在,你卻走了。

      老天啊,你為何這么蠻橫,這樣冷酷,而且如此不依不饒,連奪我三位好友?

      我與童慶炳教授從相識到相知,三十多年,彼此理解、信任、幫助,成為名副其實的摯友;但我們又完全是學者之間、文人之間的“君子之交”。如今社會,“酒肉朋友”多,“君子之交”少,而我們要的就是這“君子之交”,我們珍惜的就是這“君子之交”。

      說我與童先生是“君子之交”,貨真價實。

      一方面,它清淡如白水——互相沒有請過喝酒吃飯,走動也不多,連對方的家門都認不清楚;偶爾因事造訪,一杯清茶,半日熱語,離不開學術;彼此互 贈禮物,沒有大包小包的營養品或貴重寶物,惟有各自的著作或新發的文章而已,道一聲“老童,你是專家,看看有什么不妥之處”或“老杜,你熟悉這個領域,挑 挑毛病”。

      但是另一方面,它卻真純如赤金。童先生有什么學術會議或是新書發布、作品討論,總是邀請我參加,我也毫無顧忌直來直去陳說鄙見。譬如那年童先生 主編的一套“文體學叢書”出版,邀請我參加討論。我發言,說論題抓得很好,很有意義,特別贊揚了其中陶東風寫的那一本;但也指出幾本書之間并不平衡,有的 還有待深入。前幾年,我們文學研究所理論室召開關于拙著《價值美學》(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8年出版)的研討會,童先生專門準備了長篇發言,侃侃而談 半個多小時,長處短處一一道明,真切中肯,使我深受感動。平時遇到什么學術上的問題,我們往往立即通過電話或“電郵”,毫無保留地交流,譬如對“審美意識 形態”、對所謂文學“越界”“擴容”等等問題,就曾電話互相述說各自觀點,亮出的都是赤裸裸的掏心窩子的想法,理解、贊賞,或者爭論、交鋒。有些觀點可以 達成一致,從對方獲得學術知音;有些觀點不一致,各自堅持意見,再進一步思考、研究。總之一句話,全為學術,不參雜學術外半點兒雜質。

      我的有些著作,有時也請童先生作序,如我的學術講演集《文學會消亡嗎?》(中山大學出版社2006年出版)。我向他一提,他二話不說,立即答 應。洋洋灑灑,條分縷析,肺腑之言,和盤托出。但是這種學術著作不賺錢,雖然此書獲中南地區大學出版社優秀學術著作一等獎,出版社卻沒有給作者一分稿費。 童先生聽說之后,笑笑:“現在的學術生態就是如此,學者要學會過清苦生活。人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是受苦的,而學者尤其苦!蓖壬餍颍M神費力,堅決不 要任何報酬。

      我與童先生常常是在各種會議上或是學生畢業論文答辯時相見。前些年我沒有退休的時候,會上見面的機會多,相對直呼其姓,前面加一個“老”字: “老童!”“老杜!”十分親切。會議晚間,房間里交談,不計時間,痛說學術上的“家長里短”,十分愜意。這幾年,我雖然參加的會議不多,但偶爾有會,也保 留前些年的“老傳統”。就在童先生去世前整整兩個月,即4月14日,我倆應邀到清華大學參加第三屆“百盛——清華學報優秀論文獎”頒獎大會,同車一路。見 他臉面浮腫,我囑咐他保重身體。他說:“我們這把年紀了,總有那么一天。但是,我總想,死也要在講堂上,那是最好的去處!睂ν壬鷣碚f,一輩子教書,講 堂是神圣的。有次他告訴我,給學生上課,是他的節日。他講課總要穿得整整齊齊,甚至打上領帶。我問他最近做些什么?他浮腫的臉上泛起笑容,興高采烈向我報 告他今年的“大豐收”:除編好了十卷“文集”馬上出版之外,還有四本書也要印行。我向他祝賀。他說:“后面的時間,我要搞創作!蔽抑浪霭孢^長篇小說 和散文集,便說:“又要寫長篇?”他立即擺手:“不不,這次搞的是‘穿越’性的兒童文學,也可以拍成電視。我的設想是:一個現在的孩子,‘穿越’回上個世 紀50年代,做齊白石的徒弟,成為國畫高手,發生了各種有趣的故事……為此,我專門研究了齊白石,還寫了一篇長長的學術論文發表。”我剛想問他關于齊白石 的論文發表在哪里,他不容我插嘴,自顧自,忙著繼續說他的話題:“你看,英國的《哈利·波特》紅遍全球,每年光從中國就拿走兩個億,為什么我們中國人自己 不可以做……”童先生說這話的時候,天真得像個孩子。直至車到了清華大學主樓,他還沉浸在自己的設想之中。

