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紅旗頌》在國家大劇院音樂廳奏響,此起彼伏,鏗鏘有力,仿佛把人們帶回到新中國剛剛成立的那一刻。這部交響史詩已在中國人心頭飄揚了整整50年。
1965年,在“上海之春”音樂會的舞臺上,管弦樂序曲《紅旗頌》初啼新聲。此后,這部交織著沉思與激情、奮斗與犧牲、信念與追求、勝利與光明的作品,成為一代代國人音樂與理想的記憶。
而《紅旗頌》的曲作者正是如今已86歲高齡的呂其明。
2016年3月,《把心交給祖國——呂其明作品專場音樂會》亮相國家大劇院。這是呂其明第一次攜作品進京,他為首都聽眾獻上了自己一生的經典之作。
“為祖國和人民抒寫、抒情、抒懷不是口號,而是神圣的使命。”呂其明說。70多年的創作生涯,他創作出《紅旗頌》《誰不說俺家鄉好》《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等深入人心的音樂作品,也將自己的一顆赤誠之心無私地獻給了祖國。
結緣
那是一個夜晚,萬里無云,皓月當空,當時只有12歲的呂其明聽到遠處傳來美妙的小提琴聲,于是循著旋律跑了過去。那時,他并不知道拉琴的人是誰。
呂其明站在不遠處靜靜地聽,他第一次感受到,世界上還有這么好聽的音樂。而那個拉琴人,不是別人,正是我國著名的音樂家賀綠汀。
少年時代與賀綠汀的相逢,開啟了呂其明的音樂道路。“大樹下拉著小提琴的賀綠汀先生帶給我的音樂震撼與感動,至今依然。”
1942年春夏之交,賀綠汀從上海來到淮南抗日根據地。那天,呂其明所在的“抗敵劇團”全團同志到村口去迎接這位音樂家。
“遠遠地,走過來一位文質彬彬的中年男子,后面有人牽著一匹棗紅馬,馬背上掛著一個盒子。我一下就被這盒子吸引住了。后來才知道,這是賀先生隨身攜帶的小提琴。”呂其明回憶。
一曲結束,賀綠汀一回頭,看到了呂其明,便走過來和他聊天。當得知呂其明只有12歲時,賀綠汀說:“讓你父親想辦法給你買一把小提琴吧,你現在正是學琴的好時候。”
正是這句話,開啟了一位作曲家的夢想之路。
創作
26歲時,呂其明應導演王新民的邀請為電影《鐵道游擊隊》作曲。此前的小說他讀了好多遍,再加上以前的從軍經歷,腦子里早已充滿了游擊隊員們的各種生動畫面。
《鐵道游擊隊》故事驚險,像一張繃得緊緊的弓。呂其明建議導演:“藝術應該有張有弛,有強有弱,不妨增加一點篇幅抒發游擊隊員們的情感。”
于是,就有了我們所熟悉的《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曲調開端緩慢抒情,渲染著革命樂觀主義精神;副歌節奏清晰明快,烘托著英雄主義情懷。
呂其明說:“生活是創作的源泉。這首曲子得以傳唱,很重要的原因是非常接地氣,汲取了山東民間音樂的豐富養分。”
1945年至1949年,呂其明跟隨部隊長期駐扎在山東。他利用業余時間搜集了大量的山東民歌與戲曲,研究當地音樂的調性和語言。
這些采風而來的素材經過消化吸收成為呂其明的創作源泉。《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聽起來是地道的山東風格,但又讓人無法找到任何一首民間音樂曲調作為原型。
1951年,呂其明從上海調入中央新影制片廠,迎來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時期。此后的四年里,每年的“五一”和“十一”他們都會到東單集合,然后等待通過天安門接受毛主席的檢閱。也正是那段時光的激情、靈感與思考,給他后來創作《紅旗頌》提供了源源不斷的豐富素材。
