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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火花》2025年第1期|蔣殊:婚宴
    來源:《火花》2025年第1期 | 蔣殊  2025年02月20日08:32

    蔣殊,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太原市作協(xié)副主席,太原市宣傳文化“蔣殊文學名家工作室”領(lǐng)銜人。著有《陽光下的蜀葵》《重回1937》《再回1949》《故鄉(xiāng)的秋夜》《紅星楊》等文學作品11部。12篇散文入選多家出版社出版的中國年度散文年選;11篇散文入選初、高中語文試卷;散文《故鄉(xiāng)的秋夜》收入2014年蘇教版高中語文讀本。曾獲“趙樹理文學獎”、《小說選刊》年度大獎,連續(xù)三屆獲“長征文藝獎”。

    婚宴

    □蔣殊

    翻閱日歷,成了母親那段時間常常做的事。

    直到還剩差不多一個月時間時,開始一遍遍叮囑我:“你娥姐的兒子要結(jié)婚了,到時咱得回去。”

    盡管娥姐只是我的一個外姓表姐,但因我們的母親關(guān)系處得像親姐妹,因此兩家來往一直很密切。所以我知道,老家的這一場婚禮,必須參加。

    母親開始盛大的準備,要給一定能見面的娥姐母親帶一個手鐲,給多年的老鄰居英大娘拿上那件早買好的馬甲。還讓我一定記得提醒她,問娥姐要一把雞冠花籽,因為她院子里的雞冠花顏色與別處都不一樣。

    之后,母親又撥通娥姐母親電話,但遺憾的是兩人的聽力都很不好,大多數(shù)時候是自說自話,答非所問,最后開心約定:見面好好說!

    與往常一樣,老公不放心我開車,也一道回去。

    快進村時,迎面碰上十幾輛迎親車,便知是從娥姐家出來去接新娘的。果然,轉(zhuǎn)過一個彎便看到住在村口的娥姐家熱鬧非凡。粉紅的拱門下站滿了嘈雜的人群,鞭炮屑散落一地,空中飄散著硝煙氣味。

    停車下來,眼尖的親戚便迎著母親過來。每遇此景,總是很尷尬,因為好多人記不住輩分,叫不對稱呼。于是我趕緊像往常一樣求助母親:“媽,快,對面來的那是誰?”母親便一一告訴我稱呼。可是還不等一一叫過,便被一群人包圍。

    我從包圍圈中擠出來。一個高大帥氣的男子一把摟過來:“姐,終于見到你了。”

    我有些不敢確定,但還是脫口而出:“小剛?”

    “姐呀姐,難得你還認得我。”果真,眼前這個風風火火的男子便是那個小我三歲、從小老想找人打架的小表弟。小剛是娥姐最小的弟弟。我能第一時間說出他的名字,與這個現(xiàn)場有關(guān)。因為我已無法記清,自從離開村子之后,與他是不是還見過面。

    小剛又把我拉到旁邊:“過來姐,給你介紹。”面前的三位女子,他一一介紹:一個是表嫂,一個是他媳婦,還有一個是另一個表弟的妻子。我努力記住她們的模樣與她們的關(guān)系,很怕一轉(zhuǎn)身再碰面后,我又認不出。

    突然,一個時尚女子挑起簾子從門里出來。

    “霞霞——”我趕緊叫她。看到我,她也開心地跑過來。“我想你應該回來的。”她邊摟著我邊打問我的母親,“嬸嬸呢?”

    霞霞是娥姐最小的妹妹,與我同齡,因此盡管多年不見,但內(nèi)心與她是最親近的。小時候,我們一起下河,撿柴,爬樹,上學,幾乎形影不離。

    可是之后,我們相繼離開村莊。盡管到了同一座城市,卻也僅見過兩次面,一次是她結(jié)婚,一次是她生了孩子。那樣亂糟糟的場面,根本沒機會敘敘從前。

    從小的友情,總歸一直認真地放在那里。因此一見面,便無距離。

    就這樣,所有的親戚或熟人很快一個一個被拽到身邊,圈子越來越大。到處是驚喜的聲音,到處是親切的呼喚,到處是真情的問候。常見的,不常見的,甚至幾十年沒見過面的,都在此一一相認、相聚。

