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短片的嘗試,對文學雜志而言,是怎樣的新舊碰撞?
《江南》雜志副主編、作家哲貴為讀者介紹了《江南》雜志今年的新面貌,表現在形式之新,內容之新,表達之新。他寫道:“無論是文學還是文學刊物,新與舊都是在自我的反照中追尋與確立的”,“爭取做最好的自己,做讓自己滿意的雜志。”
《江南》,一切從新開始
文 / 哲貴
春節上班第一天,《江南》雜志社全體員工開了個會(所謂“全體員工”也就十來號人),我設定的主題是“從DeepSeek聊起……”,我讓每個人都談一談,從各自崗位出發,DeepSeek對我們的啟示、警惕以及合作。召集這個會議,還有一個原因,開發DeepSeek軟件的深度求索公司所在地——匯金國際大廈,距離我們雜志社的直線距離約兩百米。我們整整聊了一個下午,會議還聊出一個選題——我們有個“非常觀察”欄目——立即邀請包括DeepSeek在內的國內外八大AI模型,做一期同題問答。專題策劃刊登在2025年第二期《江南》雜志上,八大AI模型的回答,在很大程度上超出了我們的預料。
現在說回2025年《江南》第一期。
新年開始,我們首先對雜志定位做了微調,設定為:倡導文學跨界意識,關注全球華文創作。這一點,我們在以前辦刊過程中也大力提倡,但沒有提高到刊物定位的高度,執行得也不夠“堅決”。為了貫徹這個思路,我們對刊物選稿標準做了明確規定:注重現實性、藝術性和未來性。也就是說,接下來,我們在選題策劃、約稿選稿、編輯過程、作品呈現包括裝幀設計上,都會嚴格按照這個思路執行。
對于一本文學刊物來講,內容永遠是核心,是根本,是出發點。不過,在網絡時代,如何讓一本傳統優良、特點鮮明的文學雜志被更多人看到,還要讓更多人接受,這大概也是從業者需要面對和解決的重要課題。
所以,我想用以下幾個關鍵詞,來聊一聊我們《江南》雜志在新一年里的設想和具體執行情況。
形式之新
首先說一說AI短片。從2024年第五期開始,《江南》雜志在原來公號、短視頻、小紅書、抖音基礎上,在全國文學期刊中率先使用AI技術,以兩個編輯小青和小白串聯全片,每期做一個2-3分鐘的AI短片,嘗試將文學和現代傳播形態結合。一期一個主題,將刊物里的重點文字內容轉化成圖像影視作品,實現文字和影像互動,讓更多讀者以更新穎、快捷和直接的方式了解我們刊物所要呈現的內容和我們所要傳遞的價值觀,以期將這些“觀眾”引導成“讀者”。包括在第八屆郁達夫小說獎頒獎典禮之前做的AI短片,我們將郁達夫先生的文學精神和革命精神與八位獲獎作家的作品結合起來,體現出郁達夫小說獎的獨特氣質和品質。
2025年第一期,我們做的AI短片主題是人居和烏托邦,主要介紹李停長篇小說《水在島中央》、智啊威短篇小說《魔居》和學者盧敦基專欄文章《終南山麓念楊過》。有讀者看完短片后,在我們官網留言:“有電影大片的感覺”。
到目前為止,AI短片線上播放量已超過10W+。我想,AI短片的嘗試,不只是一種宣傳形式,對于我們雜志內部來講,更是一種動力,這種動力叫創新。文學是古老行業,但文學從來都是時代新聲。在做好傳承的基礎上,主動擁抱和挑戰新事物,也是文學工作者特別是我們文學期刊的本分。文學和文學刊物從來都不是一成不變的,我覺得轉型和AI短片都是新的嘗試和改變。縱觀我們的文學,一直處在自身的變革和進步之中,因為我們的思維方式一直在變。
內容之新
運用最新的科技與文學刊物有機融合,是傳播方式之新。作為一本文學雜志,內容創新才是根本。
2025年第一期,《江南》在原來的基礎上,于內容的寬度上做出一點嘗試,開出四個新欄目。
第一個是“東鳴西應”。這是一個評論欄目。評論雜志和評論欄目已經夠多了,“東鳴西應”想做一點嘗試,在原有的評論模式基礎上,能不能引入新的評論方式?譬如,從歷史學的角度來評論文學,從哲學或者社會學的角度來探討文學。文章不論長短,言之有物即可。我們第一篇刊發的是孟繁華評論黃德海新著《史記今讀》,討論黃德海如何將歷史與評論有機地融合在一起,意義又在哪里?
