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ul id="wsmey"></ul>
  • 中國作家網>> 評論 >> 精彩評論 >> 第九屆茅盾文學獎 >> 正文

    閻真的三真(賀紹俊)

    http://www.donkey-robot.com 2015年03月20日10:06 來源:中國藝術報 賀紹俊
    《活著之上》  閻真  著  湖南文藝出版社  2014年12月出版 《活著之上》 閻真 著 湖南文藝出版社 2014年12月出版

      閻真取一個真字做名字,名副其實。讀他的小說就知道,他真的對得起這個真字。這也是我讀他最新的一部長篇小說《活著之上》的最強烈的印象。從這部小說里,我讀到了閻真的三真:真實,真誠,還有天真。

      先說真實。閻真是一位清醒的現實主義者,也是典型的現實主義敘述方式,而且他的現實主義做得非常徹底,因此他的小說具有強烈的真實感。這一點在《活著之上》表現得尤為突出。閻真追求真實感,他寧愿犧牲小說虛構的便利性,不去構置大的矛盾沖突,不對情節進行典型化和戲劇化的處理,而是盡量書寫生活的常態。比如,有的評論認為,這部小說揭露了現實中的學術腐敗,揭開了大學的腐敗內幕,寫了知識分子的墮落。但若說腐敗、知識分子的墮落,我們在別的小說中,以及在媒體上的新聞里,所獲得的信息,遠遠要比閻真的這部小說所寫的要嚴重得多,也要典型得多。準確地說,閻真所寫的是當今大學里的普遍狀況,如招生、考核等的絕對體制化。小說的真實感,還緣于閻真基本取材于自己的生活。小說的敘述讓我感覺到閻真寫的就是自己身邊所發生的事情,甚至他就直接將生活中的材料搬到小說里面,比如蘇寧電器是全國重要的電器連鎖店,蘇寧的營銷方式在小說中就寫得非常詳細,因為主人公缺乏生活的心計,沒想到反被商場的優惠政策害了,這一過程的描寫幾乎看不出半點虛構的痕跡,完全吻合現實生活中的商場運作。閻真的真實感,無意中也契合了歐美文壇當下的趨勢,即淡化小說的虛構性,以作者本人的生活直接作為小說材料,這種趨勢被稱為“非小說化” 。倡導非小說化的大衛·希爾茲說:“世界已經存在了,為什么要重新創造它?我想要思索它,試著理解它……”我以為大衛這段話正是替閻真說的。對于閻真來說,他寫《活著之上》并不是想要編一些極端的故事,而是要把他對這個世界的思索和理解表達出來。閻真所要表達的思想都凝聚在“活著之上”這個書名上。在他看來,我們的生活是一種質量非常低劣的生活,人們圍繞著各種利益關系和潛規則安排自己的生活,雖然都知道這樣的生活方式不好,卻無力改變,只能身陷其中。小說中的蒙天舒看上去是作為主人公聶致遠的對立形象而設置的,其實這兩個人物并不構成善與惡的沖突,他們作為同學和同事,都有學術才華,從一定程度說,兩人可以說是朋友。兩人的區別就在于,蒙天舒對當下“活著”的環境非常了解,他有著“活著”的心計,知道如何將“活著”的條件充分利用。他比聶致遠多了心計,也就活得比聶致遠要好一些。因此,蒙天舒并不是一個反面形象,他不過是“活著”的代表性人物,他相信這個世界流行的是“屁股中心論” 。聶致遠也希望自己活得好一些,雖然他沒有蒙天舒那么多的心計,但他有時也不得不循潛規則行事。從“活著”的角度看,他們兩人基本上是一樣的。兩人所不同的是,蒙天舒將這一切視為理所當然,而聶致遠內心還有一個理想國的標準,他在做這一切時會猶豫、內疚、自責。理想國的標準體現出做人的良知,但在低質量的現實生活里,良知不能解決活著的問題。閻真痛感現實生活中所存在的生存與良知的沖突,他在小說中感嘆道:“生存是絕對命令,良知也是絕對命令。這兩個‘絕對’碰撞在一起,就必須回答哪個‘絕對’更加絕對。 ”顯然,閻真更加希望人們在“活著”還有“之上”的追求;或者,他是在期許我們的社會能夠以“活著之上”的原則來重新設計我們的生活。他認為,“在自我的活著之上,還有著先行者用自己的血淚人生昭示的價值和意義” 。這正是小說的靈魂。所以,閻真的真實是經過思想提煉了的真實,他在這部反映知識分子生活的小說里,真實地呈現了當下知識分子的精神生態,既不美化和理想化,也不丑化和妖魔化。這種提煉了的真實既把讀者帶進了現實生活情境之中,又不會讓人止步于生活的表層。

      再說真誠。真誠是指閻真的寫作姿態。他滿懷著真誠之心書寫生活的真實,表達他對真實的思考。真誠特別體現在他面對世界時始終把自我擺了進去,他在反思現實的問題時也在反省自己。主人公聶致遠分明就有作者自我的影子。因此可以說這是一部自省之書,在小說的敘述之中我們聽到了作者真誠的自省。這種真誠的自省也不是空泛的議論和廉價的抒情,而是通過具體情節和生活細節將自省形象地展開。趙平平在自省中就是一個至關重要的人物。趙平平是主人公的妻子,她既不是官二代,也不是富二代,活著自然也很艱難,她也常常會被社會的潛規則所欺負。比如在中學教書時,就因為沒有后臺,她應當解決的編制就被別人奪去了。她希望一家人的生活變得好一些,就要去送禮求人,這難免就要和丈夫聶致遠發生矛盾。但妻子的要求并不過分,否則他們連房子都沒有住,孩子也養不起。所以聶致遠有時不得不“向生活妥協” 。他在“活著”的壓力面前,覺得“真的應該用趙平平的眼光去看世界” ,當他妥協時,便安慰自己說只是把妥協當做潛伏,“有朝一日我還是要東山再起的” 。但他最終意識到這不過是自己在欺騙自己,給自己的自尊心找臺階。聶致遠在小說中始終都處在這樣一種心理糾結的狀態之中,作者如此處理絲毫沒有一點虛偽和矯情,這正是作者的真誠所在。因為真誠,閻真不會將讀者引向一個虛幻的道德高地,不會刻意將聶致遠打造成一名道德圣徒。哪怕到小說的結尾,他還讓聶致遠再一次妥協,為了學校和自己的申報國家社科基金項目,跟著蒙天舒一起去京城給評委們送禮。顯然,閻真不過是在真誠地告訴人們,一位有著自省意識的知識分子,他在這個低質量的生活環境里,就無法解決內心的糾結。

      最后說天真。閻真是一位有思想的作家,也是一位關注現實的作家,但同時他又是一位天真的作家。天真,意味著面對復雜的世界不會玩心計;天真,也意味著總是以友善的心理去應對紛繁的人事。小說中的聶致遠其實多少就有些天真。在與閻真的日常接觸時,也能感受到他的天真。天真,使他的內心更加干凈。但同時也要看到,天真,使他少了些狠毒的眼光;天真,使他一味守住內心,而缺乏開拓廣闊社會空間的企圖。

    網友評論

    留言板 電話:010-65389115 關閉

    專 題

    網上學術論壇

    網上期刊社

    博 客

    網絡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