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詩的優勢和長處是十分明顯的。它在總體上順應著中國文化的前進方向,遵循著藝術發展的必然規律。在近一個世紀的前行過程中,它已經積累了十分豐富的經驗,取得了足以為中國現當代文學史增光添彩的豐碩成果。比如,它在駕馭各種題材時可以不受束縛縱橫不群的自由精神;它運用明白曉暢的語言捕捉意象、營構意境、釀造韻味的創造意志;它從內容到形式敢于打破一切窠臼的膽氣、豪氣與靈氣等等。現在盡管對新詩有各種各樣的說法,包括否定當代新詩業績的種種論調,但只要平心而論,新詩總體上是不斷成熟,不斷向上,不斷壯大的。至于現在新詩的讀者在減少,一些詩報詩刊的印數在下降,這固然有新詩本身的原因,但主要原因還是大環境大氣候(
如市場經濟的大勢,文化樣式的多元趨向,文學的邊緣化現象 )所致,不能因此而引出一些不切實際甚至悲觀喪氣的想法。當然,新詩的不足也很明顯,我覺得主要問題是雖經長期磨練,新詩始終沒有解決一個大問題,即如何真正達到民族化。這尤其表現在形式上。有人認為現在新詩的形式貌似異彩紛呈,實際雜亂無序。這可能說得有點過分,但也不是毫無道理。
舊體詩的優勢與長處也歷歷可數。中國古典詩詞高山大海般的輝煌,具有不朽的基因。這基因,在一些可以稱得上精品佳作的現當代詩詞作品里得到直接的傳承。在形式方面,業經千秋鍛造爐火純青的各種詩詞格式,可由舊體詩作者信手拈來,而不必像新詩作者那樣,常因心無定法而橫沖直撞。更為明顯的是,舊體詩有先天可恃,它的立足與推進,依仗的是中華民族所特具的所謂“天人合一”的神話思維。這種神話思維在詩的形體格式上所達到的美學效果,容易符合詩性的高層次要求。至于舊體詩很善于運用最為簡潔的語言和明快的節奏,恣意構創藝術形象、意象和意境,將詩或詞推入高境,這已成為詩壇的常識。但還有一個毋庸諱言的常識是,舊體詩的優勢又同時伴隨著它的劣勢。特別是形式方面的束縛,畢竟會限制詩人創造力的充分發揮。桌子上的舞蹈要臻于完美,必是高手才有可能,一般人畢竟很難企及。而現代語言及語音等方面與古代大為不同,更使形式的束縛呈現緊張與沉重。舊體詩必須現代化,這一重要問題幾乎已成共識,但至今收效甚微。新詩與舊體詩同為中國詩歌,各具優勢與不足,理所當然地應該互相學習,取長補短,共同提高。而如果各自把對方和自身的長短處了然于胸,那么,相互學習借鑒以及如何學習借鑒,也就容易明了。至于個中具體細節,需要悉心研究。下面只談一點,這一點可能會有爭議,但我覺得十分重要。
仍就形式而論。縱觀新詩長期以來的探索過程,形式上應以雖一貫倡導但未曾真正落實的民族化為目標,權衡利弊,然后作合情合理的升華和舍棄。換言之,要在體式上進行必要的規范。對于舊體詩來說,情形恰巧相反。鑒于多年來尤其是近幾年來,在創作上已有一種較持守勢、一種較多突破的探討和實踐,應以現代化為目標,在體式上,進一步作合情合理的放開。這里牽涉到新詩與舊體詩所奉行的不同思維模式。我很贊同駱寒超教授在《 中國詩學 》一書中所闡述的有關觀點:新詩人在作形式探討時,“會把形式體系納入于詩歌世界的邏輯關系中”,使形式“成為有邏輯意味的形式”,從而建立所謂“延展推進節奏形式體系”。而這種形式體系更接近于散文的性能。與之不同,舊體詩奉行的是神話思維,由此派生的回環節奏型形式體系,則與詩賴以具備恒久魅力的質的規定性較為吻合。既是如此,新詩如果在進行形式規范時,能夠汲取舊體詩的成功經驗,不是可以少走彎路嗎?而舊體詩人如果能夠發揚新詩人的自由創造精神,來改變目前許多舊體詩在形式上過于墨守成規的狀態,在既能繼承文化傳統又能體現更新發展的前提下,大膽進行形式建設,不也可以使舊體詩更受歡迎嗎?
