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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江文藝》2024年第12期 | 于文舲:早安(節選)
    來源:《長江文藝》2024年第12期 | 于文舲  2025年01月08日08:32

    肖伊然的微信列表里有個男的每天和她互道“早安”。

    周銳和肖伊然本來要去環球影城的,肖伊然早起沖澡,頭發濕漉漉地披在肩上。等她打開衛生間的門,白花花的熱氣一時沒散盡,在吹風機的噪音里,她還是感到了周銳在她背后走來走去,帶著一股有勁沒處使的躁氣。肖伊然沒在意。畢竟周銳是個精力過剩的體能培訓老師。而肖伊然只想對著鏡子再放空兩分鐘。

    “不出門了,先談談吧,”周銳已經努力地擺出鎮定的樣子了,“那個叫李承的警察是什么人?”

    肖伊然真有點蒙。

    “是個警察沒錯吧?微信頭像是警徽。就每天給你發‘早安’那個。”周銳說,瞇縫了一下眼睛。

    盡管這事有些荒誕,她好不容易get到周銳的意思,差點笑場。但實際上她還是感到了逼仄。她這間兼做工作室的小一居本來就夠逼仄的了。肖伊然撤了兩步,靠在轉角柜上。

    “對不起我看了你的聊天記錄。”從周銳的語氣上就能判斷,這是一句例行公事的免責聲明。有點高高在上。肖伊然居然還有心思納悶了一下,周銳到底是怎么看到她的微信的?不可能是狗血劇里那種常見的橋段——一方手機冷不丁接到一條曖昧信息,就被剛剛好經過的另一方“意外”發現了。李承不可能隨便給她發信息。她甚至都想到了,周銳本科學通訊工程的,雖然學完通訊工程還是拿五六歲業余體校的童子功找的工作,但這個專業不會是有什么內部福利吧,有什么專業的技術可以潛入其他設備任意讀取信息?肖伊然的思路差點都往黑客帝國上發展了,幸虧周銳及時截住。

    “我記住了你的手勢密碼,就這么簡單。”

    他甚至微笑了一下。

    見識過肖伊然手勢密碼有多復雜的人都會對這句話倒吸一口涼氣。肖伊然是對密碼過分執著的人,從小就是,從密碼日記本開始,她媽就沒有像其他千千萬萬的媽媽那樣成功破譯過。她的密碼永遠是網站的最高保密級別。別人密碼多了自己都記混,肖伊然記不混,這讓她成了一個腦子好使且有秘密的人。這差不多是她的人設了。

    “李承嗎?”肖伊然甚至也笑了一下。

    當時她的確沒有什么特別強烈的感覺,只是嗓子發緊,聲音就有些抖。她摸到了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像一只炸毛的貓。

    “是啊,是啊,我愛上過他。”肖伊然抬起低垂的眼瞼,面無表情地看了周銳一眼,“不過你放心,我跟他沒可能。”

    肖伊然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后來周銳就一直瞇縫著眼睛,緊盯住她不放。其實如果周銳細心一點,他就會在肖伊然這個小區的樓當子里看到李承的照片,社區民警公示,俗稱叫片兒警。照片上的李承一臉正氣,頭發都花白了。當然現在強調這點并不能洗脫他的什么嫌疑,現代社會無奇不有,人們早就見怪不怪了,搞不好只會讓故事變得更重口味而已。

    2022年底,肖伊然認識李承警官,是因為她遭遇了電信詐騙。

    那也是她人生第一次報警,大中午的,被派來接警的小張剛問到第二個問題,就“嗖”一下把鍵盤推回電腦桌里:“你連一共被騙了多少錢都弄不明白,還怎么做筆錄啊?”“來,給你支筆,紙,”他把這些東西拍在桌面上,“你先自己理一理,算清楚叫我。”肖伊然把紙筆挪到自己面前。她就像小時候那種被勒令留堂的差生,不做完這道算術題不許放學回家,她又犯了一會兒愣。轉賬記錄每一條都是對她的羞辱,相比之下倒是那些數字顯得有些不真實。減法和損失、痛苦還沒有建立聯系。但讓一個人完全被支配的恐懼是巨大的。肖伊然也不知道她剛剛都做了些什么。她試圖中止過,在那個極短暫的間歇里,她的QQ消息不停地閃,語音通話申請一個接一個地跳出來,電話,不同的電話號碼,不同地區的電話號碼,她不敢接也不敢掛,但它們還是有效地打亂了她。她開始接到短信:“接電話!為什么不接電話!”“中途退出你就會被凍結,錢也拿不出來!”……她慌手慌腳地打開微信,發現賬號異常登陸不上去,要進行一大堆的驗證。這時候再有電話打進來,她就崩潰了,和她的手機軟件一樣崩潰了。她信不信已經不是問題了,而騙子只在那頭淡淡地說:“你也發現你的賬號出問題了吧?”只有他們清楚這一刻發生的每一件事。