1951年,為給紀錄片《一定要把淮河修好》配樂,呂其明深入淮北農村工地,與工人同吃同住同勞動,并在那里搜集了大量的地方民歌。
1953年,為給紀錄片《鞍鋼在建設中》配樂,呂其明在鞍鋼生活了將近兩個月,在廠房里體驗生活,訪問勞動模范。
而在創作管弦樂序曲《焦裕祿》時,呂其明已經60歲,但他依然深入蘭考兩個多月,選取了大量民間音樂素材,最終采用民間說唱的方式,讓一部極富河南地方韻味的作品應運而生。
呂其明一直堅信:“創作一定源于生活,只有深入生活,才能找到音樂的靈感,才能創作出無愧于人民、無愧于時代的文藝作品。”
奉獻
曾有人動情地說,呂其明既是戰士,也是農民,是工人。作為文藝兵,部隊駐扎時,呂其明搜集當地民歌,研究民間音樂。接到任務后,他就往生活的一線跑。
在呂其明眼中,“搞藝術是需要一點奉獻精神的”。在藝術日漸被商業與利益誘惑的當下,這句質樸的話,著實有著簡單卻深邃的啟思力量。
1998年,南京雨花臺烈士紀念館進行改造,其中一項是要增加背景音樂。紀念館的人來上海找到呂其明,他欣然接受了這個創作任務,答應用半年時間完成,并且不收任何報酬。
完成后,呂其明請上海交響樂團為作品錄音,但當時樂團的日程全部排滿。呂其明找到樂團的陳光憲、陳燮陽商議,決定利用兩天的休息時間來完成錄制。
最后,大家還將錄音節省出來的4萬元捐給了雨花臺烈士紀念館。“當紀念館的同志拿到錄音和捐款時,感動得不得了。如果創作只為賺錢,就把自己和藝術變成商品了。”呂其明說。
在呂其明的音樂理念中,創作是一種精神、一種價值、一種存在于人內心中的美好,音樂創作遠比物質利益更具有吸引力。
1990年,呂其明離休后,峨眉電影制片廠副廠長打來電話,請他為電影《焦裕祿》作曲。他一聽,二話不說就同意了。
早在20世紀60年代,呂其明就讀過穆青的《縣委書記的榜樣——焦裕祿》,感動得熱淚盈眶。他根本沒考慮報酬問題,很快便奔赴蘭考體驗生活。“能夠為這個題材貢獻自己的力量,我感到很驕傲。”
呂其明深知《焦裕祿》這部作品的意義:“焦裕祿精神于這個時代的意義是無價的,是不能用金錢來衡量的。因此,我接受了,我投入了。我用自己的音樂歌頌了焦裕祿精神,那是大家都在渴望回歸的一種精神。”
使命
“如果光是坐在家里,我寫不出感人的作品。所以作為文藝工作者,一定要深入生活。”呂其明說。
曾有很多人問呂其明為什么他的作品能經久不衰。“其實答案很簡單,因為我在作品中所表現的感情,與觀眾的感受一致。我與觀眾之間,產生了共鳴。而我作品中所有的感情,都來自真實的生活。我認為,從生活中汲取營養,應該是所有文藝工作者創作的靈魂。”呂其明說。
基于此,繼《紅旗頌》之后,2012年,已經82歲高齡的呂其明想再次提起手中的筆。但此時的他已頭發花白,雙眼模糊,雙手微顫,深感力不從心。
呂其明找來作曲家陳新光,準備邀他共同為黨的十八大的勝利召開創作一部新的交響經典——《使命》。陳新光被老一輩作曲家的執著所鼓舞與感動,答應與其一同完成這部扛鼎力作。
呂其明介紹,《紅旗頌》是一個序曲,體量較小,只有9分鐘,而《使命》體量較大,有序曲、四個樂章和尾聲六大部分,每個樂章都有獨特的內容、結構。
在《使命》的演出現場,全場聽眾為其動容,因為呂其明的音樂很容易被人們讀懂,也很容易走入他們的內心。
“用一種最適當的手段、最適當的技巧,把自己想呈現的思想和情感表達出來,這樣的音樂才能感動人。還是那句話——對我而言,為祖國、為人民而創作,絕不是一句過時的口號,而是一輩子的追求。”呂其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