    那個時刻,所有的人都想找回走丟的曾經(jīng)。

    娥姐終于看到我們。然而,胸前戴著一朵“新郎母親”紅花的她實在太忙了,只匆匆與母親拉了幾秒鐘手,便被人急迫地喊走了。她一路慌亂地走過,廚房叫她,禮房叫她,客房也叫她,以至于她根本看不到對面或兩邊與她打招呼的人。她的腦子里,也定然不是她的兒子兒媳,而是這場婚禮需要的程序。

    娥姐的老公、我的表姐夫,其實一直背對著站在我們前方不遠處。我?guī)状蜗脒^去喊他,可他始終緊張地盯著周圍,根本無心聽身后我們這些親戚的大呼小叫。我不知道他的任務是什么,此刻他在緊張等待什么,只知道叫他過來也只是心不在焉地說幾句應酬話。

    近12點時,霞霞過來叫:“咱進院子里吃飯吧?總管說先讓親戚們吃。”

    轉(zhuǎn)頭叫母親,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與娥姐的母親接上頭,正摸著胳膊上那只手鐲聊得熱火朝天。

    鞭炮聲再一次震耳欲聾地響起,幾個小伙子邊往這邊跑邊喊:來了來了!

    自然,是新娘子來了。

    “快快,去看看!”很少回村的霞霞也對新娘子產(chǎn)生了莫大的興趣,也顧不得跟人吃飯。

    車門打開,一襲雪白婚紗的新娘被新郎的嫂嫂攙出來,高高站上旁邊準備好的一把椅子。她輕輕一揚手,前后左右便有彩色的糖果像雨點般灑下。大紅的頭紗遮著她的臉,模樣若隱若現(xiàn)。

    我努力往里擠,想看清娥姐的兒子、今天的新郎官長什么樣,但最終只在人群的縫隙中看到他穿一身淺灰西裝,白白的,胖胖的,高高大大,很敦實的模樣。我想不起最近見他是哪一年,他自然更沒看到人群里這個正在關(guān)注他的“表姨”。

    或許,他根本不認識我這個“表姨”。我來參加他的婚禮,只因他是娥姐的兒子。我與他的關(guān)系,或許就止于這個日子,從此他若生孩子或者辦別的事,一定不會再與我聯(lián)系。

    新娘子身材很瘦,趴在他的背上,依然是若隱若現(xiàn)的一張臉。

    小伙子們賣力地起哄,將兩位新人擠成一團。我很快被擠出來,聽他們陣陣哄笑,卻不知道里面在表演什么節(jié)目。就這么亂了好一陣后,小伙子們還不過癮,又簇擁著推搡著新郎讓他背著新娘往坡上爬。很長一段坡,新郎爬得步履蹣跚,后面的吼聲響徹云天。

    親戚們遠遠看著這一幕,都有些心疼小新郎。尤其是他的父親、我的那位表姐夫忍不住朝兒子追去,但很快被人攔下來,無奈地停在原地怔怔張望。

    那場婚禮,我的表姐夫留給我的就是這樣一個背影。一直到離開,我都沒機會看到他的臉。

    “吃飯吃飯——”總管的聲音又從院子里傳出來。

    想不到的是,院子里同樣堆滿人。擺著的十幾張桌子還沒有上菜,人卻已經(jīng)坐了一大半。隨后進來的人都蜂擁往里擠。孩子們叫喚著用手抓著筷子嬉笑打鬧,敲擊桌子。霞霞與我繞了好幾圈,也未能找到空位。最后在一個親戚的幫助下,勉強將母親安頓坐下。

    “沒坐下的等下一撥啊!下一撥再吃!”總管又沖院中擠成一堆的人群大聲喊。

    這個時候,我才覺得腿腳有些累。看看時間,走走停停竟有三個小時了。想找個凳子,沒有。院里七八個屋子,都擠滿人,只能站著等。

    院子里,不時出現(xiàn)一兩個熟識的臉,但因時間久了,也僅僅是遠遠打個招呼而已。有的,遠遠望一眼便低下頭,連打個招呼的意思都沒有。個別能走近的,也是勉強說幾句話。找不到可以說話的少年時代的朋友,或者,即便他們出現(xiàn),也已經(jīng)無話可說了吧?

