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小城宜興,對我而言不過是眾多“他鄉”中的一座小城而已。但要說起和它的緣分,那也真值得寫上一筆。當然了,最重要的是,宜興是一座讓人聽了向往、見了忘返,說起來仿佛誰都可以如數家珍的地方。人杰地靈,文脈悠久,大家涌現,物阜民豐——形容一個地方如何之好的詞用在宜興,大概都貼合,都不過分吧。
說起宜興,我第一次見它是在28年前的1985年,歷史算得上“悠久”。那時我還只是一名學生而已。記得是研究生二年級吧,居然可以享受“訪學”的待遇,我們幾個窮書生從西安跑到浙江湖州,不記得為什么,自己是獨自去了宜興,參觀了著名的宜興三洞,那算得上是本人頭一回出門遠行,而且是標準的背包旅行。宜興的溶洞給人留下太深的印象,盡管是開放初期,旅游還沒有成風,但人流足以用人山人海來形容。而且還去了一個叫丁蜀鎮的地方,當時并不知道它的歷史,滿街的紫砂陶瓷讓人眼花繚亂。因為既不懂紫砂,又不懂歷史,更沒有足夠的資金,就買了兩件紀念品,是一對陶瓷做成的獅子。現在想來,其實那并非宜興的典型藝術品,因為不是紫砂而是上了釉的陶瓷而已。價格記得清楚,一件八角錢,一對兒一塊六。我將這兩件寶物從宜興背到紹興,到上海,到北京,到山西老家。至今還擺在父母的家里呢。物美價廉,我這一對獅子,可以算名副其實了吧。
從那以后,宜興就成了記憶中的一座美麗小城。但此后的若干年,再無緣前往。而此后的多少年里,宜興的名聲越來越見漲,或者說,我才逐漸知道宜興是多么了不起的地方。“紫砂壺”本是實用器物,在宜興,它不但是藝術品,而且是孕育藝術大師的領域。古有“一簞食,一瓢飲……回也不改其樂。”今有一把壺、一只杯隨行就市攀升至天價。待到我也想把從前的一對“獅子”變成一把壺時,卻只能徒有望壺興嘆的份兒了。然而盡管不能擁有,卻仍可心向往之。因為結識宜興作家徐風的緣故,我與宜興就有了續緣的機會。這緣,不是從拍賣市場上續的,而是從紙上。作為不遺余力弘揚宜興文化特別是紫砂文化的作家,徐風是一位有廣闊視野卻始終執著于挖掘、描寫、宣揚家鄉文化的“鄉賢”文人。“鄉賢”,就是眼中只有自己的家鄉,“鄉賢”愿意自覺承擔起家鄉文化的守護者、宣講者、辯護者的角色。徐風把自己的寫作領域固守在宜興紫砂文化的弘揚上面,他的《花非花》是講述紫砂大師蔣蓉的傳記文學作品。我在宜興的紫砂博物館里,透過陳列室的玻璃欣賞到她的作品,“十件套”的“水果”組合,標價逾千萬之巨。但我更從徐風的著作里,讀到一個藝術大家的風范,她在藝術上的不懈追求,在利益上的淡泊。也許這正是我們今天面臨的某種現實,曾經大師們以淡然的態度創作出來的藝術精品,今天卻成了趨之若鶩的“寶物”。無價的藝術品正以標價的高低被直接“評價”。但不管怎么說,徐風用他的文字讓我們領略了宜興紫砂的深廣魅力,而且成了一種雙重享受。
也是因了這位宜興文友的原因,我在北京參加過宜興紫砂大師的作品展覽。對紫砂逐漸進入廟堂,進而成為收藏界翹楚的驚人速度有了深刻印象。去年夏天,我有機會再次前往宜興參觀。這時的宜興已經搖身大變。經濟上,它已是中國縣級城市里排名前十前五的強市,仿佛如一個神話,由一個鄉間女子變成一個聲名顯赫的“公主”。用以佐證的數字用不著我來羅列,但它富可敵省已是不爭的事實。宜興的城市面貌令人心怡,宜居,是同行朋友們的共同感受。宜興所擁有的文化優勢更是一般的城市難以企及。一代又一代紫砂大師就不必說了,這里是徐悲鴻、尹瘦石、吳冠中等美術大家的故鄉,是培養、走出數十位科學家、兩院院士的土地。文化名城,如果沒有文化名人來支撐,其靈動性、傳播力就只能是單向度的。宜興,是一座由藝術大師、科學名家、藝術產品、人文勝跡、自然景觀融合而成的城市。在今日中國,這樣的城市,除了宜興,或可以與之比肩者,還有哪里呢?
5月的宜興,氣候宜人。為了擴大以紫砂文化為標志的宜興文化,宜興正在自覺地、有步驟地展開宣傳“攻勢”。勝友如云,高朋滿座。游人如織,熱鬧非凡。經濟強勢,文化優勢,文化與經濟的有效強強結合,正在為宜興鋪出一條更加值得期待的未來。作為有幸第三次前來的參觀者,一個與之有著值得竊喜的緣分的過客,衷心祝愿它能按照自己的規劃與目標一路前行。當然,作為一個更以所謂“文化視角”看待周圍世界的人,也同樣希望它能夠回望自己悠久的歷史,更加珍視自己的“非物質”資源,從容描繪自己更加長久的未來,朝著更加宜居的目標發展,讓萬事都能興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