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就是和自己“捉迷藏”——評胡塵子《捉迷藏》
每個秋季學期,北師大文學創作專業一年級的研究生都要上一門必修課“文學創作理論與實踐課”。今年九月,在這門研究生必修課上,我第一次認識了兩位本科二年級男生,朱嘉誠同學和胡爾康同學(筆名胡塵子),嘉誠出生于2004年,爾康出生于2005年,是這門課上最年輕的聽講者。第一次上課時我對他們說,非常歡迎來旁聽,但要記得交創作作業。那當然是一個善意的玩笑。但是,第三周上課,二人果然都如期交來了作品。眼前這篇《捉迷藏》,便是爾康在課程結束時交來的另一篇作業。
《捉迷藏》關于一位并不起眼的女青年麗詩的生活。小說中饒有興味處在于,她不想與人溝通,但喜歡與桌底的響聲進行交流。抽屜里到底是什么東西呢?沒有人知道。抽屜里的聲音甚至讓她著迷,她隨時可以在內心里與它交流。小說不是按現實邏輯流動的,它順著主人公的意識流動。其間夾雜著少年時代回憶,尤其是母親和麗詩的對話。女兒很顯然是孤獨的,時間深處中的母親安慰著她。她很想找到一個可以說話的人。同事,朋友,可惜都沒有,唯一可以交流的是抽屜里的窸窸窣窣的那個聲音。
“捉迷藏”自然是一種游戲,小時候之所以樂此不疲,其實是在跟他人、跟世界捉迷藏的過程中獲得樂趣。這部作品里,麗詩的樂趣在于“我”與“它”周旋。我們的主人公在這樣的周旋中體認自我,并不抱怨,也并不極力擺脫。——孤獨是這部小說里的關鍵詞。這種痛并快樂的狀態并不是一個人的。這部作品某種意義上是麗詩的青春囈語,但是,并不含混。薄如蟬翼的思緒使整部作品洋溢著詩性氣息。年輕寫作者的敘事才情讓人驚異,筆觸輾轉、晶瑩、靈動,閱讀這部作品仿佛進入了文字的迷宮。
八周課結束后,我與博士生一起約兩位同學在學校的咖啡館里聊家常。他們都講起自己的少年生活。胡塵子來自溫州,他講起少年時代的彈鋼琴生活,因為家在六樓,少年很不喜歡下樓,所以更愿意讀書,尤其喜歡博爾赫斯、卡爾維諾,也許,這會讓人明白,小說中輕盈而又執著于內心的寫作淵源有自。但畢竟也有不同,《捉迷藏》是落地的,它的魅力在于現實感。“我找到你了!”這是《捉迷藏》里多次出現的話。它包含一個青年的渴望,渴望找到“你”,渴望和“你”在一起。而“你”并不一定是一個人,很可能是“它”。因此,“捉迷藏”在此處便有了多重意味。
作為十九歲作者的首部作品,《捉迷藏》有青澀之處,是嫩苗,但我想,所有優秀寫作者也都是從嫩苗開始的,事實上,我對胡塵子同學的寫作抱有深深的期許。想到里爾克在《給青年作家的十封信》中的一句話,也是我喜歡的:“愿你自己有充分的忍耐去擔當,有充分單純的心去信仰”,與胡塵子同學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