    能說話的,只有霞霞。我知道,從前都不在了。

    一同回來的老公更是無聊地站在院子里。這個村子,盡管他來過多次,然而這樣的婚宴對他來說還是有些陌生。他在院子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熟悉的親戚來,兩人用很不暢快的語言艱難地聊著天,打發(fā)著時間。

    抬頭,看到幾個人手里舉著紅紙本,才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跑到母親跟前一問,果然我們的禮錢都還裝在她的口袋里。

    熟識的記賬人逗母親:“是不是要吃飯了才想起付飯錢?”

    母親倒也幽默:“是啊,從來不習慣欠賬。”

    看著我們的名字一一寫在紅紙上,母親才放心地回到座位上。

    桌上的人與院中站著的人,都在等飯菜,肚子咕咕叫著。突然,遠遠看到有人打開那個大蒸籠蓋,白花花的大饅頭露出來。趕緊與霞霞商量,能不能找個碗只吃燴菜饅頭?

    鄉(xiāng)村最好吃的,莫過于燴菜饅頭。五花肉,土豆,豆腐,粉條,白菜,海帶,想著就要涌上口水。沒想到的是,當霞霞端著兩只碗過來時,里面卻是涼拌灌腸。

    她說:“總管不讓盛熱菜,非讓等著坐桌。”

    抬頭,飯桌上的人都在看我們,院里站著的人也都在看我們。有親戚便喊過來:“涼哇哇的怎么吃?等等坐下來吃吧。”

    “沒事!”我們裝著若無其事,靠著墻根低頭吃涼拌灌腸。

    這場面倒一下將我拉回童年。放學回家,盛一碗飯,總是出到院子靠墻站著,聽大人們聊天,孩子們嬉鬧。狗和雞仰著脖子圍在身邊,等著偶爾給它們揚一筷子或不小心掉一點殘渣在院子里。

    有人端過來兩大碗紅棗南瓜稀飯,就手放在身邊一處廢棄的雞窩上,關(guān)切地說:“熱乎乎的,就著喝。”

    正吃的當兒,院子里桌上開始上菜。本想著過去隨便哪個盤子里夾兩口熱菜,沒想到菜上得并不連續(xù),早已餓急了的人們哪里顧得上形象,不等盤子放穩(wěn),一人一筷子便見了盤底。

    中間跑過去與母親說了兩句話,有兩個菜她便一口沒吃上。旁邊的英大娘急得直推我:“一會兒再說話!”

    “可以盛燴菜了!”順著聲音望過去,果然有人端著一碗燴菜。霞霞二話不說,起身就朝那邊跑,很快盛了一大碗過來。

    正是當初想吃的燴菜,然而饅頭灌腸又加大半碗稀飯下肚,哪里還吃得下?

    幾次回頭看桌上的母親,大多數(shù)時候她都是舉著筷子等菜。真想跑過去告訴總管,應該學學城市婚禮上菜法。開飯?zhí)柫钜幌拢缫训仍趶N房的各種盤子便一窩蜂上來,后面的盤子不得已只能疊在前面的盤子上。這樣一來,人們總是很快便沒了食欲,諸多剩菜也讓主家覺得很是體面。

    突然,院子里有人尖叫:“明明不見了!”

    明明是霞霞帶來的一個親戚的孩子,4歲,出奇地淘氣。剛剛吃饅頭喝稀飯時,他還與另一個小女孩在院子里嬉笑追逐。

    順著聲音,人們滿院子望來望去,確實看不到那個調(diào)皮的孩子。瞬間,“明明”的叫聲在院子里此起彼伏,認識的,不認識的,都一起幫著喊,可是根本沒有明明的身影。突然發(fā)現(xiàn),之前與明明一起玩耍的那個小女孩獨自蹲在一角。跑過去,才發(fā)現(xiàn)她在盯著一群螞蟻轉(zhuǎn)移饅頭屑。

    “明明呢?”

