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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話里有我們值得棲身的文化歸宿

    http://www.donkey-robot.com 2016年01月29日15:36 來源:文匯報 孫颙 大畏 趙昌平 王彥

      嘉賓 孫颙 上海市作家協會副主席施

      大畏 上海市文聯主席、上海中國畫院院長

      趙昌平 原上海古籍出版社社長

      采訪 王彥 本報首席記者

      美國學者坎貝爾在 《英雄的旅程》 一書中寫道:“神話要向我們展示,我們是馳騁在一個奧秘之上的,而不管是人類世界還是自然世界,都是同一個奧秘的展現。”意大利史學家克勞奇也曾說:“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當代人的思想觀念必定作用于其對歷史的理解”。當近兩年中國的神話學因傳統文化復興而漸成顯學, 這兩句話或能揭示其中的要義———作為古老的文化基因與思維編碼,神話的文化價值是今時的一種重要資本。

      放眼中外,越來越多人已然意識到神話的巨大文化價值。而我國航天事業的月球車“玉兔號”以及暗物質粒子探測衛星“悟空”的命名,亦是引人浮想聯翩。

      而今,上海啟動 《開天辟地———中華創世神話項目》,不僅對業界,更是向大眾昭示:神話是民族續脈鑄魂的所在,是可以感動世界、并與世界文明平行對話的文化元素。在人心浮躁的當下,我們尤其需要在神話中安置自己的靈魂,找到民族的文化出發點。只因,神話里有我們值得棲身的“諾亞方舟”。

      《開天辟地———中華創世神話項目》

      從精神層面構筑中華神話譜系

      記者:同樣是神話遺產,西方神話深入民間,而中華的上古神話在當代依舊有種“養在深閨人未識”的感覺。這種差異感是如何形成的?

      趙昌平:就數量而言,中華的神話絕不少于希臘神話。而近些年,包括1980年代發行的T120郵品,以及近年來中小學語文課本里的教學內容,雖然普及神話的意圖明顯,但因缺乏系統,情節簡單,我們的神話未及希臘式的震撼性感染力。

      雖然約2000年來,對于構筑中華神話系統的努力始終沒有停止過,但歷來的努力———上至學術性探討,下至民間文藝作品,在方法上似乎都陷入了一種誤區。歷代對史前神話譜系的構筑,都是以排列帝王世系的方法來進行的。但由于考古資料中常常存在數十種互相抵牾的世系,這反而將神話譜系的梳理推入一個難解的怪圈。

      孫颙:西方的神話脈絡之所以如此清晰,是從源頭開始便由其宗教將創世的概念一以貫之的。而且,除宗教外,西方神話還融匯了哲學、歷史學、人類學、政治學,隨后才是語言、文學、藝術等方面。這種研究視域與傳播途徑的差異造成西方的神話往往深入老幼婦孺,而我們神話的基因雖絲毫不亞于西方,卻因長期以來深藏典籍中,沒有系統的梳理,亦缺少深入淺出的演繹,而使得不接觸典籍的普通人對神話知之甚少。在這點上,我們的神話普及不如西方。

      記者:按照確切的史前圣君世系來梳理中華神話,這樣的研究與創作以前我們沒做過,那么在今時今日,我們的創作應該運用怎樣的方法?先人是否在典籍中暗藏了線索?

      施大畏:中華先民的基本宇宙觀與民族主體精神,雖然成型是在商周至秦漢時代,但由發生學的角度審視,這種精神意識早在遠古初民的原始意識中就已胎息。因此,神話故事是支撐民族生生不息的精神史詩,今人可以從精神層面、價值觀的核心內涵來重新梳理上古神話。

      趙昌平:遠古神話最早的成文資料,多保存在始于周秦、盛于兩漢的子書,也就是思想史著作中。部分見于史籍的,也都以援古證今的形態,滲透著講述者的觀念、意識。這表明,自有文字以來,早期中華的哲人們對于遠古神話有一個遠比世系構筑更重要的著眼點,這就是其中所包蘊的思想、精神元素———宇宙是怎樣形成的,文明是怎樣開創的,人的德性應當如何等等。