    她最害怕的是密碼被盜。她害怕信息泄露。她甚至害怕這才僅僅是個開始。

    “那倒不至于吧,”小張胡嚕著后腦勺說,“你這個騙局現在多了去了,光我們這一派出所,平均一天都能接個兩三起,還沒聽說有什么后續的問題。”“對了,你一共幾筆轉賬?”他又問。

    “三筆。”

    “那還好。”

    “幾筆還有區別?有希望追回來?”

    “哦,不是那意思,”小張舉起手機晃了晃,“反詐App里上報,筆數少的好填,也有人轉了十筆八筆的,可要了命了,都得手動輸入。”他又埋頭忙活了一陣,嘴上也沒閑著,“大中午的,沒吃上飯吧?正常,這都是騙子專門研究過的,他們現在凈挑25到45歲的上班族騙,腦力工作者,還有高知,趕十點多十一點,你忙活一上午了,腦子都轉不動了,正急著吃飯去呢,趕緊弄完完了,得,你就中招了……”

    肖伊然沒覺得餓,但是腿軟,挪不動步子。她只好縮在派出所接待室的鐵皮椅子里等她爸媽開車來。她到底高估了自己的獨立。有工作微信進來,肖伊然都感到恍惚,她回:“實話告訴你,我被騙了很多錢,正在派出所,文件就拜托你先處理,麻煩了。”這很管用,世界一下就安靜了。

    母親叮囑肖伊然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她的相親對象周銳。那時他們認識四個月了,相處還算穩定。事實上,母親覺得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都不妥當,就因此,最初她還對李承警官有過一點小小的微詞:“他直接就去院里敲咱們門,讓別人看見了多不好,人家就算不打聽也得嘀咕,這家就住一個女孩,有什么事警察老要找她?”李警官幾次敲門不遇,才打來電話,他讓肖伊然加上他的微信,他平常會用朋友圈和居民群分享反詐案例,有任何問題可以隨時找他。這之后,她媽再提起李承警官,都會禁不住感慨:“這人可真好啊!”

    記者在大倉社區85號院見到了社區民警李承警官,他剛剛結束今天的巡查探訪工作。日復一日,他在自己負責的片區一走就是三萬步,東到太平大廈,西到虹云路,摸排情況,發現隱患,及時幫助群眾解決問題。社區的工作瑣碎,就更需要耐心和細致。軍人出身的李警官說,自己雖是個老警察,但做社區民警還是新兵。55歲他主動提出申請,到派出所做一名基層社區民警。在這里,他思考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如何讓群眾遇到困難時能第一時間想起他,愿意找他。他把自己做的警民聯系卡發到千家萬戶,電話、微信24小時暢通。每天早晨,他會群發消息問候早安,這個習慣他已經堅持了三年從未間斷。李承警官說,許多群眾也會自發地給他回復,尤其院里的獨居老人,只要看到他們的信息自己心里就感到踏實。如今,大倉社區的居民早已和李承警官親如一家,哪家孩子升學、哪家老人生病、哪家結婚、哪家新搬來,他都如數家珍,而院里的老人告訴記者:“小李知道我兒子在國外,他就三天兩頭來看看我,這些年,他可幫了我們大忙了!”其實,讓老人們贊不絕口的“小李”也已接近退休年齡了。

    “那他對你怎么樣呢?”

