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罷《我是城管》,頭腦中依次而迅速地產生兩種聯想:首先聯想到的是電影《警察局長的自白》和《撞車》;隨之聯想到的是——《我是城管》如同一份起訴書。看過《撞車》的人都知道,那部美國電影獲獎多多。在我印象中,《警察局長的自白》則是意大利拍的。
《警察局長的自白》塑造了一位依法辦案的警察局長。但是在他任警察局長的那一座意大利城市,依法辦案談何容易?他所面對的,除了以正派公民甚至優秀公民的姿態招搖過世的黑惡團伙;還有與黑惡團伙相勾結的政府官員們,商業野心家們。他們所雇傭的打手、殺手們;儼然是他最親密的朋友,實際上卻是陰險的敵人的檢察官。
而他是孤獨的。
起初還有忠誠的屬下可倚重,但他們后來不是被殺害了,就是被收買了,背叛了。最終,他成了孤家寡人。結局是,絕不放棄使命的警察局長被陷害入犾,并被預先以囚犯身份潛伏獄中的殺手殺死……
在這一部電影中,主要情節也與城市管理有關。具體而言,與日愈升值的有限的城市土地之交易有關。
如上所述,《警察局長的自白》是一部極具批判性的,悲劇現實主義電影。
我之所以立刻就聯想到了這一部電影,乃因周亞鷹的《我是城管》字里行間也充滿了現實批判性,對城市管理的憂思以及清醒,理性并且富有建設性的構想,因問題成堆而感到的焦慮,因有時陷于幾無能為力而感到的孤獨與憤懣,還有對于乏“城市意識”可言的形形色色之人的失望。
然而有一點卻肯定是不同的,即電影中的警察局長的孤獨是宿命般的不可逆轉的孤獨。而身為縣級市城管局長的周亞鷹的孤獨,卻不過是一時的,是一心想要盡快解決問題而愿望與現實難以同步所產生的孤獨感。從本質上說,并非真的孤獨。因為縣委書記、縣長都支持他,當然也意味著縣委、縣政府是支持他的。有了這一種支持,縣委、縣政府的職能部門是盡量配合他、協助他的。他的屬下們也是完全服從他的指示與調遣的,只不過,他們也有他們各自的難處。
故,也可以說,周亞鷹同時又是幸運的,簡直還可以說是有力量的、強大的。而以更長遠的眼光看,中央要求各級政府“提高社會管理能力”及提高對城市的管理能力,尤為重要,這一點不言而喻。那么,各級領導不重視“城管”部門的工作是要釀錯誤、犯錯誤的。也就是說,亞鷹同志這位“城管”局長的工作將來必會受到更多方面的重視,更大力度的支持。全中國各級城市,包括他所在的那一縣級城市的城管局,也肯定會更受重視,獲得更有力度的支持,絕不會相反。
故,我送他兩句毛澤東當年贈柳亞子的詩,以解其悶,消其孤獨感——“牢騷太盛防腸斷,風物長宜放眼量,”。
再談《撞車》——這部電影的地點背景是美國第一大城市紐約。眾所周知,美國是移民國家,紐約是世界上移民特征最顯著的城市。《撞車》分單元呈現了在一些平常日子發生在紐約的各種各樣的危險之事,那些事起初看似是形形色色的人們之間的一般摩擦,一方或雙方帶有這樣或那樣的個人之生計、生活問題所造成的不良情緒影響而遭遇在一起了,結果使雙方的不良情緒互相刺激,于是強烈,于是升級,于是形成敵對心理。美國又是一個私人可以合法擁有槍支的國家,感覺被嚴重傷害的一方,每當情緒失控時,最終選擇以槍來討回公正。
我非常欣賞這一部電影的編創構思、深刻。最終一切危險矛盾,皆由人之情緒的調整而止于尸橫兩處、血濺數尺的悲劇發生之前。
我認為,在中國,類似《撞車》中的情節的事,幾乎每天都上演在大大小小的城市中。而在那類事中,尤以“城管”人員與被管理者之間的沖突為最經常。也可以這么說,雙方幾乎每天都發生行為“撞車”。如果一方或雙方那時都受不良情緒之困擾、影響,不良沖突往往呈現街頭,甚至會演變為流血場面。
