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勇60萬字長篇新作《國寶》再現故宮文物南遷傳奇 抗戰烽火中,誰在用生命守護國寶
祝勇長篇小說《國寶》由人民文學出版社推出。
“不管過去了多少年,新婚的梅遇影依然清楚地記得,丈夫那文松在薄暮中走出家門的那一天,丈夫扭過身對她說:我把這批古物護送到南京,馬上就回來,前后最多半個月。而此生,梅遇影再也沒有見到那文松踏進這個門檻……”祝勇創作耗時最長、用功最深的長篇小說《國寶》由人民文學出版社推出。近日,他在新書發布會上表示:“寫下這段描述,我感覺自己找到了這部小說的語感和狀態,書中的人物也有了生命感,成了真實的人,小說的題材是故宮文物南遷,但歸根到底還是要寫人,小說最能牽動讀者的并非情節本身,而是人物的生活與情感。把人寫活了,小說才滿盤皆活,‘故事’也就自然地浮現出來了?!?/p>
作家劉心武認為,《國寶》將千年丹青與萬里河山、文化守護與人性光澤創造性融合,淬煉出一段關于民族記憶的壯闊史詩。
刪改十余稿,改動的打印稿摞起來有一人多高
《國寶》以抗戰烽火歲月中故宮文物南遷為敘事主線,敘寫故宮博物院那文松等故宮人立下“人在,文物在”的誓言,攜萬余箱故宮文物踏上跨省南遷的艱難歷程。他們由北向南,又由東向西,跨越國內數省,守護故宮文物在一寸山河一寸血中輾轉遷移。文松們歷經顛沛流離,承受著妻離子散的命運,在朝不保夕的危境中,用生命完成一代人對中華文化的莊嚴守護。小說的另一條敘事線索則以那文松的岳父、收藏家梅從云為主要人物,延展到北平的古玩界和戲曲界,敘寫了他們在日寇統治下的屈辱與抗爭。祝勇以真實歷史為經緯,歷時5年,完成這部兩卷本60萬字的《國寶》。
祝勇是散文創作的代表性作家,在故宮題材方面亦深耕多年,然而從非虛構散文到虛構小說的轉型并非易事。故宮文物南遷牽涉人、事、物眾多,細節紛紜,如何從史海鉤沉的散文邁向文學虛構的小說?祝勇坦言:“《國寶》光是開頭都寫了好幾個,第一稿寫了35萬字,因太貼史實而不是好小說。”他虛心聽取各方意見,將已經完成的初稿刪了一半,認真刪改十余稿。不斷改動的打印稿摞起來有一人多高,終將紀實骨架優化為虛構的血肉。
“文學最終聚焦的是文物背后的人,小說還是要回到日常生活,回到提煉小說人物、塑造人物上?!弊S抡f,創作的靈感來源于莊靈講述的有關父親莊尚嚴的細節。莊尚嚴參與了故宮文物南遷的全過程,他的兒子莊靈出生于1938年,正是在南遷路上。1933年2月6日凌晨,莊尚嚴護寶離開北平后,再也沒有回來過,他在臨終前給至親留下的最后兩個字是北平……這個重要細節讓祝勇怦然心動,捕捉到了小說的人物形象。他表示:“莊尚嚴先生,是小說主人公那文松的原型之一。當年,沒有人知道,這條南遷路有多遠,沒有人知道,這一去是多少年。我要寫出這種人物對未來的未知感,對命運的不確定感,以及這種不確定感中的復雜人性。這些人物每天與我朝夕相處,我就像是他們的朋友,深知他們的悲歡喜樂,和他們一起哭笑。”
打破“英雄主角”模式,塑造文化守護者群像
作家梁曉聲認為:“《國寶》對故宮文物南遷的文學敘事,是一部填補空白之作,同時祝勇敘寫了國寶保護人的家族之命運,他們與親人的悲歡離合?!碑斈陞⑴c故宮文物南遷的有穿草鞋的學者、護文物的故宮人、扛木箱的挑夫、駕卡車的士兵等,他們扛起了保存中國文化血脈的重任,在抗戰炮火中實現了史上規模龐大的故宮文物遷徙。祝勇注重在嚴酷歷史中對人性微光的捕捉,傾心描繪了抗戰烽火中文化守護者的群像。
故宮文物從北京南遷至上海、南京,又繼續撤退至大西南,分為北、中、南三條路線。主人公那文松護寶走的是北線,屬于三條線中的重點:沿隴海鐵路西行,穿越秦蜀古道……為了躲避日寇飛機轟炸,文物列車常常晝伏夜行,還會臨時停車,他們時常在山林野外生存。那文松的右手手指在攀援中受傷,無法及時醫治而嚴重感染,到達醫院后只能被迫截肢。無法握筆讓酷愛書法的他備受打擊,護士帶他看望醫院里武漢會戰的傷兵,他們的英勇與慘烈,讓他重新振作,展現出堅韌不拔的精神。在《國寶》中有不少情節涉及他們在蜀地的艱難困苦。祝勇對記者表示:“大量的歷史細節豐富到人物形象上,人物就變得更加豐滿。遇到困難的時候,川人的幽默達觀,是一劑良藥。我希望能在人物身上給予充分體現?!?/p>
文物鑒賞和收藏家梅從云頗有中國人的凜然氣節,他建立地下護寶網絡,將珍藏古籍縫入戲班行頭轉移,借梨園堂會掩護文物鑒定專家撤離。他沒有在日本人的威逼利誘下低頭,而是以犧牲自我的方式,實現了他的民族大義。武生泰斗丁鐵竹起初對壓迫選擇忍耐,隨著矛盾沖突加劇,他發出了反抗的聲音,挺直了中國人的脊梁,倒在了日軍的槍彈下。梅遇影懷著身孕千里迢迢來尋找丈夫,她一路艱辛坎坷,最終也沒有見到那文松……
小說中不少人物都命運悲涼,作家為什么下筆“越寫越狠”?“今年是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80周年,我們要抱著嚴肅的態度回顧這段歷史。”祝勇回答,“其實這是時代施加給人物的不可逆轉的命運。真實歷史中人物的命運,比我筆下的還要慘烈。”小說表達人物的守護國寶的精神,涉及民族的前途和命運,生與死是繞不開的主題,小說寫了悲壯的死,更寫了希望的生,塑造了代表著中國民族精神的人物,描寫了他們對日寇的英勇抗擊,體現了中國人在苦難屈辱中的覺醒與反抗。祝勇刻意打破“英雄主角”模式,讓挑夫、船工等出現在小說的情節中,如峨眉山下因護寶而忍饑受凍的老挑夫,長沙臨時庫房中誓死守護的年輕學徒……他們共同構成中華文明守護者的人物群像。祝勇在談小說創作時表示:“寫歷史題材的小說,不能寫得太全太滿太傳奇。歷史背景與日常生活要互相滲透,歷史和人物要落地,有血脈感。”
《國寶》以扣人心弦的故事情節和血肉豐滿的人物形象,讓讀者觸摸人物的內心世界和歷史的鮮活質地。作家邱華棟稱贊:“小說重現故宮文物南遷這段文化征程,每一處險境都步步驚心,人在,文物在,家在,國也在,生動呈現了二十世紀中國人守護國寶的精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