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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的非遺已經進入到嚴重的流變期和轉基因期了,業內呼吁重視——
批評之于傳承的推動作用
如今,湘西大山里的老農也開始使用微信了,而且微信成為森林里為數不多的人家一種普遍的溝通交流方式。當經濟全球化如洪流掃蕩至中國的各個角落的時候,中國的民族民間文藝應該如何更好地發揮其價值,而不是像自然物種一樣任其被裹挾消失?
12月25日,中國民族民間藝術傳承與發展現狀研討會在北京舉辦,與會專家學者希望能夠借助新成立的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民族民間藝術委員會這樣一個開放的平臺,通過加強民族民間文藝的理論建設,以評論為主要的文化傳播和參與方式,讓民族民間文藝的發展煥發新的生機。
民族的,也是流行的
華陰老腔和流行搖滾結合在一起,是怎樣的味道?日前譚維維在《中國之星》上演唱的歌曲《給你一點顏色》 ,成為輿論的熱點,也引起音樂界的關注。不論是否抄襲,對于這種成功地讓民族傳統聲腔被大眾接受的舉措,還是得到不少藝術界人士的認可。
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副主席路侃認為,譚維維的創作受益于中國豐富的民族民間文化資源對她的啟發。 《給你一點顏色》的演出效果,也給大家以啟發。對于民族民間文化的傳承、傳播來說,吸收現代文明和世界文明的元素,也有重要的意義。中華民族是多民族組成 的,在民族民間文藝的挖掘弘揚上還可以大有作為。
中國音樂學院教授姚藝君也以鄧麗君的流行歌曲為例,說明音樂界“民族的,也是流行的” ,已然是個很普遍的現象,只是很多聽眾不知道而已。“鄧麗君唱的絕大部分歌曲都是民間小調,實際上是最傳統的,而學音樂的學生覺得那是前沿的。 ”她認為,什么是傳統,什么是現代,這其中有一個辯證關系。比如,演出市場大力宣傳“歌舞樂”或者“音詩畫”一體表演的創新性,好像大家都忘記了從唐代開 始中國就有歌舞樂一體的藝術實踐。又如,現在站著拉二胡成了創新,殊不知當年阿炳一直是一邊走一邊拉二胡。“我們要正確地看待傳統,正確地看待現代,正確 地看待發展。什么是新,什么是舊,要給學生教育上的解釋,這樣學生在未來才會有所建樹,否則完全是閉著眼睛談創新。 ”
民歌,不僅是現代歌曲創作的源泉,對于詩歌寫作來說也是一個不可忽視的寶藏。“現在的詩歌創作,對民間鮮活的東西重視不夠,總感覺無病呻吟、枯 燥無味,缺乏創造。 ”中國文聯理論研究室主任、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副主席兼秘書長龐井君認為,民族民間文化發展的意義,首先是存留價值,要把一些好的東西和形態在全球化社會 轉型、互聯網信息化時代盡可能存留下來。我們要在當前總體文化建設中重視民族民間文化的動力作用。
民間文化呼喚批評
民族民間藝術包羅萬象,它的重要性一言以蔽之——用中央美術學院教授喬曉光的話說,“它代表了一個民族今天的身心,這個民族的脈搏、血流、體溫甚至喜怒哀樂就在民族民間的生活當中了” 。
今天,民族民間文化確實成為時代的熱詞,尤其是民俗研究頗為熱鬧。但冷靜透視熱鬧的背后,卻能發現大量偽民俗、偽遺產的出現。中國民間文藝家協 會研究部主任侯仰軍曾經寫過一篇文章,表達“民間文化呼喚批評”這樣的理念。他認為,批評是區分民間文化精華與糟粕的必由之路,通過批評可以達到凈化記憶 的目的,而這是開展民間文化保護工作的前提。只有通過批評才能形成正確的傳承導向。民間文化領域真的缺少批評嗎?他分析到,總體來看,研究性成果多,評價 性成果少,批評缺乏學術指導;專家批評、媒體批評多,而同行批評、群眾批評少,尤其是傳承人的批評形成的書面文字更少見到。