      這幾年與童先生見面最多的,是在學生答辯的時候。連續數年,童先生的一二十位博士生畢業,我總是答辯委員會的“常委”,而且都受命當答辯委員會 主席。他對學生的畢業論文要求非常嚴格。大概是三年前,也是我主持答辯,有三位學生,其中一位的論文大家提了一些比較厲害的意見。我說,論文答辯可以通 過,但是請下去以后認真做一次修改。童先生作為導師說話了:“我建議你們這次不要通過,讓他一年后再來答辯!痹谕壬膱猿窒拢蛔屵@位學生拖了一年 ——一年后,這位學生是作為優秀論文通過答辯的。

      今年初夏,離學生答辯還有一個月,童先生就早早委托趙勇給我打電話,約定學生答辯時間為5月30日下午3時。我滿口答應。5月26日,我給他發了一封郵件告訴他,我肯定準時出席答辯會,并順便把一篇小文發給他:

      老童,你好!

      夏天來了,身體好嗎?天熱,保重!你的學生答辯,我隨叫隨到,你放心就是。

      《隨筆》今年第3期發了我的一篇小文《祭家父杜子孚烈士文》,發去一閱!

      杜書瀛   

      兩小時后童先生立即回復:

      書瀛:

      讀了你的文章,深為你有這樣英烈的父親感到驕傲。我讀了也感動。我也是烈屬家庭,我的伯父是紅軍偵察員,長征前夕被國民黨殺害。今年秋天我要回老家為他掃墓。

      今年博士論文答辯兩人,都要請你當答辯委員會主席,又要麻煩你了。5月30日下午3點見。

      祝好!

      童慶炳   

      5月30日下午我們如期相見?匆娝嫔t潤,精神矍鑠,我很高興,直夸他“身體恢復得真好”。

      他得心臟病搶救過來之后這兩年,我們見面時,總覺他臉有些浮腫,精力也不濟,去年學生答辯時,他靠在椅背上睡著了。半年前我去八寶山參加何西來 遺體告別,童先生也掙扎著去了,總覺他體力有些不支,顯得很疲憊,我在長椅上找個空位子讓他坐下歇息片刻。兩個月前那次清華開會,雖然他興致勃勃“痛說” 愿景,但他的臉明顯浮腫得厲害,心中暗暗為他的身體擔心。然而5月30日這次學生答辯,忽然見他似乎恢復了幾年前沒病時的老樣子,臉不腫了,說話語速快了 許多,腿腳好像也有力氣了。晚飯時,他話很多,講了許多有趣的事:從數年前在新加坡講學、在韓國講學的經歷,到他的老師劉盼遂的學術功力;從指導莫言寫畢 業論文,到今后的學術活動打算……語速雖不是那么快,但也算得上滔滔不絕。直到晚上8點才散席。他拉著我的手一起走出飯店,并且親自送我上了出租車。臨別 前,他說:“明年還有兩個學生畢業——是最后的博士生了,其中一個小伙子是你們山東老鄉,濟寧人,素質好,潛力大,我已經同學校溝通,畢業后把他留下來。 明年你一定要來給他答辯啊!”我說:“沒有問題。”他向我招了招手:“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言之鑿鑿,情之切切。話猶在耳,人卻沒了。

      誰能想到,這次相會竟成永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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