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劇藝術的創造性發展

　　豫劇以細膩呈現普通民眾的思想情感、中華文化忠孝節義等美德見長 

　　豫劇的通俗性傳統是豫劇保持與廣大民眾血肉聯系的重要支柱和發展基礎

　　豫劇是我國除京劇之外最大的一個戲曲劇種，是中國傳統審美文化孕育出的舞臺表演藝術。2015年文化部統計數據顯示，目前我國直接歸屬文化部管理的豫劇專業藝術表演團體200余個，民營豫劇劇團1300 多個。前不久，“中國豫劇優秀劇目北京展演月”活動就是一次豫劇藝術盛宴。習近平總書記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中強調，文藝要“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創作導向”，傳承中華文化要“‘以古人之規矩，開自己之生面’，實現中華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從參加劇目以及近年來豫劇創作現狀來看，豫劇界表現出充分的文化自覺，傳統的豫劇藝術正煥發出當代活力。

　　老故事新講述

　　賦劇目以時代精神

　　豫劇又名“河南謳”“靠山吼”“土梆戲”等，之所以被冠以“謳”“吼”“土”的字眼，主要在于豫劇聲腔高亢，體現了中原人的豪放與樸素。豫劇從誕生之日起便與中原大地勞動者的生產生活息息相關，以細膩呈現普通民眾的思想情感、中華文化忠孝節義等美德見長。

　　豫劇的傳承首先呈現為對傳統美德的傳承。展演月參演的傳統戲《五世請纓》演繹了107歲的佘太君以及楊元帥一家五代人上殿請纓，奔赴邊關平定羌亂得勝回朝的故事，家園情懷驚天地、泣鬼神。還有一部分傳統劇目關注傳統社會中的婚姻、愛情與人倫道德，如《抬花轎》《清風亭》《宇宙鋒》《桃花庵》《秦雪梅》等。可貴的是，這些傳統戲被各個藝術院團賦予了人文精神與時代審美，從而煥發出新的時代精神。如河南豫劇院青年團推出的吳素真版《白蛇傳》，在田漢劇本、張火丁京劇表演的基礎上強化愛情之純、藝術之美，與當前某些人為財而“愛”形成對照，同時帶給觀眾獨特清新的審美體驗。

　　新編歷史劇是指以當代視角審視歷史題材的劇目。《清吏鄭板橋》《蘇武牧羊》《蕭城太后》《程嬰救孤》《蔡文姬》等，皆是此種類型。其“新”，指的是切入視角之新。豫劇《程嬰救孤》雖與元雜劇、京劇版《趙氏孤兒》一脈相承，但元雜劇和京劇遵循復仇、文武不和的歷史真實，還原了一個人物群像中的孤兒故事。豫劇《程嬰救孤》則弱化復仇，強化忠義；弱化文武不和，強化正義與邪惡的斗爭，從而使其精神內涵更符合當代人的理解。《程嬰救孤》所塑造的程嬰是濃墨重彩的，也是細膩深刻的，反映出編導對優秀傳統文化的敬意，突出了歷史人物的堅毅品格、斗爭精神、犧牲精神與仁愛精神，具有強大的感召力。

　　此次展演中的現代戲也體現了創新精神。現代戲是指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創作的反映當代社會生活、塑造新時代人物，不以行當劃分約束角色定位的戲曲作品，本次參演的劇目有《村官李天成》《香魂女》《大漠胡楊》《我的娘我的根》《印記》《全家福》等。其中，《焦裕祿》沒有以高大全的手段塑造人物，而是以一個有良知、有性情的普通共產黨人的不斷成長為主線，在截災民、抗洪、買糧食等具體事件中不斷認識到“人民是最大的政治”這一問題的重要性。反腐豫劇《全家福》的主題更是直指當下，以一家人的親情視角切入，通過展示腐敗對當事人和家庭的毀滅敲響警世洪鐘，引起觀眾強烈共鳴。