亞鷹在《我是城管》中,對此點多有描寫,真實可信,此不贅述。
我建議亞鷹自己先看一看《撞車》,也讓城管隊員們看一看,討論一番。
我覺得,中國城管隊員與形形色色的被管理者之間的矛盾沖突,其實體現為一種中國之當下宿命。是中國之當下宿命,將城管隊員與形形色色的被管理者以不可抗力似的壓力擠壓到了一起,想不被“矛盾化”是不可能的,想杜絕沖突也是不可能的。故我進一步認為,對于城管一方,同樣是宿命性的角色。對于被管理者,尤其為了生計而心生對抗情緒的被管理者,境地也是宿命性的。既然矛盾沖突是宿命性的,也就只有盡一切可能不使矛盾升級,不使沖突激化了。
城管是執法一方,因而體現為強勢一方。
哪怕強勢一方有百種道理,一旦執法行為稍顯過激,輿論也斷不會傾向于城管一方。所以,忍,往往被視為城管人員素質的高標準。但不能指望每一名城管隊員都是大肚彌陀,即使極善于忍的城管隊員,也有一忍二忍三忍、終于忍無可忍的時候。《我是城管》中,對忍也是有保留看法的,并講述到了一些以“智”實現管理目的之方案。
我認為“智”在城管隊員的素質標準中,理應得到更充分的重視和培養。“智”加上“仁”、“誠”,與被管理者之間的對立也許會有一定程度的改變。作為城管局長的周亞鷹,事實上已在盡量發揮自己智性管理的能力了,比如他對廣告牌問題的解決辦法,就很智慧地作為了一番。但依我想來,何不在必要之處,留下幾塊城管可以對缺乏“城市意識”的人們進行溫馨提示和教育的宣傳欄?缺乏“城市意識”的人們是多么需要教育是毋須多論的,由城管部門擔負起教育的義務也是責無旁貸的。周局長對環衛工人的關心值得贊許,但設想一下,若能與小攤小販們也定期舉行見面會,聽聽他們為生計所迫的苦楚,幫他們解決力所能及的實際生計困難,那效果會是怎樣的呢?
我為什么對《我是城管》還有種起訴書般的印象呢?因為,字里行間流露著一種自我(也代表城管隊員們)辯護和指控般的意味。
這不是否定看法。恰恰相反,我認為這正是《我是城管》的與眾不同之處,體現真情實感。我是認可并喜歡這一點的。該自我辯護時,為什么不呢?理直氣壯有什么不對呢?
中國之發展太快了!尤其近20年,城鎮化、城市化的速度突飛猛進:小鎮恨不得一兩年內就變成縣城;縣城恨不得一兩年內就變成地級城市;而地級城市也各有擴大規模、增加人口的強沖動。但許許多多小鎮、縣城、地級城市并沒有做好突飛猛進的種種準備。急迫地一心要脫胎換骨變為城里人的農民,其實也沒有做好意識轉變的準備。
于是兩種沖動,即城市本身的發展沖動,與農民急迫地要變為城里人的沖動,將城管隊員與農民推到了幾乎只有互相“戰斗”的“前線”。
對急于變為城里人的農民,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對為了生計而進城占道擺攤的農民,是無奈的。
對城管隊員們,則是無辜且委屈,沒輒的。
誰之過?
不能說是發展之過。
只能說是速度之過。
一言以蔽之,都是速度惹的禍!
但起訴“速度”沒有用。它既不應訴,也不辯護,更不會現形于法庭,與“城管”部門對簿公堂。“城管”干部和隊員與嚴重缺乏“城市意識”的形形色色的人們的“戰斗”,是極具“中國特色”的一場“戰斗”,也必將是一場“持久戰”。
而我真心希望中國像周亞鷹這樣的“城管”局長多起來,那么,“武斗”的現象將會大大減少,由“文斗”而文明理論,互相理解、體恤的好現象就會多起來!
周局長,向前看!
明天風光無限好,你的家鄉城市的人們會因你的努力而感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