可能與阻力
“比翼雙飛”,不能不是中國詩歌走向繁榮昌盛的一項重要舉措。而環顧目前文學發展的總趨勢,以及當下新詩與舊體詩各自前行的姿態和具備的精神,也可推知兩者并駕齊驅的可能。而且,“比翼雙飛”已經被黃鐘大呂般地提了出來,并且正被詩界響應,這無疑是一個很好的開始,而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在我的希望中,中國詩歌未來的最佳行進狀態應該是,新詩與舊體詩不僅在總體上“比翼雙飛”,而且這“比翼雙飛”還在每一位優秀的詩人身上得到體現,即凡是優秀的詩人,既擅長新詩,也擅長舊體詩。
“比翼雙飛”勢在必行。然而,也不能不看到,“比翼雙飛”作為倡議,時間還不長,詩歌界總體范圍響應的力度也似乎不夠。要把這種倡議化為詩人們的自覺行動,顯然還有相當距離。實際上,在真正趨向“比翼雙飛”的過程中,肯定存在不少阻力。這種阻力既在詩壇內部,也在詩壇外部。如果不加注意,“比翼雙飛”仍有落空的可能。
對新詩來說,這種阻力雖然也會來自外部,但新詩內部即自身的因素也許更大。阻力能否排除,關鍵是看新詩人是否具備應該具備的一些素質,包括必要的藝術修養、心性修養比如思想理論水平。如果新詩人的素質很高或較高,就能對新詩目前的責任擔當、優勢條件與存在弊病認識清晰,判斷正確;同時對舊體詩的長處短處有客觀的估量與深邃的洞見。這樣,就會自然而然地涌起與舊體詩為伴,向舊體詩學習的愿望。如果新詩人的素質不高,就會對舊體詩視而不見,或見而有偏,也就說不上與舊體詩人們并肩而行了。
對舊體詩來說,阻力的情形也許更為復雜。應該看到,由于種種原因,舊體詩人中仍有不少人,對新詩的現狀存有不少脫離實際甚至不著邊際的看法。尤其是眼下舊體詩要求復興的聲勢比較浩大,而相對來說新詩卻存在不少困難,這種現實容易使舊體詩人對自己忘乎所以,而對新詩人及新詩偏見加深。而另一方面,在實際上,舊體詩也還沒有從困境中完全走出。特別是外界關系到舊體詩命運的方方面面,仍然還沒有更好地為舊體詩的發展創造較為優越的條件。如果與舊體詩有關的方面,能把中華詩詞的復興與中國文化的發展緊密聯系,給予更加強而有力的支持,“比翼雙飛”也就增添了切實的保證。
根植民族沃土,繁榮時代新枝
——學習李長春、劉云山同志賀信的體會
兼談舊體詩詞的繼承與創新
李文朝
今年5月底,在中華詩詞學會第三次全國會員代表大會召開之際,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李長春同志,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書記處書記、中宣部部長劉云山同志分別向大會發來賀信。國務委員兼國務院秘書長馬凱同志,全國政協副主席、中國社會科學院院長陳奎元同志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出席大會開幕式并分別發表了賀詩和講話。這充分體現了黨和國家領導同志對中華詩詞事業和中華詩詞學會的重視、關心和支持,使中華詩詞學會和海內外廣大詩友倍受鼓舞、激勵和鞭策。
李長春同志在賀信中指出:“中華詩詞是中華民族文化的精髓,有著悠久而輝煌的歷史。”把中華詩詞提到了“民族文化的精髓”的認識高度。劉云山同志在賀信中指出:“中華詩詞源遠流長,那些震撼心靈、傳之于今的不朽詩作不僅是我國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人類寶貴的精神財富。”又把中華詩詞拓展到“人類寶貴的精神財富”的認識廣度。兩位領導同志的賀信,都深刻揭示了中華詩詞民族性特質的悠久輝煌和源遠流長。
李長春同志在賀信中還指出:“中華詩詞學會團結廣大詩人詞家,不斷探索舊體詩詞與時代相結合的新途徑,培養詩詞人才,開展詩詞研討和對外交流,在滿足人民群眾精神文化需求、構建和諧社會、建設先進文化方面作出了積極貢獻。希望中華詩詞學會進一步團結和聯系海內外詩人和詩詞愛好者,繼續大力弘揚中華文化,緊跟時代前進的步伐,關注火熱的現實生活,創作出更多的無愧于偉大時代的優秀詩詞作品,為社會主義文化大發展大繁榮作出新的更大貢獻。”劉云山同志在賀信中也指出:“中華詩詞學會應緊跟時代前進步伐,繼續發揮橋梁紐帶作用,更好地推動中華詩詞文化繁榮發展。”要“不斷開掘新的題材,創造新的語言,抒發新的情感,表現新的意境,創作出更多無愧于人民、無愧于時代的精品力作”。兩位領導同志在賀信中,又同時肯定了中華詩詞學會探索舊體詩詞與時代相結合的正確途徑,并對中華詩詞學會緊跟時代前進步伐,關注火熱現實生活,發揮橋梁紐帶作用,創作出更多無愧于偉大時代的優秀作品,更好地推動中華詩詞文化的繁榮發展寄予了厚望。
馬凱同志《 寫在中華詩詞學會第三次代表大會召開之際
》的賀詩,沒有一句政治家的語言,而是以一個令人賞心悅目的詩詞意象,深刻揭示了舊體詩詞本身應蘊含的民族性與時代性相統一,以及繼承與創新的關系:“又是春風染綠時,唐松宋柏吐新枝。緣何葉茂參天立,賴有根深沃土滋。”詩人政治家把中國傳統詩詞意象化為一棵根深葉茂的參天大樹。它的命脈所系,是民族性的“根深沃土”;它的生機所在,是時代性的染綠“春風”和吐發的繁茂“新枝”。從而深刻揭示出中國傳統詩詞要發展、要繁榮,就必須植根民族沃土,繁榮時代新枝的文學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