　　增強劇目文學性

　　強化劇種聲腔特性

　　劇本乃一劇之“本”，“本”若不固，則無葉榮花艷。豫劇劇本是用具有中原地域特征的鄉土語言講述的故事文本。歷史因緣，一些豫劇劇本以通俗見長而典雅不夠，質樸有余而雕琢不足，民間氣息濃郁而格局稍遜。豫劇唱詞的通俗性傳統是豫劇保持與廣大民眾血肉聯系的重要支柱，也是其賴以生存發展的深厚基礎。但通俗不是低俗，更非粗俗與庸俗，而是與大眾審美趣味相吻合的“上口易表”與“順耳好記”。但是在具體創作過程中，確實有部分劇作者由于自身稟賦與知識背景的局限，在劇本文學性的考究上有所欠缺，致使豫劇給人難登大雅之堂的印象。

　　然而，此次展演改變了這種偏見。展演中的傳統劇目在整理與改編的過程里匯總，增強了劇本的文學性和藝術性，新編歷史劇和現代戲或俗中傳神或俗中見美，反映了當前豫劇創作者在文學性上的自覺追求。

　　在300多年的發展歷程中，豐厚的聲腔藝術是豫劇傳承的重要部分。豫劇的聲腔一方面因流行地區的不同而形成地域性的流派，如豫東調和豫西調，其中豫東調又包括祥符調、沙河調等，一方面因演員獨特的表演形成個人流派，如陳素真悠長天籟的“陳派”、常香玉高亢激昂的“常派”、崔蘭田韻味淳厚的“崔派”、馬金鳳大氣響亮的“馬派”、閻立品委婉含蓄的“閻派”、桑振君纏綿委婉的“桑派”、唐喜成粗獷豪放的紅臉“唐派”、牛得草詼諧幽默的官丑“牛派”，等等。此次展演中，不同流派傳人登臺競技，既有深鉆一派韻味十足的傳承，又有綜合多個流派特點的兼收并蓄與博采眾長。

　　如河南豫劇院一團的《花木蘭》，慢板、二八板、流水板靈活運用，全劇8場戲每一場都有戲迷們耳熟能詳的經典唱段。范靜所飾演的花木蘭質樸而靈動，在唱腔上既有對傳統的繼承，又融入了演員自身的藝術條件，其唱念有常派的高亢穩健、崔派的迂回幽婉，韻味醇厚。河南豫劇院一團的《五世請纓》，王惠飾演的佘太君繼承了常派豫劇疾徐有致、字正腔圓、韻如玉盤的藝術特征，又融合了崔、陳、閻、馬等其他豫劇流派的行腔之美，低音沉郁回環、甩腔高亢有力、喊腔慷慨激昂。

　　戲曲家歐陽予倩曾這樣說道：“中國各地方的戲曲的分別，主要是在聲腔方面，至于演出的形式并沒有什么根本的不同點。”戲曲音樂是劇種個性的體現，是劇目流傳的重要載體，人們常常將其與戲曲劇本、戲曲表演并置，突出其塑造人物、抒發情感、鋪陳故事的藝術功能。戲曲音樂首先要表現音樂自身的敘事性與抒情性，同時兼顧戲劇張力和人物行當的程式化表達，進而塑造出生動飽滿、聲色鮮活的音樂形象。

　　在此次展演中，傳統的經典劇目如《五世請纓》《花木蘭》《三哭殿》《七品芝麻官》《宇宙鋒》《穆桂英掛帥》《白蛇傳》《破洪州》等，皆以梆子音樂的優長取勝，經典唱段早已為戲迷所熟悉。新編歷史劇《吳琠晉京》《九品巡檢暴式昭》《程嬰救孤》《蔡文姬》《大明皇后》《風雨故園》等，則更加注重戲曲音樂的整體性，以音樂渲染情感。現代戲《大漠胡楊》《都市陽光》《我的娘我的根》《印記》等，偏重音樂的抒情性，現場的藝術感染力比較強。

　　當前，傳統戲曲藝術的傳承與發展正處在一個關鍵的時期，只有將戲曲藝術上升到民族精神和文化的高度去認識和實踐，才能守護好這一方精神家園。此次“中國豫劇優秀劇目北京展演月”，為人們集中展示了當前豫劇藝術的傳承與發展，給人以自信和期待。

　　(作者為北京市社會科學院副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