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在十二生肖里，蛇是龍的小弟，緊跟在龍的后面。屬蛇的人每每把自己的屬相說成“小龍”，意思是，蛇與龍沾親帶故。

北京的地名里，蟄伏著形形色色的蛇。有白蛇，如白蛇洼、白蛇村；有青蛇，如青蛇嶺；有大蛇，如蟒山；有小蛇，如蛐蛇梁；有蛇魚，如蛇魚川；有想象中的蛇，如響蛇嶺、蛇水灣和銀蛇谷。這些有形或無形的蛇出現(xiàn)在北京的地名里，使那些地名活色生香。

村名中有白蛇青蛇

在海淀區(qū)上莊鎮(zhèn)，有一個叫做白水洼的古村落，它原來的名稱是“白蛇洼”。該村形成于元代，附近多蛇，又多水災。當?shù)厝苏J為，水患為白蛇鬧水所致，便將此地稱作白蛇洼。據(jù)《昌平掌故》記載：“白蛇洼以蛇群居之而得名，村人忌蛇之體態(tài)，故諧音為白曹洼。”白曹洼東鄰古村梅所屯，后來又改稱白索洼。清康熙年間，改稱白水洼，沿用至今。

古時候，村中建有寺廟，意在鎮(zhèn)水鎮(zhèn)蛇。據(jù)《昌平外志》記載：“三教寺在白水洼，有元至元十八年（1281年）石幢。”石幢即石經(jīng)幢，石質(zhì)為漢白玉，七角八面，每面雕有佛像，并刻有“不空成就佛”、“廣目天王”等銘文，是北京地區(qū)元代佛教的一個縮影。

白水洼路東邊有一座皮影文化城，我在那里游走時，曾看到一塊白底黑字的長方形標牌，上面的幾行文字是《白梅古驛》的簡單介紹。白，即白水洼；梅，即梅所屯。歷史上，白水洼村與梅所屯村經(jīng)常有商賈往來，鄉(xiāng)間小路與京西古商道相連，附近還有一座驛站——白梅驛站。除了熙來攘往的商家馱隊，皮影戲班也經(jīng)常到此地演出。正因如此，當時的白水洼繁榮富裕。在神話傳說里，白蛇給人帶來禍患，也帶來福祉。那么，白水洼人的福祉是否與白蛇有關(guān)呢？

在昌平區(qū)百善鎮(zhèn)，也有一個與白蛇有關(guān)的古村，曾用名白蛇村。明朝初年，該村因軍屯而成立，稱作白石屯。后來，人員漸漸多元化，遂改稱白石村。到了清朝末年，村西白石山上經(jīng)常有白蛇出沒，村名又改成了白蛇村。1915年，一條新修的馬路穿村而過。這條路為村民出行帶來了極大的便利，但在修路過程中，也使一些村民的利益受損。好在那些村民深明大義，顧全大局，沒有斤斤計較。修路人造福一方，是善舉；村民全力配合，甚至不惜犧牲個人利益，同樣是善舉。于是，白蛇村改稱百善村，沿用至今。

那條路修通后，百善村百業(yè)興旺，有人務(wù)農(nóng)，有人經(jīng)商，有人當兵，有人從政，有人進廠做工，有人教書育人。村里有5條街，70多眼水井，店鋪林立，生意興隆。此外，還有6座寺廟、1座祠堂和1個大戲臺。這種空前繁榮的景象，當然不是白蛇的法術(shù)帶來的，而是得益于民風的淳樸和村民的誠信善良。

在懷柔區(qū)雁棲鎮(zhèn)，有個古村叫做青蛇嶺。據(jù)《懷柔縣地名志》記載：“清末成村，因村旁有青色巖石，寬約1米，順山而下，形似蛇，故名。”該村位于雁棲河東岸臺地，只有幾戶人家，因交通極其不便，村民逐漸搬遷到附近的石片村。如今，青蛇嶺村只剩下一個地名。

白蛇與青蛇以外，還有一個古村的名稱中帶有“蛇”字，它就是密云區(qū)馮家峪鎮(zhèn)的蛐蛇梁。那是一個只有20多戶人家的小山村，每到陰雨天，村子的黃色渣土里便大量生長蛐蛇，因而得名。但這種蛇放在這篇文字里，似乎有點牽強，因為所謂蛐蛇，其實就是蚯蚓。

山水名稱中有異蛇

在京西群山深處，有個地方叫響蛇嶺，那是黃草梁上的一道山嶺。這個地名可以從“形”與“聲”兩個維度理解。海拔1500多米的響蛇嶺在群山之巔蜿蜒數(shù)里，有如一條大蛇，這是“形”；到了冬季，西北風呼嘯而過，仿佛大蛇在嘶鳴，這是“聲”。于是，當?shù)厝隧樌沓烧碌貙⑵浞Q作響蛇嶺。

如果探究更深層的緣由，就不得不說響蛇嶺所在的位置。從前，黃草梁是北京西郊通往河北懷來、涿鹿、宣化，進而通向塞外的一條交通要道。作為邊關(guān)要塞，秦滅燕，金滅遼，皆經(jīng)此道。元朝時，黃草梁上建有天津關(guān)，重兵把守。到了明朝，蒙古騎兵經(jīng)常由此道襲擾京城。于是，明萬歷三年（1575年），朝廷在黃草梁修筑了一道長城，城墻上還有7座高大的敵臺。明長城京西段敵臺最密集的地方，就是黃草梁。那道山嶺之所以被稱作響蛇嶺，也許與黃草梁的軍事色彩有關(guān)。