喬曉光也認為,民間文化的確非常需要批評,盡管批評不可能從根本上解決現實問題,不能給出明晰的答案,但可以提供解決問題的路徑、方法、視野以 參照。放眼全球,如何對待民間文化,不只是中國面臨的問題。從日本開始,擁有豐富的人類文明形態的東亞地區都在思考怎么對待手工藝,泰戈爾、甘地都在國家 的工業化初期呼吁保護傳統文化,保護傳統和反傳統就像一個車的兩個輪子,一直并行發展到今天。
中央美院人文學院文化遺產學系系主任陳捷舉例到,五臺山的佛教美術明清以降延續至今的傳統彩繪彩塑,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由于河北、晉中、晉南 地區民間美術工匠群體的進入,彩繪彩塑的原生性和本土性發生改變。這種情況,雖然不能說是壞事或者錯誤,但的確給遺產辨識、繼承、分析、整理帶來很大的困 難、困惑。“我們應該運用批評的武器讓當地相關部門、寺廟管理者、其他宗教從業人員明白當地的傳統和文化的價值在哪里,勸導他們不要輕易受到外來的干擾。 ”
非遺傳承步入轉基因期
民族民間藝術需要理論,需要批評,需要更多的專家學者去開墾學術視野的處女地,而孕生于其中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更需要批評的鑒別力和推動力。
“中國的非遺已經進入到嚴重的流變期和轉基因期了。 ”喬曉光對非遺傳承人的認定感到擔憂。有的傳人并不是文化的持有者,只是實踐者,而且實踐水平也不是很好,但現在誰做得大、誰做得新,就可能被認定為傳承 人。喬曉光長期以來從事剪紙創作和研究,他帶領團隊在努力摸清剪紙的家底,“在文化快速消失和斷裂的時候,技術沒有斷裂,中國的技藝還在維持著。 ”有沒有可能在豐富的民間資源的整理基礎上,產生一門“中國剪紙學”呢?喬曉光認為,把基礎性調查、整理的每個環節做好,是剪紙學科化的前提。
《民間文化論壇》副主編馮莉在做中國唐卡文化檔案,與其他民族民間藝術研究不同的是,她需要去思考研究主體應該是誰,因為語言文字以及文化的特 殊性,馮莉認為唐卡研究的主體應該是藏族學者。“他們對于自己的民族本體藝術,有自己的審美觀、表述邏輯和理論體系,這是需要尊重的。 ”在調查中,馮莉和她的團隊發現,不僅古代藏族的唐卡文化沒有得到很好的普查,這次的唐卡普查也屬首次。他們進到寺廟、博物館、百姓生活中,收集資料,找 尋傳承人,運用考古學、人類學和美術史的知識去審視唐卡文化。“唐卡的當代傳承體系遇到了很大的問題,這些唐卡畫師、藝人或者傳承人的流動性非常強,在調 查的過程中我們不得不輾轉很多地方。一方面唐卡文化需要搶救性保護,另一方面唐卡傳人所面臨的最大問題可能是知識產權保護問題。 ”馮莉說,有的藝人希望國家能夠為唐卡提供防偽標志,他們焦慮的是市場已經把本來傳承很好的唐卡體系搞亂了,畫了幾十年的人作品卻賣不上錢。
這是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民族民間藝術委員會成立后舉辦的第一個研討會。展望未來,作為第一屆民族民間藝術委員會主任,喬曉光認為,文藝評論的導 向作用就像工具和武器一樣,發揮的是國家的智庫作用,委員會既要溝通專業精英的前沿理論和底層社區的社會需求,還需要團結更多熟悉田野、熟悉高校、熟悉社 會需求的專家學者,共同把推進中國民族民間文藝理論和實踐的繁榮發展作為責無旁貸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