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舞劇的方式來書寫一個民族的歷史圖景會不會有些困難或者乏味?曲折的成長過程、浩瀚的歷史信息、紛紜的生活場景、隱秘的民族個性,會不會讓舞劇這種藝術形式的承載量過重?云南紅河州歌舞團于近日進京演出的新創民族舞劇《諾瑪阿美》告訴我們,這個顧慮是多余的,舞劇可以將這類內容表現得更加到位,更加貼切、傳神而且情致盎然。
初見這個頗有些拗口的劇名,以為是某個女孩的名字,以為是一個關于某民族內某女性的傳說故事。卻原來,“諾瑪阿美”的意思要深得多,它的意思是“太陽之原”。在哈尼語中,“諾瑪”指的是太陽,同時也指心,“阿美”是平原、平壩之意。也就是說,“諾瑪阿美”是哈尼族人民向往并追求的理想家園,為了追尋這樣一個家園,這個民族歷經世代遷徙,不畏艱險,卻始終念念不忘、孜孜以求。而舞劇《諾瑪阿美》就是以哈尼族從喜馬拉雅山一路遷徙到云南紅河南岸定居而生的這段遷徙史為故事背景而展開的,它成功地將哈尼族人民所具有的強大生命力,以及在這種生命力的呈示中所形成的以躬耕梯田、堅守稻作為表征,從而延伸出的對于幸福生活無限向往的民族精神展現在了舞劇舞臺上。它同時傳遞給我們的信息還有,這是一個不畏強暴、珍惜和平的民族。
該劇的劇本是由云南紅河歌舞團團長周楚棟撰寫的。這位生活在紅河的漢子有感于哈尼族人民向往美好生活的訴求以及勤勞勇敢的民族品性,將這樣一個具有史詩性質的宏大敘事創作成了一個舞劇劇本。而把這個宏大敘事搬上舞劇舞臺的,是由王舸和許銳任總導演的創作團隊。雖然這個創作集體的整體年齡十分年輕,然而卻打造出一臺十分成熟并具有視覺震撼效果“厚重感”的劇作。
按說該舞劇的故事情節不算新鮮,也并不復雜曲折,它所采用的故事視角不過是那種在該類故事中較為常見的脈絡和走向:民族抵御外辱、放下刀槍祈求和平。類似的故事情節,在以往的劇情中并不鮮見。然而,這部舞劇在藝術形式上所體現出來的藝術追求,卻讓它完全獲得了獨立的藝術品格,從而形成了在舞劇藝術中“這一個”的獨特品質和魅力,將那份既民族而傳統又國際而時尚的感覺鋪陳得恰到好處。
創作團隊顯然是充分意識到了該舞劇作為一部具有史詩性質的作品所應該具有的分量和效果,因此在創作上十分明晰地將這一審美趨向作為了本劇的演繹基礎,從而在舞劇的各個環節和細節上來不斷強化和突出給觀眾的這種視覺感受。于是,觀眾便自始至終都在故事的遞進和延宕中感受著那份強烈而厚重的文化韻味和質感。劇中透露出的那份凝重和深邃之感,始終都在伴隨著劇中人的情感變化和心理情狀而讓觀眾獲得持續的共鳴。達到這樣的審美效果,除了有舞蹈編排上的功勞,更不可忽視的是來自音樂、舞美、燈光、服裝以及造型等所有環節的集體貢獻,也就是說,這部舞劇之所以能獲得那樣一份讓人難忘的“厚重感”,正是由于各個環節的共同出彩才造就了這樣一個完整藝術效果。
由各個環節共同打造而成的這份大氣磅礴的“厚重感”,當然是符合這部舞劇的史詩氣質的。這樣一部描寫一個民族成長史的大手筆作品,顯然是需要這樣的“大制作”氣勢來烘托、來展現它。為了增強史詩的效果,舞劇所特別采用的貝瑪講述的串聯方式,顯然非常合理而有效,貝瑪的講述不但加強了歷史感,同時也讓這一故事的引出十分自然而流暢。各舞段中大量使用的民族動作語匯及其場面的調度,更讓那份“厚重感”擁有了鮮明的民族氣息,十分點題而形象地揭示出故事的固有內涵。動作的處理能夠從人物的民族屬性出發,既考慮到人物的身份,又能誘發出這些動作的民族氣質,讓動作語言獲得了較為貼切的表現性和裝飾性,從而較好地完成了表現任務。這些,都是《諾瑪阿美》在創作上的成功之處和亮點。
據說這是云南紅河州歌舞團乃至這個州的第一部舞劇作品。那么,可以肯定的是,憑著對這一出手不凡的新生兒的良好印象,我們完全可以對這個州在舞劇創作上的前景,寄予積極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