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網>> 訪談 >> 作家訪談 >> 正文
一個社會沒有作家,世界還會存在,但不是完整的,就像院子中沒有花園,房子還存在,但有一片花壇肯定是不一樣的。社會需要這種反思的力量。
《奔跑的月光》新書發布會上,作家胡學文談創作體會。
“如今網絡這么發達,不乏精彩的故事。但導演看中的并不僅僅是我作品中的故事,更重要的是故事背后的內涵。”25日,在天津跨界書店舉行的《奔跑的月光》新書發布會上,河北知名作家、第六屆魯迅文學獎獲得者胡學文表示,他的作品屢被導演看中更多是因為小說背后的想法。
2014年,著名演員、新銳導演陳建斌憑借電影《一個勺子》,榮獲第51屆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男主角、最佳新導演兩項殊榮。2015年,《一個勺子》的原著小說——《奔跑的月光》,被收錄進同名中篇小說集出版上市。
文學創作正處于如日中天的胡學文,與河北知名作家劉建東、李浩、張楚并稱為“河北四俠”。與眾多小說集不同的是,收錄進《奔跑的月光》一書中的6部中篇均被改編為電影。其中,人們熟悉的電影《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就改編自《婚姻穴位》,主演馮鞏也因此片獲得第12屆北京大學生電影節最受歡迎男演員獎。
胡學文的另一部小說《麥子的蓋頭》也被影視公司看中,目前正在籌拍當中。很多讀者想問,為什么胡學文的小說容易被電影人相中?這位出生于張家口壩上農村,當過8年中學教師,后來在縣教育局做了6年行政工作的作家走了怎樣的一條文學創作之路?帶著這些問題,記者對胡學文進行了專訪。
記者:您的作品較多地關注了生活在底層的小人物,并且主人公的共同點是性格執拗而有韌性,為什么喜歡寫這樣的人物?
胡學文:我寫的人物多是卑微的,沒有社會地位。我覺得,如果他們身上連這種執拗的勁頭也沒有,那么他們在這個世界上便很難生存,執拗是他們在這個世界生存和生活的惟一武器,這正是我欣賞的。
另外,我的情感點在小人物身上。寫人一定要符合他的身份,比如寫一個壩上農民,寫的時候必須有意識地根據過去的經驗判斷。我從小在農村長大,父母和周圍的親戚朋友都是小人物,我對他們比較有感情,對他們心理的把握可能也會更到位一些。
記者:您的作品有著強烈的地域色彩,家鄉對您的創作有什么樣的影響?
胡學文:故鄉與童年對作家的重要性就像土壤之于植物。每年我都會回鄉待上一段時間,我的寫作,多數也與故鄉有關。近些年,我在回鄉時有了很多觸目驚心的發現。村莊后面的樹林全沒了,當然更見不到鳥,光禿禿的。而人們心中所謂的道德底線也沒有了,人心像沙子一樣聚不起來。這樣的情景在其他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到和聽到。在現代化的進程當中,人們過分追求經濟利益,卻忽視了自然環境和人心環境。
記者:很多讀者都注意到,您的諸多小說沒有明確的結尾,是基于什么樣的考慮?
胡學文:曾經有讀者到我的博客留言,問我《飛翔的女人》中,女人最后到底有沒有找到孩子?我不知怎么回答這個問題。結尾對讀者可能比較重要,但對于我,這部作品并不單純是尋找被拐賣的孩子的故事,而在于女人尋找孩子的過程以及在這個過程中爆發的力量。對于作家來說,觸發人的思考更重要。
記者:您與影視圈的人相熟嗎?為什么您的小說容易被電影人看中?
胡學文:之前有不少導演與我有過接觸,我們曾經共同探討對電影的看法。比如《向陽坡傳說》中的一些情節,就是我講給導演的。但我想,電影和小說終歸是兩種不同的藝術,作家不能盯著影視寫小說。電影人能夠看中我的作品,除了故事,我想更重要的是小說帶給人們的思考。
記者:您認為什么樣的小說才是好小說?寫小說有沒有技巧可言?
胡學文:不同作家、不同讀者對好小說的理解可能有差別。我認為好的小說一定能從各個角度進行闡釋并有足夠的闡釋空間,而且每次閱讀都有不同的收獲。如《紅樓夢》、《包法利夫人》、《百年孤獨》等就是這樣的作品。
小說畢竟是敘述的藝術,寫小說當然是有技法的,你讀大作家的作品,能明顯感受到作家的敘述智慧,令人驚嘆。但有時很多技法是沒法說明白的,只能揣摩。
記者:小說能為社會帶來什么?
胡學文:我們一直在提治理環境,最難治理的其實是人心環境。小說能為社會帶來什么?我想,在當下時代,很難有一部或幾部小說能改變社會,但在這過程中,肯定會有相當一部分作家把他們的思考寫進小說,對社會、對人心產生緩慢的影響。
一個社會沒有作家,世界還會存在,但不是完整的,就像院子中沒有花園,房子還存在,但有一片花壇肯定是不一樣的。社會需要這種反思的力量。
作者小傳:
1967年,胡學文出生在張家口壩上農村。那時的鄉村,書籍是相當匱乏的。胡學文回憶,他小時候看的書都是從別人家里借的,《艷陽天》、《封神演義》等被他翻來覆去地看。“那時,村里有書的人家不多,有的話,也多被人們當做卷煙的紙抽掉了。”
1987年,胡學文考入張北師范學校,守著圖書館,胡學文像是掉進了書籍的海洋,對書籍如饑似渴般地閱讀,除了上課,便泡在圖書館,甚至晚上還要借書出來讀。
1996年,他發表了第一部短篇小說《巖漿》,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到目前為止,他已發表近70部中短篇小說、3部長篇小說。
去年8月,他的中篇小說《從正午開始的黃昏》獲得第六屆魯迅文學中篇小說獎。
胡學文平時喜歡看書,上網,或到某個地方去轉一轉。但平時想得最多的還是怎樣寫出一部自己滿意的小說。
胡學文說,一個作家曾說過,寫作是他的生命方式,“這句話同樣適用于我,因為只有寫作才讓我覺得更充實、更踏實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