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山比于成龍整大10歲,且卒于同一年。他們生活在康乾盛世的開端。這兩個山西老西兒一道一儒。一個避世歸隱,一個胸懷社稷。卻有著對內心信念 同樣的堅守與執著。晉劇表演藝術家謝濤邂逅這兩個三晉先賢,冥冥中似乎有些緣分的味道。這樣傳奇的人生需要有人去發掘和詮釋,而謝濤厚積薄發,成功塑造。 是謝濤成就了角色抑或角色成就了謝濤?從閑云野鶴,道骨仙風的傅山到胸懷天下、敢于對抗強權的布衣于成龍。駕輕就熟,于舉重若輕間能看到謝濤對中國文化深 刻的領悟和對人物、對舞臺的一份虔誠。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伴著悠揚而富有時代感的唱腔,于成龍著粗布長衫乘一葉小舟而出!盁o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此時的于成龍半生宦海沉 浮。雖為貶謫歸鄉,卻終可還原一個儒者的自在與淡泊。這就是于成龍的出場,氣定神閑、儒雅內斂。惟有清官才有如此的淡定與從容。載歌載舞的程式化表演配以 素樸的舞美完成了一幅流動的中國文人山水畫的唯美構圖——遠山、古松、一翁、一漿、一侍從……正當所有人沉浸在這唯美的寫意中時,一陣急促的亂錘聲中湖廣 巡撫張朝珍打馬而來,“黃州民變暴亂”。于成龍接受同僚的慰留,再次臨危受命,并立軍令狀!俺鍪离m能濟黔首,布衣亦可為國謀”,這是一個廉吏,一個士大 夫應有的擔當和情懷。中國人看戲,喜歡看博弈,看較量。《傅山進京》中康熙帝微服訪傅山。二人品茗論字,縱橫古今。這是皇權與獨立人格之間的較量,比的是 氣度與胸懷。而布衣于成龍把酒審鄒克忠語言上犀利交鋒,兩種人性形成強烈的反差。于成龍閑庭信步間斬殺了鄒克忠,戲劇節奏一氣呵成,令人拍案叫絕。為江山 社稷,為黎明百姓空有一腔熱血當然遠遠不夠,更需要一份睿智和膽識。憑著這份睿智與膽識,于成龍只身上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用自己光輝的人格感召那些 所謂的“暴民”,最終成功地避免了一場血腥之戰。此刻人性的光芒達到了充分的彰顯。我們看到了一個更加溫暖的于成龍。道人是貫穿整部戲的一條線索脈絡。他 是文人于成龍的理想化身和精神寄托。透過他,我們看到的于成龍是豐滿的、立體的。不僅有人間冷暖的關懷更有豐富的精神世界。
看謝濤的戲,總有一種莫名的似曾相識。好像在中國人的文化記憶里這樣的藝術形象是那么的熟悉,但又完全不可言傳。程式化的一招一式,有韻、有 神、有情。飄逸和灑脫間透著人間世故的冷暖,很真實卻又很寫意。至簡至樸的舞美,惟一幅白描的山水。這似乎是某種文化的回歸。千百年來,出將入相,一桌一 椅便可演盡大千世界悲歡離合。所以含蓄的舞美給演員體驗主義表演留下巨大空間。景隨人移,虛擬化、程式化的表演是中國戲曲的本質特征。這種特征在該戲中得 到了充分的強調。我想,在審美多元化的今天,在戲曲藝術逐漸式微的背景下,這種強調本身具有一種非凡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