    她看看我,小手一指,“上邊。”

    “沒事,我去。”霞霞順著小女孩的手迅速往上邊跑。后面幾個人沖著她的背影喊,“沒事的,咱這里丟不了孩子。”

    我很不放心,跟在霞霞身后沿著馬路跑向小女孩說的“上邊”。果真,沒跑多遠,就望到一個小人兒被一個大人拽著,從上邊迎著我們下來。

    “是明明——”霞霞興奮地喊。

    明明沖著霞霞哈哈笑著跑下來。身后拽他下來那個人說:“這孩子太危險了,一個人追著一個紅氣球已經(jīng)跑出村邊。”

    明明還要扭身回去,被霞霞一巴掌拍在屁股上,拖回到婚宴的院子里。

    一干人喊著“明明”,爭著把飯菜塞進他嘴里,又把幾個氣球綁在他腰間。

    “哦——呀——”

    屋里一干小伙子與姑娘們的聲音熱烈地傳出來,才意識到這是一場婚禮。可我竟然沒有看到,新娘是什么時候被新郎背回屋里的。

    院子里的人們,心思也早已不在新娘身上,只顧著吃飯,只顧著家長里短。有的人或許是許久不見了,兩雙手緊緊握在一起不松開;有的人或許是想起了過世的誰,相對落淚;有的人或許是說到曾經(jīng)的一樁仇事,牙齒咬得咯咯響。

    母親也一頭扎進人群中,高一聲低一聲說著,笑著。

    “哎——是你呀——”

    “嗨——是我啊——”

    從上午到午后,親戚、熟人、鄰居的招呼聲,還在持續(xù)。

    母親是在說話的間隙一扭頭看到我的。或許是覺得我們沒吃好,或許是看我們一直沒有凳子坐,母親起身過來說,要不咱們回吧,還有兩個小時路程呢。

    就走嗎?我想著母親還沒有與娥姐的母親好好說說話。

    就走!母親卻想著我們等她的無聊。

    母親扭身想跟誰說些什么,發(fā)現(xiàn)之前與她說話的人早已又加入另一個話圈。

    院中,總管依舊在大吼:換一撥!都利索些,換一撥吃啊!

    婚宴,還在進行。

    回頭,有些還沒有吃完的已經(jīng)被早已等在一旁的另一撥人推開。

    想告訴娥姐一聲我們要走了,也想告訴認識的幾位親戚我們要走了,但終歸亂糟糟看不到他們的影蹤。倒是在出來的路上,不斷聽到有人喊母親。細看,是剛剛想找的外村親戚。他們已經(jīng)匆匆坐上自己的小工具車,準備返程。

    每個人手里,都提著一袋子或幾袋子饅頭。那是主家的回禮。

    “也不再坐坐?這么早回?”我沖一位叔叔喊。

    “待著也無事了。”坐在車尾的他向我揚手,“再說下午還得下地。”

    突然明白,他們搶著坐在桌前趕著吃第一波飯,更多的原因是為了早早離開,回去不誤下午的農(nóng)活。

    身后似乎有人喊。扭頭,是一個陌生男子。

    他邊跑過來邊沖我笑。我回笑,卻認不出他。母親趕緊說,他是華。看我還發(fā)愣,便說出他的小名。我突然想起,他是娥姐的小叔子,與我差不多年齡,因不是同學,因此并不熟識。他大方地過來與我講話,說他在縣城工作,也常與我的同學在一起。他還說,之前在院子里其實找了我一中午。他又說,找你也沒別的事,只是覺得再見無期,就想謝謝你回來,就想見個面。

    突然很想與他擁抱一下,但終歸不是太熟,忍住了。

    很認真記住他的名字,以及他的容貌,與他告別。

    娥姐家的院里院外,依然亂糟糟的。又有人找不到孩子了,有人正在喊回家的同伴,有人忙著告別。

    我們也發(fā)動了車子。老公畢竟與這里的人不熟,偶爾在路邊碰上一個熟識的,我剛“哎”了一聲,他已開車呼嘯而過。

    路上,母親遺憾地說:“誰也沒有告訴,就走了。”

    母親精心準備的一場遠途婚禮,卻不僅僅是參加一場婚禮。母親的這趟行程,并不圓滿。于是我趕緊安慰:“太亂了,等過段時間,咱專門回來住兩天。”

    此時才突然想起,我竟然連新娘子的正臉也沒看到。

    扭身問母親:“娥姐的兒子叫啥名字?”母親想了一陣說:“忘記了。”

    沒敢提醒母親,那把雞冠花籽也忘記問娥姐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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