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尹默與白蕉的第一次會面
厚厚的一冊《白蕉詩詞集》(王浩州編),新年的第一個工作日就出現在我的辦公桌上,真是令人欣喜。特別讓我高興的是,讀到了有關兩位帖學巨擘沈尹默和白蕉重要的交往信息——看發表于1947年5月15至16日《茸報》的題為《沈尹默》的兩首七言絕句后,白蕉有注:前偕鹓雛先生過沈寓廬,尹默先生自道其學書甘苦,有漢學家精神。論“善書者不擇筆”一語向為書家所聚訟,其實當時言善書者本不指書家,其言甚通,前人所未發。鹓雛先生笑言:“此壯我氣。”
鹓雛先生,即姚鹓雛。姚長白蕉十五歲,頗有詩名。四五十年代白蕉與其有很多通信,時常呈寄詩詞新作求正于姚鹓雛。1947年2月18日,白蕉在給姚鹓雛的信中寫道:“尹默先生頃在京(指南京)抑在申?冀得承教,懇公為介耳。”
說起來,姚鹓雛和沈尹默都是南社社員(白蕉是南社紀念會會員)。姚鹓雛與沈尹默在抗戰期間都內遷入蜀。白蕉希望向沈尹默請教,姚鹓雛自然要玉成其事。收信后不久,便陪同白蕉拜訪了沈尹默。
年齡差了兩輪的兩位帖學大家相會于虹口,這可以說是一件大事。他們談了什么?白蕉的注里簡單地披露了。一年后白蕉的好友謝啼紅在一篇文章中則有較為詳細的記錄。那日沈尹默談道:“早歲遍學古今各家書,極慮專精,無間寒暑,無忝古人池水盡墨、退筆成冢之說。惟選帖不限晉唐,即宋元以后二三流書家之作,亦不惜勤摹至數十通云。”白蕉“當時雖唯唯,然退后語余(謝啼紅),謂尹老自喜博,我自喜專。其說法誠有是處,其力學精神尤不可幾及,然人各有志,不能強之茍同也”。看來白蕉當時雖則“不響”,卻也自有其主見;而豁達的沈尹默也斷然不會“強之茍同”的。
幾年后在給陳毅市長的一封信中,沈尹默如此“點贊”白蕉:“白君自以魏晉為中國書法之最。眼界既高,稟賦亦足以負之,下筆如有神助,恍若右軍再生,故能睥睨一切。近之書法名者,鮮能與之并肩,手眼俱不能及。”因此傳聞中的沈白“不和”,恐怕未必靠譜。
字數多達65萬字、堪稱巨著的《沈尹默年譜》,卻失收了沈尹默、白蕉初次會晤的重要事件,可謂百密一疏,這也是年譜之類著述所難免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