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近日，某些舞劇演出在售票時不公布具體場次演員名單，讓觀眾“開盲盒”。而大多數專門為了某位演員而來的觀眾會失望而歸。事實上，舞劇演出不能僅憑一兩部爆款劇目、幾個知名舞者去維持市場。院團持續提升演出質量，讓觀演關系良性互動，給予青年人才更多成長空間才能實現舞劇市場健康持久發展。

春光爛漫，北京舞劇演出市場再度火爆，《只此青綠》《紅樓夢》等熱門舞劇精彩上演。在演出票場場售罄的同時，舞劇“盲卡”再次引發關注。“盲卡”是在舞劇觀眾群體中流行的一個專有詞匯，即指在售票時不公布各場次對應演員的售票方式。觀眾直到演出開始后才能知道當場演員名單，觀劇體驗堪比“開盲盒”。

為什么“盲卡”在戲曲、話劇市場中很少出現，卻幾乎成為舞劇市場的“行規”？

以前，在舞臺藝術的各門類中，舞蹈特別是中國古典舞長期處于相對邊緣的位置。在文藝晚會中，舞蹈通常以群舞或歌唱節目“活動背景板”的形式出現，缺乏對作品的獨立展示。雖然也有像《絲路花雨》《文成公主》《銅雀伎》這樣的經典舞劇，但無論演出場次還是觀眾人數都遠低于同期的話劇、戲曲等門類作品。因此，舞蹈演出通常不會為觀眾公布演員名單。

但近十年左右，隨著舞劇《孔子》《朱鹮》等一批廣受好評的作品出現，并有計劃地在全國乃至世界開展巡演，舞劇市場逐漸熱起來。2019年，綜藝節目《舞蹈風暴》的播出，極大地提升了舞蹈演員的曝光度和知名度，使一批原本只在圈內小有名氣的優秀舞者開始進入大眾視野，備受追捧。隨著舞劇觀眾對舞蹈的認知和審美水平的不斷提升，他們變得更加“挑剔”了，不僅要挑劇目，同時還要挑演員。然而，各院團卻沒有隨著市場需求的變化而改變售票模式，反而部分曾經提前公布演員名單的院團，悄悄改為了“開盲盒”式的售票方式。

為什么會出現這種情況？其背后還是經濟利益的驅動。近年來舞劇市場升溫，知名舞者的市場號召力日益增強，如果公布所有場次演員名單之后再售票，往往會導致知名舞者的場次銷售火爆，其他舞者的場次卻門庭冷落。“開盲盒”式售票，則利用了觀眾期待看到知名舞者的心理，將流量無差別地溢出到所有場次，有效避免了演出票房“一邊倒”的情形，“期待落空”的損失則由觀眾自己承擔。部分觀眾為了能抽中知名舞者的演出場次，甚至會買齊所有場次，這又進一步拉高了票房。因此，為保證票房收益最大化，不少院團都“默契”地選擇了“開盲盒”式售票。

這一做法在短期內能使院團快速獲得經濟收益，但從長遠來看，這是在消耗觀眾的熱情與信任，不僅損害了觀眾作為消費者的知情權，也不利于舞劇市場的良性發展。

應當認識到，觀眾對“盲卡”這種售票方式的不滿，實際上是對不同演員演出質量存在較大差異的不滿。觀看戲劇演出本質上是一種文化消費，演出服務就是產品，演出質量是觀眾決定是否買票的關鍵。因此，院團需從提升演員演出質量著手，縮短不同演員之間的差距，做到院團坦然公布演出陣容，觀眾的觀演熱情也不會降低。

首先，要打造實力均衡的主演團隊，讓公布演出陣容有底氣。院團應當把更多精力投入到選角、排練上，保障飾演同一個角色的不同演員能有同樣優異的表現和具備個人風格的闡釋。如2024年10月，俄羅斯芭蕾航母馬林斯基劇院芭蕾舞團來華演出，他們在上海站演出前就公布了包含六位首席在內的三組演員陣容，雖然其中一組擁有超級明星而另外兩組沒有，但三場演出的上座率都在90%以上。有不少觀眾為了感受不同演員的不同藝術詮釋，特意連看三場。實力過硬的演員陣容，不僅不會因為公布演出陣容造成票房流失，反而因此贏得更好的票房成績。

其次，要保有充足的備選人才，即便出現臨時更換演員的情況也不慌張。實際上，在舞臺演出中，演員因事或因病臨時不能參演的情況時有發生，秉持著對觀眾負責原則，臨時更換演員或退票的處理也是為觀眾所接受的。如2023年9月，上海京劇院發布一則演員更換公告，計劃于國慶演出的《楊門女將》原主演因身體原因無法登臺，特別邀請天津京劇院實驗團團長王艷救場——消息一出，戲迷在微信群奔走相告。觀眾不僅沒有退票，反而又形成一波購票熱潮。這充分說明，如果臨時替換的演員和原計劃演員能有同樣高或者更高的藝術水準，那么作為院團也無需擔心因此產生的退票風險。

最后，要提供適合的平臺，讓青年演員發光。有人認為所謂“開盲盒”是為了“給青年演員成長的機會”。但觀眾卻并不認賬，他們表示，花了知名舞者的票價去看“需要成長”的青年演員，感覺自己像個“冤大頭”。舞劇發展離不開對青年演員的培養，青年演員固然需要舞臺的歷練才能進步，但并不是只有以不事先告訴觀眾演出陣容這一種形式才能提供舞臺。戲曲中，就有不少“青年”系列、“傳承”系列的演出，主演均以青年演員為主，票價也相對實惠，不僅為青年演員提供了展示、歷練的舞臺，還讓更多觀眾領略戲曲的魅力，不失為兩全其美的做法。

舞劇演出不能僅憑一兩部爆款劇目、幾個知名舞者去維持市場，更不能一味地追求票房數據而隨意消費觀眾的期待、忽視觀眾需求。滿足觀眾對售票時公開演出陣容的呼聲，并不是要院團放棄經濟收益，而是督促院團持續提升演出質量，讓每一位演員都優秀，讓每一場演出都精益求精。公平的觀演關系、健康的人才培養模式，才能實現舞劇市場健康持久發展。

（作者：邱爽，系媒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