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流水記住我們的名字》:在自然的詩意交響中療愈創傷
海勒根那的短篇小說《讓流水記住我們的名字》從瓊的視角出發,將個人苦難與自然哲思相交融,在現實、夢境與記憶的縫隙中,她尋到了療愈童年創傷的“種子”。
故事中的瓊經歷了兒時那場摧毀家庭的大火后,靈魂也為此所灼傷。火場的回憶如夢魘般反復出現,使她被困在痛苦的記憶之中,而女薩滿阿婭的出現則象征著自然對現代心靈的召喚與救贖。在與阿婭及其弟弟尼金相處時,瓊的心靈獲得了久違的安寧:“森林小屋”中稀奇古怪的手作和小動物們悄然叩開她緊閉的心靈大門;馴鹿索倫、莎莎構建起了自然與創傷心靈的橋梁;貝爾茨河上的泛舟更使瓊的靈魂真正重獲新生。
馴鹿在故事中不僅是鄂溫克族的重要文化元素,更是瓊內心世界的鏡像。在瓊的眼中,尼金擁有“公鹿般的目光”與松香氣息,他與馴鹿所代表的自然界存在著一種奇妙的共生關系,而他喂養殘疾動物的細節正象征著自然之子的包容、善良。尼金照料因絕食而住院的瓊時所說的“我們喜歡鹿仔不會因為它是哪只母鹿生的,也不管它的父親是誰,這沒什么關系,在使鹿族人里,從來都沒有孤兒”則強調了族群共同體對個體的無條件接納,這句話也喚起了瓊對生命、自然、族群的體認與親近。
母馴鹿莎莎的懷孕與流產映射了瓊對母性的渴望與恐懼。這一鏡像關系在瓊的夢境中被不斷強化,例如瓊撫摸莎莎腹部的動作,既是對創傷的觸碰,亦是對母性傳承的試探;夢中莎莎血淋淋的臀部和阿婭宣告流產的聲音,折射了瓊對生育的恐懼和茫然。她擔憂著孩子生下來就沒有父親這一事實,自責于孩子還沒來到人間人生已殘缺不全的想象。然而,尼金的話語最終安撫了她的不安,也促成了她對鄂溫克族文化的認同。
同時,在以阿婭、尼金為代表的自然力量所構建的救贖體系之外,閨蜜小美的故事形成了尖銳的對照。小美與男性的相處模式深刻揭示了消費社會中人際關系的異化:她對老胡的報復性索取、與劉大夫以“四百平方米別墅”為籌碼的同居,本質都是將身體與情感明碼標價的交易行為,其自稱“魚餌”的隱喻更是對自我商品化赤裸裸的指認。而當瓊深陷精神危機時,小美的應對方式則暴露出后現代人際交往的淺表化——戲謔調侃瓊的痛苦,對朋友的“關心”止步于程式化的問候,卻回避真正的傾聽與共情。
而小美與阿婭、尼金的對比,強化了故事對現代性危機的批判立場:正如瓊在貝爾茨河上呼喚名字時獲得河流的回應,而小美只能聽見豪華汽車的引擎轟鳴——兩種聲音,指向了兩種截然不同的生存可能,同時也引導著讀者思考:在引擎轟鳴聲淹沒流水低語的年代,是否只有讓靈魂棲居于自然,才能真正抵御精神的荒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