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壇宿耆、我的恩師馬老識途高壽百歲,新近由蜀進京,由中國作家協會在中國現代文學館為其舉辦《馬識途百歲書法展》。記得,他去歲來京,為親赴中國現代文學館召開的“馬識途新作研討會”,登機前則專門請華西醫科大學大夫出具了健康證明才讓他飛來的,原因是他畢竟已99歲高齡。此次來京,改乘火車。開幕那天,鐵凝、李冰等作協領導和王蒙、鄧友梅等老作家數百人前來祝賀。我作為學生晚輩,有幸被邀,更有幸的是馬老聞我剛被選為新成立的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首屆主席,滿懷深情寄予厚望地手書鄭板橋語“隔靴搔癢贊何益,入木三分罵亦精”贈我。望著馬老那老辣蒼勁、獨具魅力的隸書,回味恩師的教誨和囑托,我不禁浮想聯翩,思緒萬千……
深通“難得糊涂”奧秘的鄭板橋,竟對文藝評論的真諦也如此精通。魯迅名言:文藝評論要在“好處說好,壞處說壞”,譬如剜爛蘋果,須準確剔除腐爛部分。這里的訣竅,在實事求是。說好,不能隔靴搔癢,更不能溜須拍馬,而須抓準實質,真顯價質;曰壞,不妨入木三分,雖罵猶精。馬老的心,看來與板橋甚通。他手書板橋語贈我,乃是告誡我切莫辜負了人民和時代對文藝評論寄予的厚望,在主席其位則必擔其重任,兢兢業業地實事求是、旗幟鮮明開展好文藝評論工作。
說好不隔靴搔癢,曰壞能入木三分,這首先要靠文藝評論家操與日俱增的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槍法的準確無誤的判斷力。馬老能識途,靠的就是在紛繁復雜的時代風雨中篤信馬克思主義而掌握的相當精準的判斷力。近幾年來,文壇刮起了一股過度娛樂化的唯票房、唯收視率、唯碼洋的錯誤思潮,馬老慧眼識途,登高一呼,撰文撥開迷霧,端正航向。他入木三分地吶喊:“為天下立言乃真名士,能耐大寂寞是好作家!敝恢v娛樂、只顧賺錢者決非好作家。
說好不隔靴搔癢,曰壞能入木三分,還須憑文藝評論家持之以恒的理論定力。文藝評論的旗幟鮮明,靠的是馬克思主義理論和信仰的定力。習近平總書記強調“我們要保持對自身文化的自信、耐力、定力”,極為重要。判斷力鈍化,不辨是非好壞,根子就在喪失了理論定力。沒有定力,勢必忽左忽右,跟風追潮,這樣的文藝評論是沒有社會公信力的。定力源于信仰。馬老曾為《光明日報》書“人無信仰,生不如死”八個大字,深意正在于此。魯迅批評文壇有的評論今日說東,明日曰西,“此亦是非,彼亦是非”,是一種最要不得的“唯無是非觀”。“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我心。”優秀的文藝評論,出以公心,秉筆直書,不應求全責備。
須知,當下的文藝評論界,正是由于有的評論者自身判斷力的鈍化和理論定力的喪失,因而造成了文藝評論公信力的削弱。文藝評論與文藝創作,如鳥之雙翼、車之雙輪,互補共進,缺一不可。而且,文藝評論對文藝鑒賞乃至整個社會風尚,都起著重要的引領作用。因此,呼喚切實加強馬克思主義的文藝評論,實在是時不我待。
馬老歷來主張“書以載道”。他的書法,都傳承著他執著信仰的中華民族的優秀精神和大道。諸如“未遭受人算天磨三災五難怎能叫鋼丁鐵漢,惟經歷山窮水盡七拐八彎才得知況味世情”;“與萬卷詩書為友,留一根脊骨做人”;“能耐天磨真鐵漢,不遭人妒是庸才”……都是以書法傳大道的精品。王蒙先生就向馬老深鞠一躬,道:“馬老,我真服您了!”贈我書鄭板橋語,將激勵我終生為繁榮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藝評論實事求是,旗幟鮮明,說點真話,述點真情,求點真理,雖不能至,心向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