在密云區(qū)西北部，有一條流經(jīng)石城鎮(zhèn)的季節(jié)河，那是白河的一條支流，名曰蛇魚川。據(jù)《密云縣地名志》記載:“蛇魚川發(fā)源于石城鎮(zhèn)北段的山神廟一帶, 屈曲東南流, 經(jīng)轉(zhuǎn)山子、西灣子等村, 于趕河廠村東北入密云水庫, 中段穿過長城關(guān)口, 長13.4公里。”

所謂蛇魚，就是外形像蛇的一種魚，如黃鱔、白鱔、青鱔、鰻魚、鰻鱺魚等，蛇魚川里的蛇魚以黃鱔為主。這種魚除了外觀像蛇，狡猾的藏身術(shù)也像。它們從不輕信釣鉤上的誘餌，所以你很難把它們釣上來。當然，這與它們的生活習性有關(guān)。它們喜歡呆在河水底層，那是釣鉤難以抵達的地方。安于底層現(xiàn)狀，使它們躲過了許多危險。如遇撒網(wǎng)，它們沉得更低，甚至將身體緊貼河底。有經(jīng)驗的村民常用一種特殊方法捕撈蛇魚——在河邊筑一道小壩，將一根鑿空的圓木吸水筒放入壩中，并在入口處安裝倒刺，然后用一塊大石頭壓住。蛇魚隨水流進入吸筒后，再也無法游出，于是被捕獲。京劇《智取威虎山》里有一句臺詞：“狐貍再狡猾也斗不過好獵手。”套用此語，蛇魚再狡猾，也斗不過手段高明的捕撈者。

在平谷區(qū)東北部長城腳下，有一座黃松峪水庫，水庫下游有一條小河，名曰蛇水灣。因為那條小河彎彎曲曲，回轉(zhuǎn)十幾道灣，蜿蜒如蛇，當?shù)厝吮阋榔湫螒B(tài)，取了這個有趣的名字。后來，有人覺得“蛇”字不雅，改為水庫東干渠。這樣，增強了準確性，卻少了趣味。

延慶區(qū)北部的銀蛇谷，原來是一條季節(jié)河，屬于白河的一條支流。后來，水源干涸，成了一條溝。因為海拔高，冬季大量積雪，而這條溝的陰坡幾乎見不到陽光。積雪難以融化，望之如銀蛇。于是，便有了“銀蛇谷”這個詩情畫意的名字。

蟒蛇被斬留下山名

在昌平區(qū)十三陵水庫東側(cè)，有一座聞名遐邇的山，名曰蟒山。蟒是體型龐大的蛇，是蛇類中的巨無霸，體長可達六米。依托蟒山修建的公園，叫做蟒山國家森林公園。站在這座公園的門前，褐色石壁上那行褪色的紅字使我想到蛇蛻。蛇蛻是蛇們成長的標志，每蛻一次皮，它們就長大一些。草蛇蛻皮，蟒蛇也一樣。

從公園的觀景塔朝西北方向眺望，可以望見十三陵水庫的粼粼波光。蟒山山頂有人工天池，是十三陵抽水蓄能電站，蓄水量達400萬立方米。蟒山觀景塔與天池相望，是磚木結(jié)構(gòu)的7層古塔，高37米，外五層，內(nèi)六層，仿明建筑，有3666塊條石鋪就的登山臺階直通塔下。十三陵是明朝遷都北京后，在天壽山南麓修建的長陵、康陵、定陵等十三座帝王陵墓。據(jù)說，皇陵選址時，更多地考慮了“左青龍，右白虎”的風水因素，白虎是指如今的虎峪，而青龍則指蟒山。

蟒山這個名稱，源于一個關(guān)于蟒蛇的傳說。相傳，元末明初，昌平北山有一條巨大的蟒蛇出沒，附近山民深受其害。明成祖朱棣派人勘察陵址時，發(fā)現(xiàn)了這條巨蟒，并下令鏟除。有個叫伯哈智的阿拉伯傳教士自告奮勇，穿上一身鑲著尖刀的牛皮裝，手持利刃走向巨蟒。當他被巨蟒吸入腹中后，以利刃破腹而出。巨蟒被殺死了，伯哈智也因傷勢過重而離世。這個故事有點神話的意味，但在明朝歷史上，伯哈智確有其人。在距離蟒山森林公園不遠的南邵鄉(xiāng)何營村，我找到了伯哈智的墓地。

占地10余畝的墓園里，古柏成林。守墓的張先生說，以前柏樹更多，現(xiàn)在僅存66棵，都是一級古樹，樹齡大約五百多年。墓園大門內(nèi)的石碑上刻著“何營村伯哈智墓”，標明為昌平區(qū)文物保護單位。石碑背面是伯哈智的簡單介紹——他于明朝洪武初年來到中國，明太祖曾封他在朝廷做官。洪武末年，伯哈智在昌平傳教講學，去世后葬于蟒山前。至于伯哈智斬殺巨蟒的事跡，石碑上沒有記載。

蟒山森林公園林木茂密，曾是機關(guān)團體及企事業(yè)單位的義務(wù)植樹基地。有人說，因為這里的山勢逶迤如蟒蛇，所以叫蟒山。也有人說，被伯哈智斬殺的那條蟒蛇化身為山脈，故稱蟒山。前者理性，后者浪漫。在浪漫者看來，蟒山是一個凄美的神話，寫盡了秋月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