    肖伊然倒沒想過周銳會這么問。而她這么一遲疑,又讓周銳意識到他說了一句傻話似的。“當然了,當然了,這是你的事,”他把頭埋下去,擺擺手,算是把這句抹掉了,“你可以不回答這個問題。”

    “你要是根本沒想找對象沒想結婚,只是演給你媽看的,那你直接告訴我,我可以配合你。”周銳又說。

    “不是,我想找啊。”可能是嫌她語氣過于草率了,周銳皺了下眉頭。肖伊然只好補充,“我不是說了嗎,我跟李承沒可能,我也從來沒想要嫁給他,我在忘掉他呢,只是需要點時間。”

    周銳鼻子里“哼”了一聲,好像肖伊然講了個冷笑話。“天天聯系天天問候早安,這叫忘掉?八成更見不得人的話都給刪了吧!”

    肖伊然承認這是她自作自受,但話題往下三濫方向去了,還是讓她感到惡心。她的胃不合時宜地脹痛起來。這段誰也說不出話來的時間確實有點尷尬。好在周銳又擺了擺手,帶點避戰求和的意思。他使勁嘆了口氣,說:“反正你總得做個選擇,你把他刪了,不再聯系,你同意以后手機給我看——當然我的你也隨便看,我就可以不追究你的過去。還有,盡快結婚。”

    就算于事無補,肖伊然還是忍不住為自己辯駁兩句:“那我也不能心里沒底就結婚吧?”

    “你為什么老沒底,這你自己清楚吧。”

    “我不清楚。我本來是準備到今年年底就跟你結婚的,那會兒好歹咱們也認識一年多了,我想我心里能踏實一點。可我現在越來越說服不了我自己了。我只知道這是咱倆的問題,跟別人都沒關系。再說了,你也從來沒認真地跟我說過結婚啊……”

    “行,我現在就認真地跟你說,”周銳截住了肖伊然的話,“今年年底也是我的最后期限,結婚。”

    肖伊然反而釋然了。這本是她最難以招架的話題,平常她都小心翼翼地不接茬,可周銳此話一出,肖伊然甚至還有閑心走神了一下。多像一句電影臺詞啊。黑幫老大一手停在扳機上一手摩挲著槍口,眼神低低的,聲音也低低的:“這是最后通牒,識趣點,否則就殺了你。”通常這時,槍口對面的人都要笑一下,以示Who cares。肖伊然也想笑一下,畢竟她已經不需要再去面對未來的那一天了。

    她可能真的笑出來了吧,這激怒了周銳。他眼圈變得紅紅的,嚷了起來:“哪個男的遇上這種事還能像我這樣對你啊,我還跟你結婚!結婚!我告訴你肖伊然,這種事要是哪個男的受得了,那他絕對不愛你!剛才你在廁所還沒出來的時候,你感覺到了吧,我就在這兒走來走去,我必須釋放一下,要不我可能什么都做得出來。我先想直接就走,把你拉黑,結果我忍住了,我覺得還是得聽你當面說明白。我又想報復他,這也太容易了,他是公職人員,不管我去告他狀還是上網捅開這件事,他一準完蛋!可這樣你也完了,所以我也忍住了。現在你告訴我該怎么辦,怎么辦?!”

    “其實事情也……不是……”逐漸失控的感覺讓肖伊然渾身發抖。

    “不是?”周銳說,“那你為什么害怕?”

    “你為什么害怕?”父母也這樣問過她。事實上,至少曾經有一陣子,肖伊然覺得父母在悄悄地觀察她的恐懼,他們對此實在有點大驚小怪了。那時候肖伊然還在上中學,她大概知道,父母的神經過敏和她堂妹的事有關。據說,堂妹是有一天放學回來突然變得神經兮兮的,她整整一個晚上都在重復,有人在她身上裝了竊聽器,噓,小聲點,有人裝了竊聽器……她被確診患了精神分裂癥,自此從一個磨人的、有點不知輕重的小孩變成了標準的精神病患者,吃藥,打針,不再上學。后來肖伊然家和堂妹家就漸漸疏遠了,說不好誰先疏遠的誰,或者不叫疏遠,叫禮貌。父母的應激反應,就是開始在肖伊然身上小心辨別可能潛伏著的相同的基因。她們的父親可是親哥倆。于是肖伊然就習慣了不把害怕表現出來。

