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受訪人：王計兵（詩人） □采訪人：珈 昀（中國出版傳媒商報記者）

在這個紛繁復雜的世界里，普通人如同繁星點點，雖不耀眼，卻以獨特的方式感受著社會的溫度。生活于他們而言，無非是柴米油鹽醬醋茶。然而，正是這些平凡的日常，被他們用心編織成詩，這些詩里每個字都飽含喜怒哀樂與酸甜苦辣。王計兵就是萬千星點中的一名寫詩人，他以質樸真摯的語言記錄普通勞動者的生活與情感，展現了平凡生活中的詩意與力量。近日，商報記者就生活、工作與寫作相關內容對他進行了專訪。

□作為一名“外賣詩人”，你的詩歌創作和送外賣的工作之間有著怎樣的聯系？

■我的創作是從1988年就開始了，而送外賣是從2009年才開始的，即使不送外賣，我仍然會繼續創作。如果說詩歌和送外賣之間有關系，主要是因為我作為一個外賣員，寫作會被媒體關注，被網友支持。當然，送外賣也為我提供了很多體驗生活的機會，每一種生活都有它的獨特性。同時，送外賣為我打開了更廣闊的創作空間，這對詩歌的寫作起到了非常積極的作用。

□送外賣是一份非常忙碌且時間緊張的工作，你是如何在忙碌的工作間隙進行詩歌創作的？你如何看待送外賣與寫作對你的意義？

■我經常說，不管是從事什么樣的工作，首先要把生活過好，然后再去顧及到夢想，而寫作屬于我的夢想或者愛好。我時常把生活看作是固態的，而夢想和愛好是液態的。固態的生活需要我們努力拼搏，液態的夢想要順其自然，我們只要愛它，它就會流動起來，就會填充到我們生活的縫隙里去。

因為送外賣工作具有特定的性質，所以我改變了寫作習慣，通過語音聊天的方式進行寫作。當我發現一件事物的獨特性時，就立刻用語音把它記錄下來，等我從繁忙的生活和工作中抽身后，再把記錄的語音轉換成文字，創作出想要的詩歌。這兩者之間的意義應該說是愛好服從于生活，會讓日子過起來比較有意義，甚至說它會讓我的生命更有價值。

□你提過沒有接受過專業的文學訓練，那你如何不斷提升自己的創作水平的？

■有一句話叫作熟讀唐詩300首，不會作詩也會謅。因為你喜歡一件事情，喜歡久了，慢慢摸索，總會用一些自己的方式去創作。另外網絡也給我提供了很大幫助，因為在網絡上接觸了很多人，當你在網絡論壇發一個帖子，就會有人評論，然后我會從評論之中去找作品的不足并加以完善。總之，貴在堅持，算來從寫作到今天也37年了。

□在你創作《趕時間的人》這部作品時，是如何將送外賣過程中的所見所感轉化為詩歌的呢？

■應該說每一個寫作者都有自己的表達特點和技巧，這也是一些作者為什么要出去采風的一個重要原因。我也一樣，時常把送外賣這份工作當成自己寫作的一種采風的行為，然后當你表述出來的時候，肯定要有所轉化，應該呈現給讀者什么，傳達什么樣的情緒。我不喜歡一味地傳達戾氣，也不希望表達一種苦難創作。所以我通常會選擇一些中性的表達方式來講述生活中發生的事情。

□能談談創作《我笨拙地愛著這個世界》這本詩集的初衷嗎？是什么讓你有了“笨拙地愛著這個世界”這樣的情感表達？

■笨拙是因為真誠，和讀者之間交流，和朋友交流需要笨拙的方式，真誠以待。用這種方式更容易靠近讀者，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不僅僅是詩歌，我相信所有的寫作，真誠是最能打動人的地方，情感是共通的，當你真情表露自己的時候，就會和讀者無限接近。

□“低處飛行”這個概念很獨特，在你的理解中，它代表著怎樣的生活狀態和心境？

■正如我在《低處飛行》這首詩歌開頭就寫到的，不是所有的翅膀都可以展翅高飛，低處的飛行也是飛行，表達的就是一種對待生命的態度。比如說我在詩歌中還寫到從1小時里趕出第61分鐘，這多出來的一分鐘就是我們對待生活的態度，或者說是對待生活的滋味。如果我們把握了這個1，就會產生1>60的效果。值得一提的是，我寫這本詩集采訪了140多位外賣小哥。

□《手持人間一束光》這本詩集充滿詩意，“手持人間一束光”在你的詩歌語境里象征著什么？這本詩集中有沒有哪一首詩是你特別偏愛的，為什么？

■《手持人間一束光》這本書的意象是源于四本書的層層遞進。因為第一本書《趕時間的人》，借助這首同名詩歌被網絡關注走出來。而《我笨拙地愛著這個世界》表明了我對生活的一種態度，真誠以待。《低處飛行》當然也特指了外賣小哥的群體，風風雨雨，一路走來。

我時常說自己是一個不發光的人，而現在身上聚集著這么多光芒，應該怎么辦？所以我就定名為《手持人間一束光》，希望能把這束光照射出去，把光亮給到更多需要照路的人。毫無疑問，每一本書的同名詩歌一定是這本書里最重要的點，這本書也不例外。這里我提到，如果讓我重寫江湖，外賣肯定是江湖最大的幫派，你可以設想，如果說這么大的一個幫派人人手持人間一束光，生活就應該明亮成一種特別美好的模樣。

□你的作品受到了很多讀者的喜愛，尤其是那些在平凡生活中努力奮斗的人們。你有沒有收到過一些讓你特別感動或者印象深刻的讀者反饋？

■當然有，不僅限于網絡，現實生活中也遇到了一些。遇到這種情況，我會時常感到心里很慌，會害怕自己做得不夠好，害怕辜負了讀者。比如有一次我在昆山送外賣，一位顧客從系統中發現我是這些詩集的作者。他手里有我的詩集，當我抵達的時候，他先讓我在這些書上簽名，然后再接受外賣，甚至用一種威脅的口吻說，如果不寫好了，就給我差評。當然是開玩笑！那天我們聊了很多，從生活聊到了作品。

□你覺得你的詩歌對當代文學有什么樣的意義和價值？特別是在反映底層生活、傳達普通人情感方面。

■如果非要說的話，應該說我的這種表達風格可能更容易讓普通讀者接納。我覺得詩歌時常會處于一種高處不勝寒的狀態，包括我也是，明知道一些詩歌寫得很精彩，但是我閱讀起來理解仍然感覺到非常吃力。如果不是一個愛好寫作的人，讀到一些讀不懂的作品，可能他會選擇放棄，但我接近口語化的作品更容易拉近和讀者之間的距離，情感的表達是我寫作的特點。

□工作之余，你是否有讀書的習慣？能否為廣大讀者推薦一下你喜歡的圖書？

■我想每一個寫作者都會有讀書的習慣，這應該是文學愛好者的共性，因為我們愛好文學，所以喜歡讀書。如果推薦圖書的話，近幾年我讀的以詩集為主，而我記憶里的好書依然是老一代作家，比如說從維熙、余華等作家的作品。比如余華的《活著》是我反復讀過的書，我建議大家可以讀一讀。

□未來，你還有哪些詩歌創作計劃？是否想嘗試新的詩歌風格或者主題？

■2025年我有三本書要出版，第一本書1月份已經順利出版發行，就是《手持人間一束光》。第二本書將會在今年8月份發行，是我的首部散文集。散文集交稿之后，今年我還會有大量空余時間，我想用這個時間再潛心去寫一本書。當然，新的詩歌風格或者主題也一直在嘗試，就看能不能突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