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以前從小縣城到大都市，都有一種簡陋的載人交通工具——人力車，也稱黃包車、洋車。我小時候住在無錫縣城里，在上學的路上，常見人力車夫佝僂著背，穿著襤褸的短衫褲，吃力地拉著車子在路上奔跑。在烈日和暴風雨下，他們更是艱辛。

上世紀五十年代，我當中學語文教師后，經常講授課本中魯迅寫于1920年的《一件小事》。魯迅對這位人力車夫的善良、無私、勇于擔當的高尚品德十分敬重；同時表現出“我”嚴于自我解剖的精神。在看到車夫毫不躊躇地攙著老女人走進巡警分所后，他這樣寫：“我這時突然感到一種異樣的感覺，覺得他滿身灰塵的后影，霎時高大了，而且愈走愈大，須仰視才見。”我們師生在課堂上學習這篇課文，反復朗讀，從中得到了精神上的熏陶。

郁達夫和老舍所寫的人力車夫的故事，主要是揭示當時人力車夫的悲慘命運。

郁達夫的《薄奠》寫于1924年。寫的也是在北京坐人力車的事。這位車夫品德高尚，撿到了一塊表，第二天一早就拉著車守候在“我”的門口等候，準備物歸原主。見“我”堅不肯認，只能拉著空車回去。夏至以后，北京一連下了半個多月雨，“我”走過那位車夫住的胡同角上的破屋時，發(fā)現一群人在那里看熱鬧。屋內有人在低泣。“我”詢問后才知道她的男人，也就是那位車夫“前幾天在南下洼的大水里淹死了。”“我”取出五塊錢給她以表慰唁，她卻哭著說：他“死得太可憐了。……他活著的時候……老想自己買一輛車，但是這心愿兒終究沒有達到。”妻子想買一輛紙糊車祭奠他，畢竟要六塊多錢，定不下來。于是“我”到冥衣鋪定制了一輛紙糊車作為祭祀他的“薄奠”。郁達夫的這篇短篇小說情節(jié)感人，以血淚傾訴了一位靠出賣苦力茍活于世的人力車夫慘痛的人生經歷；也是那時社會底層弱勢群體的縮影。

《駱駝祥子》是老舍創(chuàng)作于1936年的長篇小說。這部小說的主線是祥子為做一個擁有人力車的自由車夫努力奮斗、到頭來仍然深陷苦難深淵的悲慘歷程。次線是祥子和虎妞、小福子等的感情糾葛。兩根線擰成一股，推進情節(jié)的發(fā)展。他以三年時間湊足了一百塊，經與車主討價還價，終于以九十六塊錢買到了自己一心追求的人力車。剛半年，他在兵荒馬亂中“被十來個兵捉了去！”失去了這輛用三年血汗錢換來的車子，但他幸運的是終于逃脫了兵的手掌，牽走了和他一起被俘的三匹駱駝，以三十五塊現洋賣給了一位老者。祥子是個勤勞的農民子弟，他頑強地重新開始，拼命拉車攢錢，可又被偵探敲詐、洗劫一空，希望又成泡影。他以和虎妞的畸形婚姻為代價，又拉上了屬于自己的車。但虎妞死于難產。他又不得不賣掉人力車料理喪事。窮途末路的祥子只能做這樣的事：“有結婚的，他替人家打著旗傘；有出殯的，他替人家舉著花圈挽聯(lián)……”每次掙十幾個銅子勉強糊口。

這是三位著名作家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寫的人力車夫的故事。他們寫作的視角不同，故事情節(jié)不同，篇幅長短也相距甚遠，但他們對勞苦大眾都有深厚、真摯的感情；筆下的主人公均為勤勞淳樸善良、掙扎于社會底層的苦力。這些作品都是現代文學中的瑰寶，值得大家認真閱讀。我們已經進入了網絡時代，但是閱讀書籍還是不可或缺的。莎士比亞說過：“書籍是全世界的營養(yǎng)品。”我覺得這是永不過時的金玉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