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編黃梅戲《縣令陳廉》又名《相思扣》 ,由著名編劇王訓懷根據黃梅戲經典傳統劇目《烏金記》改編而成。由安慶市潛山縣黃梅戲劇團演出的這臺大戲講述了富家千金新婚之夜,瑰寶被盜,新郎被殺,縣官陳廉清正廉潔,卻不料造成冤案,然而官場利益牽一發而動全身,經過內心幾次三番的痛苦掙扎,終于以自身去官流放換來了無辜者的平冤昭雪。該劇是安徽省文化廳、安徽省黃梅戲藝術發展基金會共同組織實施的“黃梅戲遺產搶救工程”創排的4臺大戲之一。相比原劇《烏金記》 , 《縣令陳廉》延續了其情節曲折跌宕的特點,宣揚邪不壓正的基調,同時大膽創新,不但減弱了劇中的悲劇氣氛,拿掉了其中牽強附會的情節,使劇情更加合理緊湊,更重要的是,重新塑造了一個有別于傳統公案戲的廉官形象。從整部戲來看, 《縣令陳廉》深藏傳統戲精髓,又用傳統戲的表達呈現了當下的時代精神及審美趣味。
隨著時代的變遷,西方審美意識對中國傳統戲曲的逐步觸碰、浸染,中國戲曲“不再傳統”的表達方式不斷刺激著業內人士的神經,隨之而來的,就是對于戲曲傳承或創新一直沒有停止過的爭論。“揚棄傳承,轉化創新”這一理論口號的發出,讓業內人士恢復了冷靜的思考。本來,戲曲作為深入廣大人民群眾生活的大眾藝術,要引發人們的普遍共鳴,顯示出其應有的藝術價值,勢必要堅守其時代性的特質,與時俱進是必然之路。至于如何“揚棄” ,怎樣“轉化” ,就要業內人士遵循中國戲曲的藝術本質及規律,拓展符合時代精神的新的戲曲藝術空間。 《縣令陳廉》這部新編戲就是保持傳統與大膽創新的成功之作。這對不斷轉變風格、不斷嘗試新領域的黃梅戲來說更是難能可貴。
在傳統劇目《烏金記》中,縣令陳林剛愎自用,僅憑洞房中遺留的白扇就認定新娘王桂英和教書先生周明月私通,并在新婚之夜伙同殺死了新郎李儀春。冤案已成,周明月之妻陳氏千里迢迢來到南京,在總督府鼓架上系頸身亡,又得官員吳天壽奔走相助,使得案件重審,真相得以大白。最終周明月與王桂英共結連理,大團圓結局。在這里,縣令陳林的形象并不突出,只是一個犯了錯的普通官員,而吳天壽的形象似乎更加出彩。同時,周明月與王桂英的結合過于牽強附會,與整部戲的主題而言也沒有太大關聯。而經過改編后, 《縣令陳廉》中,新婚之夜,王桂英師母相贈的相思扣成為冤案形成的關鍵,縣令陳林被改為陳廉,成為該劇名副其實的主角。他年輕有為,愛民如子,為官清廉,作為總督張伯齡的得意門生,頗受器重,并在快速偵破了相思扣一案后,被張伯齡力薦為應天府府尹。正意氣風發、躊躇滿志,誓要一番作為的陳廉突然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痛心疾首之下欲馬上翻案,卻又受到外界無形的壓力阻撓:自己的清譽、仕途自此毀于一旦,恩師的知遇之恩再難報還,恩師的政敵們正對著他們虎視眈眈……陳廉日不能思,夜不能寐,在不斷的心理糾纏中理智終于戰勝了一切,他得到了精神的突圍,把罪過歸于自己一人,留書請罪。陳廉最終獲得了內心的解脫,獲得了百姓由衷的愛戴。在這里,陳廉不再是傳統公案戲中性格、形象或高大全或略顯單薄的官吏,而是有血有肉,會犯錯、會糾結、會自省的“身邊的人” 。
陳廉身上所表現出的廉吏精神就是全劇的筋骨所在。這樣的內容、情感、價值取向和審美趣味正是現代觀眾所喜聞樂見的,這也正是一個成功的藝術作品應當負載的文學內涵。從宋元雜劇出現以來,文學性本是戲劇的源頭所在,其與戲劇的藝術性共存。劉厚生先生把“真實的寫人生、寫社會,呼喚真情和正義”作為戲劇文學性的表征;羅懷臻先生視戲劇文學性為“生命對存在、對環境的獨特感悟與表達” ,從這方面來說, 《縣令陳廉》不啻為對“傳統”的絕對擁護。
黃梅戲作為吸收百家戲長大的劇種,雖然藝術的歷史積淀不是那么深厚,卻始終秉持著包容精神,一直以開軒盈之窗,納千頃之汪洋的姿態博采眾長,她有著更加靈活多變的優勢,更能夠接受新的戲曲價值評判體系,更容易實現現代觀眾的審美轉化,從而催生出屬于這個時代的觀演關系及審美關系。 《縣令陳廉》從新婚之夜的相思扣作為切入點,迅速展開劇情,人物刻畫精細豐滿,充滿張力的敘事節奏、會發生在每個人身上的彷徨和追問及當下群眾所期待的干部清正、政府清廉、政治清明的社會風氣使整部戲得以深入人心,獲得了觀眾的普遍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