第二個欄目是“比鄰閱讀”。我們第一篇刊發的是作家湯湯的三篇兒童文學作品。這些年,文學雜志上基本構成的體裁是小說、散文、非虛構和詩歌,很少刊發其他體裁的文學作品,我們嘗試著做一點內容上的拓展,刊發兒童文學、戲曲、電影劇本、調查報告,甚至有意思的學術論文。
第三個欄目是“域外此時”。這是一個專門刊發其他國家作家新近發表的翻譯作品的雜志,以中短篇小說為主。我們要求,被選發的是正在成長的作家,他們能夠代表他們國家文學的未來力量。更主要的是,我們特別看重在場性,他們的寫作,是和他們國家的文學現場息息相關的。
第四個欄目是“金庸地理”。這是一個專欄,由金庸先生的關門弟子、學者盧敦基,在田野調查的基礎上,書寫金庸文學作品中的人物和書中出現的著名地理之間的關系。第一篇《終南山麓念楊過》,寫的是楊過與終南山重陽宮和活死人墓的特殊關系。
表達之新
這里的表達之新可以分為幾個層面:
第一層指的是選發作家和作品所表達的內容有新意,有當下性和未來性。《江南》第一期刊發李停的長篇小說《水在島中央》就有這個特質。這是一篇帶有未來性質的小說,是一篇帶有前瞻性的小說,所探討的問題是當下正在發生和即將發生的問題,所探討的人性和人與人的關系,也帶有未來性。這一期的雜志中,羅偉章的《對一個細節的延伸性闡釋》、智啊威的《魔居》等作品,都有這種特質。
表達之新的第二層意思,指的是即時性。文學刊物由于周期原因,更因為文學特性,不太強調即時性,甚至有意無意回避這個問題。《江南》有一個欄目叫“非常觀察”,邀請專家主持,由專家邀請相關專家,分析和討論和文學有關的熱點話題。第一期,我們做的話題是《中國書價,高還是低?》。第二期,因為春節期間DeepSeek推出,我們編輯部立即組織討論,由華師大黃平教授設問,邀請包括DeepSeek和ChatGPT在內的八大AI模型,就相同話題,作出各自答復,答案讓人拍案叫絕。
我想,在雜志的表達層面,至少也包括封面設計和封二封三的呈現。我這里想特意說一說封二封三的表達,第一期,我們做的是第八屆郁達夫小說獎頒獎典禮的圖片,屬于“傳統項目”。從第二期開始,我們邀請藝術家邵文歡主持,發表一組他的攝影作品。我想說的是,這些作品已經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攝影作品了,作品所有題材來源于中國傳統古畫,截取一段山體作為基本元素,并對其寫生素描,然后導入計算機,利用3D成像技術(包括材質的數字化)完成最終的山水影像。這些作品是對傳統山水畫的現代詮釋,更是藝術家對虛實本質與現實困境的深刻反思。作品帶有濃烈的未來性。
附記
新與舊是相對的,特別是對于文學和文學刊物來講,新與舊在很多時候是統一的。日新月異,法輪常轉。但是,無論是文學還是文學刊物,新與舊都是在自我的反照中追尋與確立的。舊是我們的基礎,新是我們的日常。對于《江南》雜志來講,對于我和我的同仁來講,每一期都是舊的,也都是新的。我們就在每一期的過程中全力以赴,尋找和確立自我。在新春第一次會議上,我跟雜志社同仁約定:爭取做最好的自己,做讓自己滿意的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