    多年過去了,等她又不得不表露出一點內心里的恐懼不安的時候,她發現這件事變得難以理解了。她為什么拖著不結婚。火候已經到這兒了。周銳在四環邊上有個小房子,他家不在本地,前兩年父母支持買的,其實他平常也有單位宿舍住著,很少回這邊,所以房子一直沒收拾。春夏交替的時候,他忽然操持起裝修來了,換門窗、鋪地板、買家具,雖說簡單弄也搞得動靜不小,而這些周銳只跟肖伊然提過只言片語。父母就理解不了肖伊然的氣憤,她爸說:“這還用說嗎,人家是男孩當然要先籌備著了,早晚的事。”肖伊然說:“我煩的就是這個!他要真是為我們籌備,為什么什么事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她媽說:“也是,那你直接問他好了,還有什么話不能說的?”肖伊然搖頭:“不問。人家的房子,問了就跟我惦記著似的。”沒過多久,周銳告訴肖伊然,夏天他父母要過來,看看他這個房子,到時候兩家一起吃個飯。他還掏出備用鑰匙交給肖伊然:“裝修差不多了,在散味兒。鑰匙老帶在身上怕丟,也給你一把幫我存著。”肖伊然好像松了口氣,她讓自己相信,周銳是為了父母來有地方住才收拾房子的。幸虧沒有自作多情。

    后來兩家人就在飯桌上見面了。作為本地人,肖伊然家理應安排招待。周銳父母大包小提地來,以表隆重。大家落座,趁菜還沒上齊,周銳的母親迫不及待塞過來一個大紅包。肖伊然趕緊站起來,單憑紅包的厚度,她就知道這番意義重大了,絕不只是見面禮那么簡單。在下定決心以前,她不想欠他的。她甚至打算找個借口拒絕,但再委婉,這頓飯也甭吃了。肖伊然迅速在心里掂量著,她看到周銳得意洋洋的神情。她媽說:“阿姨給了,就收著吧。”肖伊然只能先坐下,聽著兩家人夸這對小情侶多么多么般配,訴說兩家人多么多么有緣,話里話外恨不得明天就是良辰吉日。兩家人互相加了微信被拉到一個群里,從此就是一家人了。

    現在周銳讓肖伊然退還他母親當時給的錢。那個燙手的山芋,肖伊然根本就沒拆開過,只有她媽替她看了看,一萬塊錢里夾著一張一塊的,據說這叫“萬里挑一”。她馬上痛快轉賬。

    就在剛剛,他們緩和了一陣。周銳說:“給我幾分鐘,讓我平復一下情緒,咱們就走。”肖伊然就坐在臥室等。“走吧,寶。”周銳說。往哪走呢?肖伊然有些迷茫,但她沒問。她覺得周銳也不知道。天空就適時地飄了幾滴雨。云不那么灰暗,也不那么亮堂。周銳說:“還是直接回家吧,行嗎?寶。”肖伊然點頭。她把傘遞給周銳,周銳撐著,肖伊然把手搭在他胳膊上。他們就像一部沒完沒了的默片,單調得讓人昏昏欲睡。在地鐵里,他們并排坐了一會兒,肖伊然閉上眼,這讓她感覺放松,任憑身體跟著車廂的節奏左右晃動,她沒有阻止自己有幾次倚靠到了周銳的肩膀。

    各回各家以后,周銳發微信說:“還是分手吧。我好像做不到我想象的那么大度。”

    肖伊然同意,“好啊”,想了想又刪了,換成“嗯”。“既然都沒關系了,今天說的就是我一個人的事了,請你尊重我,不要跟任何人講。”

    “你還是只關心你自己。”周銳回。

    肖伊然就沒話了,她不能再刺激周銳。但她也不想解釋什么。

    “我可以答應你,”周銳又發,“我不會說。”

    家里實在太憋悶了。肖伊然提早回了家,一個人,父母難免問這問那。她只能瞎編一些理由,再溜出門。這座城市就這點好,沒有人關注你,也沒有人礙你的事。肖伊然是上小學前隨父母從廣州搬來這里定居的,廣州的記憶,對她來說聊勝于無。去年她出差回去過一趟,她已經沒法適應了,那種一驚一乍的節奏,身邊充斥著急剎車聲和嗡嗡的如耳鳴聲,亂竄的車和亂竄的人,隨時要你做出反應。在那里人要尖叫,要說話,要吃東西,吞吐,呼吸,唯獨不能保守什么秘密。因為沒有人是空的。它太滿了,滿得溢出來,要把每一個空的人都灌滿才罷休。而眼前這座城市很不一樣。她剛來時,在樓后面遇見過一只黃鼠狼。她沒看到黃鼠狼長什么樣,只有一條細長的黑影鉆了過去。肖伊然大叫。是搖著蒲扇的鄰居奶奶制止了她:“可不敢叫啊,那是黃大仙,靈得很呢,你要是對它好它一準來報答你,可要是你嚇著了它,它以為你要害它,可不得了,這東西最記仇的。”那之后挺長一段時間,肖伊然小小的心里就總有那么一種感覺——她盼著什么發生,又害怕真的有什么發生。即使發生了,也可能她并沒有意識到。或者等她意識到就晚了。

