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喝酒的人,稱之為“酒人”。《史記·刺客列傳》:“荊軻雖游于酒人乎?然其為人沈深好書。”古人注解“酒人”為“飲酒之人”。這位行刺秦王的荊軻,不僅愛飲酒,義肝俠膽,而且深愛讀書,并不只是個莽夫。
“酒人”原為官名,《周禮·天官·酒人》:“酒人掌為五齊三酒,祭祀則共(供)奉之。”
愛飲酒的人,又叫“飲者”,唐人李白《將進酒》:“鐘鼓饌玉不足貴,但愿長醉不復醒。古來圣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何謂“酒徒”?即“嗜酒的人”。(《辭海》)“山為尊,水為沼,酒徒歷歷坐洲島。”(唐·元結《石魚湖上醉歌》)《史記·酈生陸賈列傳》:“酈生嗔目案劍叱使者曰:‘走!復入言沛公,吾高陽酒徒也,非儒人也。’”酈生自稱“酒徒”,意含狂傲。而稱他人為“酒徒”,一般則多帶貶義。
好酒而不亂性的,如陶淵明之曾祖父陶侃。“陶侃飲酒,必自制其量,性歡而量已滿。”(宋·杜蘋《酒譜·誠失》)而隋代“有一縣丞甚俊而文,晚乃嗜酒,日必數升。病甚,酒臭數里,旬日卒。”(《酒譜·神異》)陶侃可自稱“酒徒”,而這個縣丞則是他人所貶的“酒徒”。
可以豪飲的人,叫做“酒龍”。所謂豪飲,即使用的飲酒器容量大,飲酒的速度快,酒量大,而且不醉。唐詩人陸龜蒙《自遣詩》:“思量北海徐劉輩,枉向人間號酒龍。”
“晉阮咸每與宗人共集,以大盆盛酒,不用杯勺,圍坐相向,大酌更飲。群豕來飲其酒,咸接去其上,便共飲之。”(《酒譜·亂德》)
這個阮咸,為晉時“竹林七賢”之一。他每次與族人聚會,用的是大盆盛酒,而不用酒杯、酒勺,且是大口喝酒。這時有一群豬跑來喝了酒,阮咸將酒的最上一層拂去,接著再飲。因此,阮咸可名曰“酒龍”。
古代對酷好飲酒而儀態瀟灑飄逸的人,譽之為“酒仙”。《遼史·耶律和尚傳》:“晚年沉湎尤甚,人稱為酒仙云。”
唐代有名的長安八位“酒仙”為:賀之章、李琎、李適之、崔宗之、蘇晉、李白、張旭、焦遂。杜甫《飲中八仙歌》:“知章騎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汝陽(李琎)三斗始朝天,道逢曲車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左相(李適之)日興費萬錢,飲如長鯨吸百川,銜杯樂圣稱避賢。宗之瀟灑美少年,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蘇晉長齋繡佛前,醉中往往愛逃禪。李白一斗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張旭三杯草圣傳,脫帽露頂王公前,揮毫落紙如云煙。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談雄辯驚四筵。”
這“八仙”不但善飲酒,而且才華橫溢,不落塵俗。酒中可吟詩,可作文,可談佛,可揮毫,可奏樂,可雄辯,風流倜儻,令人拜服。
杜甫曾有多首寫李白的詩,這位“酒仙”儀態萬方:“白也詩無敵,飄然思不群,清新庾開府,俊逸鮑參軍。”(《春日憶李白》)“庾開府”、“鮑參軍”、即庾信、鮑照,為六朝時詩人,杜甫素所推崇者,此外,還有《夢李白》二首。
王志堅、盧小溪主編的《名人吃喝那些事兒》一書中,就寫到解放后文藝界的兩個“酒仙”,一為金石書法大師鄧散木,一為丹青巨匠傅抱石。
“鄧散木嗜好飲酒,且酒量驚人,有‘酒仙’之雅號。家中的院子里常年分兩邊放酒壇子,一邊是滿的,一邊則是空的。他買酒從來不是一瓶一瓶地買,而是一次買好幾壇黃酒,喝光了就扔在一邊……鄧散木喜歡用核桃肉下酒,吃時不用錘子擊殼,而是把核桃放在桌子上,右手掌用力一擊,就能應聲而碎。”(《獨腳酒仙鄧散木》)他除了擅長篆刻、書畫之外,詩文亦佳。建國初期,他曾贈給毛澤東一枚藏書印。
而“傅抱石作畫時,身邊是少不了一壺酒的。他常常一手執筆,一手執壺,不時仰頭喝上幾口,酒像一團火一樣從喉管滑入胃中熊熊燃燒,燒起一腔豪情。于是,筆在手中,壯氣盈胸,肆意揮灑勾勒。”(《傅抱石:酒為畫之魂》)1959年,他與關山月應邀為人民大會堂繪制巨幅山水畫《江山如此多嬌》,是毛澤東親自題的字。當時,酒供應困難,傅抱石頓覺靈感枯澀,便給周恩來寫了一封信,傾訴無酒之苦。周恩來甚能理解,想方設法調來一些茅臺酒。傅抱石喝了酒,腕下生風,激情澎湃,與關山月一起很快創作出這幅山水畫,并得到中央領導及行家們的激賞,認為可稱之為“傳世之作”。
(作者為著名小說家、湖南省作協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