      此處最有啟發性的是據傳為孔子所作的《易經·系辭下傳》,它最早勾勒了伏羲、神農 氏、軒轅氏、堯與舜這樣的古圣人系列,但其著眼點,并不在于世系本身,而在于這些傳說中的華夏始祖們如何“法天象地”,引導初民們走出蒙昧。這就啟發我們,應當淡化古帝世系,而主要從精神層面來重構遠古神話。《易經》中,回答了什么是中華民族的主體精神,要言之,就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二語。這開宗明義的兩句話即是我們先民對宇宙觀和價值觀的認識,亦與今天我們所提倡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高度統一,由精神而構筑神話譜系。

      神話研究能為“中國夢”

      找到起始點和發生的原型

      記者:學者們已達成共識,神話是文學和文化的源頭,也是如今人類群體的夢。不深入研究神話及其編碼符號,就無法弄清一個民族亙古以來的核心夢想。今天,“中國夢”的提出讓人們對夢有了更多覺知。那么,神話研究的是一個怎樣的“中國夢”?

      施大畏:神話是一個偉大民族的文化根基,是安裝人類夢想的樂園。但啟蒙主義以來,伴隨著理性和科學技術絕對權威的形成,對夢想的輕視乃至蔑視一度蔚然成 風,這也從一定程度上造成中國的神話研究出現斷代。惟有20世紀的精神分析學派和超現實主義文藝正面打出“夢”的大旗。像達利的獨特繪畫風格形成,大體是 以夢幻為主題的,而喬伊斯的 《尤利西斯》 則是將個人夢幻與民族群體的神話傳統結合為一體。

      當今“中國夢”的提出背景,在于經濟全球化時代的民族復興和文化再崛起。為此,我們須得先認知華夏文明是如何興起的,爾后才能談“復興”和“再崛起”。而研究華夏文明的起源,第一個需要面對的就是創世神話。因此可以說,神話研究能為“中國夢”找到起始點和發生的原型。

      趙昌平:中國歷史上傳承下來的很多神話故事能在今天輕易地找到當代“密碼”,激發民族自豪感。中國神話有著濃重的底層意識,如女媧補天意在庇佑天下眾 生,夸父追日說的是犧牲小我保護百姓,諸多神話是站在底層立場上創作的,在人與神的對話中,也洋溢著平等精神;中國神話人物的服務意識,也有著打動人心的 力量,比如神農嘗百草、倉頡造字,都是脫離了對自身欲望的關注,把精力轉移到服務他人上,這是一種高尚的情操,并且一直以來,這種高尚情操都是中國神話人 物普遍所具備的素質;再如天地洪荒是西方神話也著眼的題材,但他們有諾亞方舟,是消極逃避的態度,而中華神話中從鯀到大禹都是迎難而上,積極治水。在社會 主義建設過程中,大禹治水這樣的態度具有很強的現實意義。我們講述這些故事,就是要激發大家實現中國夢的熱情。

      神話里包蘊不可思議的文化、思想與科學寶藏

      記者:有人認為,神話無非是人類想象力的源頭,能夠滋養后世一切虛構性寫作,譬如現在的玄幻小說與神話,就好比大樹的旁枝與根脈。此外,神話還有哪些文化價值是被我們忽略的? 又有哪些值得今日溯源?

      施大畏:神話不僅能表達本民族的文化內涵,它還能擔當國際語境中具有說服力的開拓者角色。有一年,中華藝術宮迎來了一批希臘博物館的客人。當他們指著我 所畫的 《伯鯀》問,這是什么人物時,我答“中國的普羅米修斯”。眾所周知,希臘神話里有位英勇的神普羅米修斯,他為人類盜取天火而觸怒了宙斯,被綁在高 加索山崖上,日日遭神鷹啄食。鯀是大禹的父親,在被堯帝派往治理黃河水患的過程中,他亦從神前盜取“息壤”用以筑堤,后被天帝懲罰至死。

      當我意識到,普羅米修斯與鯀,這兩位中西方神話里的悲劇人物在全球化的今天殊途同歸,一個中華神話與世界文明對話的平行空間已然建立。

      孫颙:很難想象,中華上古神話中包蘊了不可思議的文化、思想甚至科學的寶藏。例如“山中一日,世間一年”,這是最淳樸的相對論。又如,炎黃時代雖崇尚勇 力,但對于德性與智慧的推崇更居于至高無上的位置。也因此,中國字“武”,其意實為“定功戢兵,故止戈為武”。近年來時有聲音質疑中國缺失勝敗場上的紳士 文化,殊不知,炎黃二帝的永不再戰即能代表中華文明起源階段的大氣、謙和。