    反正這座城市從來也不給她什么提示。一模一樣的樓群,一模一樣的路口,她住了十幾年還是會感到恍惚,有時搭車回家,開車的人冷不丁問,是這里拐彎嗎?車子離路口的距離已經容不得她多想了,她總是在這個時候感到緊張。沒有什么標志物。但她必須回答一個“是”或者“不是”,有幾次她說對了,有幾次說錯了。

    肖伊然不知該怎么跟父母說她分手的事。結果父母不一會兒就以一種頗為戲劇性的方式得知了,也好。她感到手機在褲兜里振動,她媽問她在哪兒,要來接上她回家。掛了電話,肖伊然就明白了母親那種急切卻又透著小心翼翼的語調。是周銳解散了兩家的微信群。

    肖伊然發現她媽在和周銳聯系。其實也用不著她發現,是周銳親自告知的,他在微信里說:“你媽媽一直在問我到底怎么回事,我沒說,但你以為她感覺不到出了什么事嗎?她是真的愛你,我都不忍心看她這樣。她要是知道了你的事得多寒心!”

    現在肖伊然沒心思去管周銳的態度。這條微信就像一顆深水炸彈。肖伊然真切地感到了,那種不安是從身體里一圈圈一層層漾出來的。她既怕母親刺激到周銳,又厭惡母親替自己乞憐求和。關鍵是,這一切原本都是背著她進行的。她就像個傻子似的被晾在一邊。

    她去質問母親:“你跟周銳說什么了?”

    母親或許有些吃驚,但還是不以為然:“沒說什么,我總得知道發生了什么吧,問你你又不告訴我。”

    “我現在只想讓這件事到此為止。”肖伊然說,“你們別再摻和了行不行,別再把這件事搞復雜了!”

    母親只得妥協:“行行行。”

    “別再跟周銳聯系了。”肖伊然還不放心。

    “行。”母親點了頭。

    可不出半天,肖伊然又收到了周銳的微信:“我覺得你媽媽說得特別對,沒有人的感情不出問題,兩個人要長久,靠的是信念。我現在很暴躁,但我還是有這個信念,就看你態度了。”“我跟阿姨說我們已經在解決問題了,”周銳補充了一條,“我們又說話了,讓她放心。”他甚至還附了兩張她媽和他兩分鐘前的聊天截圖。肖伊然氣急敗壞得都笑了起來——她媽也碰上豬隊友了。

    她現在已經不關心她媽跟周銳說什么了。她只有一種遭到背叛的感覺。“你不是答應我不聯系了嗎?”不知為什么,肖伊然越是鉆牛角尖的時候,她的語調反而越冷靜而輕巧,“我還能再相信誰啊?”

    母親還是了解她的,為她過于冷靜的語調,母親還摟了一下她的肩膀。肖伊然就獨自回了她的一居室。

    終于,轉天周銳通知她:“你媽媽剛給我打電話了,我開始還是不想說的,但她說她可以接受你沒有婚姻,可不能眼看著你的人生出問題,我實在也是想為你好,你得面對,不能老是逃避問題,所以我就說了。你先有個心理準備吧。”

    ……

    (全文請閱《長江文藝》2024年第12期)

    【作者簡介:于文舲,生于1991年,北京人。小說與詩歌作品見于《人民文學》《北京文學》《上海文學》《天涯》《揚子江詩刊》《山花》等,有作品被《小說選刊》轉載,評論文章見于《文藝報》《小說評論》《當代文壇》等。作品入選《我聽見了時間:崛起的中國90后詩人》《中國當代文學選本》《2023年中國詩歌精選》等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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