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收獲》執行主編程永新批評《文學報》“新批評”專刊,認為其刊登的對王安憶、賈平凹、莫言的批評文章,“已經越過文學批評的底線”,是純意識形態的思維,“文革”式的語言,感覺是“已經瘋掉的批評家要把有才華的作家逼瘋”。因而,決定以后罷看《文學報》。(《中國青年報》4月16日)
我認真看了兩遍批評文章,除了覺得個別文字“火藥味”濃一點,措辭尖銳一點外,還真未看出什么“文革”式的語言,更沒看出批評家有“瘋掉”的跡象。因而,我贊成《文學報》主編陳歆耕的觀點:李建軍批評莫言萬余字的文章,程永新僅用100多字便將其否定,這種做法簡單、草率、缺乏學理依據。
我們知道,文學批評是文壇里打掃衛生的清道夫,是修剪文化百花園里花木的園丁,是文化大草原上與作家共舞的野狼,要想文化繁榮,多出精品,文學批評就不可或缺。作家需要有與狼共舞的勇氣,因為,批評家之“狼”,只會淘汰那些水平低劣、沒有發展前途的作家,而會促使優秀作家變得更強大、更完美。雖然,魯迅說過,“創作家大抵憎惡批評家的七嘴八舌”,但文學批評始終是存在的,作家若害怕批評就別在文壇呆。
既然是批評,有時就不免有些“火藥味”,說話不那么客氣,挑刺不太留情面,這也是繁榮文學創作的必需。但現在的文學批評,很多都變成了文學表揚,看看那些脂粉氣十足的評論文章,每每把平庸之文說成不朽力作,把不入流的作品捧為經典佳作,把慘不忍睹的東西吹成扛鼎之作。再看看作品研討會上,“文學新秀”牌子俯拾皆是,“著名作家”帽子滿天飛舞,“文學大師”桂冠廉價奉送,恭維老作家是文壇泰斗寶刀不老,稱贊新作家是文壇神童前途廣闊。當然,充分肯定成績之余,也會不痛不癢地講點雞毛蒜皮的問題,無關宏旨,不傷和氣,結果是你好我好他也好,受傷的唯有文學。
這些年來,我國每年長篇小說創作多達4000多部,占全世界創作總量的三分之二,但卻良莠不齊,精品欠缺,更無絕品,堪稱文學大國,而非文學強國,這與批評家的普遍缺席,特別是有“火藥味”的批評家的缺席大有關系。所以,要想扭轉這種大而不強的態勢,必須加大文學批評的力度和強度,用批評家之“狼”來清理文壇的“病殘次品”,來逼優秀作家更上層樓。
文學批評有兩種,一種是和風細雨的,用詞委婉,語調平緩,不動筋骨;一種是一針見血的,意見尖銳,直指痛處,不留情面。平心而論,聽得進前一種批評不難,難的是能聽得進、容得下有“火藥味”的尖銳批評。因為這種批評可能會聲色俱厲,不留余地,可能會言語過激,有失分寸,很容易使人面紅耳赤,難堪窘迫,下不來臺。但忠言逆耳往往指的就是這種批評,即所謂“千人之諾諾,不如一士之諤諤”。
作家,特別是大獲成功的作家,都是極自信的,不自信就難有好作品問世,但也須存有一點“不自信”才好。因為作家也是人,而“人非圣賢,孰能無過”,況且,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自我感覺良好之處,也許恰恰正是敗筆紕漏。那么,批評就是為你補漏改過,幫你提高,助你完善。“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云”,作為被批評者,除非你不想進步不想提高了,如果還想“更上一層樓”,那么批評就是你“上青云”的最好推進劑。
幾句帶“火藥味”的尖銳批評,不可能“把有才華的作家逼瘋”,相反,反倒是那些自我感覺良好,終日沉浸于“表揚與自我表揚”,視批評如仇敵的作家,要想再大有作為,恐怕也如西諺所云,“比牽駱駝過針眼還難”,因為僅從害怕批評一端,就足以暴露其淺薄與乏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