      還有在倉頡造字的故事里,倉頡遵循的造字法為黃帝所授易理中 的“以簡馭繁”:天地間事物萬千,皆可用64卦的變化來推演:而黃帝的64卦,則從伏羲的八卦發展而來;再往根處探尋,伏羲的八卦,代表的是天地間乾坤兩 卦。由簡生繁,是生生不息的大美;反之,以簡馭繁,是探究物理的要道。隨著歷史洪流向前,八卦里的長短橫符號,演變為歐洲電報的長短碼,再到計算機語言的 0與1。神話告訴我們,中華祖先已然懂得如此哲思———最簡單的事物能深刻反映世界。

      借神話在世界的坐標中找到位置,自信對話

      記者:對于先期從文學上梳理中華神話的專家們而言,除了譜系不明之外,已有典籍中的中華神話長則二三百字,短則十余字。我們如何在重構中確立文化自信?

      趙昌平:我們有個現成的范例,魯迅的 《故事新編》。在其中,魯迅直接以神話素材創作了 《開天》 《本月》 《理水》 等洋洋灑灑的新編故事,并賦予 它們以時代性的新思維與新理念。我們的此次神話系統重構,即效法魯迅,充分利用神話學“時空壓縮”的原理,在以精神敘事的格局內,有時會對素材作合理演 繹,有時也將內容相近的故事集中處理,當然還有對同一神話作不同版本的取舍。

      施大畏:尼采曾言,希臘神話之所以深入人心,一個重要原因 即諸神被人化。希臘的神與人一樣,有缺憾也有七情六欲。如此,希臘人很容易從神話中找到對應的精神支柱。于此次美術創作而言,神話人物的形象既是核心難 題,也是關鍵密碼,畢竟從未有公認的中華上古神話圖譜。目前來看,寫實、接地氣是初定基調。

      記者:我們知道,關于創世神話的支點,西方是宗教創世、上帝創世,這顯然跳脫在中華民族的神話語系之外。既然中西方神話并不盡相同,我們如何構建起相互對話的平臺?

      孫颙:確實。中華的上古神話支點在于天、地、人,并非哪一個高高在上的神祗創造了世界,而是三者合力而為。但原點之外,中西方神話卻在許多框架結構中有 類似之處,甚至,中華的上古神話以今天的眼光來研判,顯得更為高明。比如世界上幾乎所有的創世神話都提及人類早期的洪荒時代。西方神話面對洪水祭出的是諾 亞方舟,這是種消極的逃避。但中華神話的洪水時代有鯀和大禹父子的積極治水。從英雄主義看,他們舍小己為天下,具有獻身精神;而從智慧的進階看,鯀治水用 堵,大禹治水用疏,這符合科學規律。

      上世紀,很多人包括文化大家胡適、魯迅都曾看輕象形文字,認為它的價值不如拼音文字。但彼時,香港 的國學泰斗饒宗頤提出,中華民族的先人并非不知拼音文字的存在,而是在拼音文字與象形文字比對后做出選擇。背后,是中華文化獨特的深意:走文字控制語言而 非語言控制文字的道路。結果便是,在廣袤的土地上面對多樣的民族,我們的語言可以五花八門,但文字只有一種。文字給了我們堅實的文化基礎。上古神話的意義 之大,類似于文字的選擇,是我們文化源頭的自信。

      施大畏:中華藝術宮曾舉辦過畢加索與中國山水聯展、徐悲鴻與法國學院大師聯展等主題性 對比展覽。在這些展覽里,相互交融的文化能在今后成長的過程中發展為美術史。同樣地,中國神話面對整個開放的世界,亦處于同一平面上,可以平行對話。神話 主題繪畫與對比展覽一樣,都可助力中國文化找到世界坐標,打通中西對話的甬道。

      此次項目以美術為先,是極佳的中國文化走出去品牌。美術 品牌成熟后,神話題材下的文化命題作業還能涵蓋影視、動漫甚至音樂。試想,若中華神話被搬上音樂劇舞臺,其影響力也許不亞于 《紅旗頌》 或者 《尼伯龍 根的指環》,因為它講清楚了中國人從何而來、為何而生,我們的文化自信與文化生存何處所依。由此,我們需要跳出單一思考范疇,站在更廣闊視域中與世界藝術 真誠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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