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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遠在燃燒,永遠在歌唱——懷念閻肅

    http://www.donkey-robot.com 2016年02月17日10:49 來源:文匯報 毛時安

      閻肅,走了。

      老爺子是我們這代人心中的“男神”。從小到大,我們聽過、唱過他無數的歌,我們是在他的歌曲中長大的,他的歌曲引領著我們一步步走向廣闊的世界。我讀高中那年,一曲 《紅梅贊》風靡了無數少男少女的心。校園里到處都是“紅巖上,紅梅開”的歌聲。在一片昂揚堅硬的革命歌曲聲中,我們想不到居然有如此優美動人的詩句、旋律來歌唱我們敬仰的革命先烈。全校文藝匯演,有高三同學演出了歌劇 《江姐》 片段。主演江姐的女同學每次下課走過校園都會引來許多同學羨艷的目光。我還從圖書館借來了歌劇 《江姐》的圖書。封面背景是漫天灰色的流云,江姐身著藍色長衫,外罩一件紅色的毛衣,一條雪白的圍巾垂在身前,秀美端莊。左下角寫著“江姐”兩個大字。書里的前面是劇本,后面是歌曲。在到處是殺伐的造反歌聲中,我無意中搞到一本 《革命歌曲大家唱》。其中那首 《我愛祖國的藍天》 中“我愛祖國的藍天,晴空萬里陽光燦爛”的歌詞,讓我撥開了當時的漫天陰霾,充滿了對未來的信心和希望。

      1995年11月,我去央視參加“春晚”策劃。在梅迪亞賓館不期與心儀了幾十年的閻肅相遇。這樣的大藝術家一點沒架子,伸出手,握著我,笑微微地說,我看過你寫的評論。第二天,他來賓館和我們具體交換策劃想法。休息時,正好有幾個人在哼唱 《霧里看花》。聽得老爺子滿臉堆笑,把創作秘密一五一十倒給了我。這是有關部門“3.15商品打假”委托他寫的一首行業歌曲,最后,這個老軍人柔腸百結地把它寫成了今天模樣:“霧里看花,水中望月/你能分辨這變幻莫測的世界/濤走云飛,花開花謝/你能把握這搖曳多姿的季節/煩惱最是無情/溫存未必就是體貼……借我一雙慧眼吧/讓我把這紛擾/看得明明白白真真切切”。既描摹了世情,也寫出了人心。

      2009年,建國60周年,開始創排音樂舞蹈史詩 《復興之路》。我3月初進京報到。走進西山腳下四季青雙擁路甲一號武警后勤基地的會議室,一眼就看見老爺子的身影。微胖的身軀,花白的頭發,瞇縫著眼睛,坐在會議桌邊的椅子里,吞云吐霧。老爺子除了藝術,生活不講究。穿著一件駝色毛衣,外罩一件深色的棉背心。印象中,那件背心整整穿到了春暖花開的季節。

      當時,老爺子擔任文學部主任。劇本劇本,一劇之本。《復興之路》,起始于1840年鴉片戰爭,結束于2009年國慶當天。時間跨度169年。如何在2個半小時的演出中接納如此波瀾壯闊浩瀚深邃的歷史,對文學組是嚴峻的考驗。老爺子有一種莊重的歷史使命感。他稱自己是“不用揚鞭自奮蹄”的“老牛”。從一開始就“發燒似”地全身心投入創作,而且始終要求自己“熱度不減,力度不減,進度不減”。年近80的他,每天一早十幾里地從家里準時趕到西山和大家一起討論研究創作。從來沒有遲到過一次。

      每寫完一章,老爺子就自己給大家朗誦一遍。老爺子的朗誦是一絕。聲音洪亮,抑揚頓挫,傾注著自己的全部感情,聽得你熱血沸騰。討論中,他總是豎著耳朵瞇著眼睛,一字不落地仔細傾聽大家發言。老爺子是“表情帝”。開會時,臉上的表情豐富得就像孩子看戲,變化多端。時而一臉茫然、時而唉聲嘆氣、時而眼神困惑、時而興奮得手舞足蹈、時而陷入沉默、時而焦慮地皺著眉頭、時而沖動地站起身踱來踱去,而且伴以各種手勢動作。老爺子要抽煙,年紀大了,醫生有吩咐,他平時煙抽得不多。只有在創作陷入僵局沉思的時候,他才會雙眉緊鎖,一支連一支地抽,煙霧彌漫。看他的臉就像“霧里看花”,模模糊糊。不到一個上午,面前的煙缸里煙頭就撳得小山似的。我親眼目睹了他在創作艱難的時刻,猶如10月分娩難產的那種焦慮不安和折磨。進展順利的時候他就不斷地嗑瓜子,吃零食。不時拿起須臾不離的黑色保暖杯,大口喝茶。

      我有幸半年多與老爺子朝夕相處。老爺子可愛單純善良,而且幽默。就像北方大院里的鄰家大爺。老爺子喜歡笑。他的笑,不那么大聲卻發自心底,非常有感染力。在他的帶動下,我們創作團隊藝術上非常民主。甚至有爭論得很激烈的時候。他從不居高臨下,耍大牌。激動的時候也和小青年一樣,大著嗓門和你爭論。在陷入絕境的時候,老爺子見多識廣,視野開闊,總會想出一些高招、絕招來。就拿布局來說,他反復尋覓,不斷推倒重起爐灶,最后從中國古典文學藝術體裁中提煉出了祭、賦、圖、曲、頌五種樣式,以山河祭、熱血賦、創業圖、大潮曲、中華頌五個篇章,綱舉目張地展現了自1840年鴉片戰爭以來,中華民族169年走過的極其艱難、悲壯,充滿著理想主義和英雄主義色彩,在人類歷史上罕見的民族復興之路。萬事開頭難。序幕需要一首序歌。大家反復推敲,一個字“難”。可是沒多久,老爺子就拿出了他寫的歌詞 《我的家園》,他大聲朗誦著:“山彎彎,水彎彎/田壟望無邊/笑甜甜,淚甜甜/一年又一年//燕子飛,蜜蜂唱/坡前柳如煙/風暖暖,夢暖暖/這是我家園”。結尾處,異峰突起。“最難忘,最難忘/媽媽臉上皺紋添/哦,哦,這是我家園”。這首看似離題卻高度契合主題,歌詞悠遠優美的作品經作曲家張千一譜曲,旋律和著序幕海濤般不斷起伏的大地山川,和遙遠天光里弓著腰犁地的農夫,渾然一體。最后在舒緩的歌聲中,少女拽著一面五星紅旗在白鴿的相伴下,從祖國大地的上空,翩翩飛過……歌詞為序幕和全劇奠定了堅實基礎。

      老爺子是踐行“以人民為中心創作導向”的典范。他把對黨對軍隊和對人民的忠誠,化作了他身后的1000個作品。人民在他心目中不是概念,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他是為活生生的每一個中國人在寫作。他總是能在革命、主旋律、主流價值中,發掘出最人性也最感人的審美內容。他對生活的贊美和夢想總是寄托在毛茸茸的原生態的生活中。他總是像燧石一樣,在與時代的敲擊中,擦出燦爛的藝術火花來。

      閻肅,走了。但作為一個真正的屬于人民的藝術家,他,永遠在燃燒,永遠在歌唱。(作者系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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