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文學新浪潮:在海潮相遇處,新的傳奇浮現
12月15日上午,“中國文學新浪潮”海外推廣系列活動在新加坡啟動,首場作品推介會在新加坡卓爾書店舉行。林濱、楊慶祥、翟文鋮、蔡崇達、林森、龔萬瑩六位青年作家圍繞“新南方與新南洋”的主題,與現場讀者共同分享創作感受與文學感悟。
“中國文學新浪潮”海外推廣系列活動由中國作家協會外聯部指導,中國文學海外讀者俱樂部聯合海峽文藝出版社、中國文藝評論中國人民大學基地、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中篇小說選刊》《天涯》雜志社等共同倡議發起,計劃每年精選10位青年作家的精品中篇小說翻譯成外文在全球推廣,并組織不同國家之間的作家對話與青年交流,讓更多人看到中國當代文學如新浪潮般嶄新的活力與姿態。
新南方與新南洋的文學交響
活動開場,主持人李葉明介紹了參加活動的作家代表團。來自福建、海南等南方的三位作家代表與評論家以各自獨特的視角,探討了“新南方”與“新南洋”之間的文學聯系與文化共鳴,展現了在全球化背景下,文學如何成為連接不同地域文化的橋梁。
作為作家代表團的團長,海峽文藝出版社社長兼總編輯、《中篇小說選刊》雜志社社長林濱首先發言。他說,這次活動,評論家、作家非常支持,活動啟航在新加坡開始,未來可能會覆蓋到世界有中國作協海外讀者俱樂部的22個國家,覆蓋各地如本次邀請的這種強大的作家陣容。他直言,相較于此行的目的,接下來的作家分享寫作構想、表達方式等創作體驗,評論家獨到點評,這種面對面的交流可能讀者們更為關注。
作家龔萬瑩生于廈門鼓浪嶼,近期以小說《出山》獲第八屆郁達夫小說獎中篇小說獎、第九屆華語青年作家獎中篇小說獎雙子星獎。談到與新加坡的淵源,她說,自己在30歲之前做的是市場營銷,最大的客戶在新加坡,曾經常往新加坡寄賬單,今天終于來了,無論生意或文學,大家或許能在這里面找到很多共情的地方。她向大家推薦了自己具閩南風情的小說集《島嶼的厝》,該書講述了一座南方小島上的九個故事,如同交錯的窄巷般縱橫關聯,在悠長的往日時光里,島民們的人生軌跡互相交織。時代的浪潮吞噬著一切,但總有一座小小島嶼不會沉沒,那是我們心中尚未崩壞的家園。
走進自我內心是通往他人內心最快的路徑
作家、媒體人蔡崇達以金色故鄉三部曲《皮囊》《命運》《草民》成為了本次活動的焦點之一。作品探討人心、靈魂與命運,圍繞著福建閩南沿海小鎮東石鎮徐徐展開,描摹出無數中國人深沉、美好、堅韌、壯碩的生命圖景,共同構建了一片土地,一個宇宙,一群人的生老病死。東石是故鄉,終究是寫人生。人生就是不斷地再回首和再出發,撕開皮囊,生下命運,草民終究生生不息。
在個人分享環節,蔡崇達講述了文學的力量與個人成長之路,討論了閱讀與寫作的意義,并以三部作品為例探討了非虛構寫作、文體界限的話題,梳理了自己的創作歷程。
蔡崇達說,他在小學四五年級時發現了對閱讀和寫作的興趣,在遇到少年心事難以自我理解和自我表達時,他會向文學求索,“有時候讀到某一段話,像被雷劈中一樣,心想怎么把我不能表達的表達出來了?”并在閱讀中逐漸理解了作家的角色?!叭诵杂泻芏喙餐牟糠?,當有人是走進自我內心深處去表達的時候,或許也走到他人的內心深處,表達出我們共同的東西?!彼M约簩硪材軌虺蔀檫@樣的寫作者。
蔡崇達談到媒體從業經歷及對寫作的幫助。他說,學生時代拿過不少寫作獎,因覺得靠純文學難以安身立命,大學畢業后進入了媒體行業。第三年擔任《周末畫報》新聞版主編,之后成為《中國新聞周刊》執行主編。為什么能做到?“我把文學寫作的方法用到了新聞寫作,關心的是這個時代人與社會、人與人、人與自我之間的關系,怎么雕刻出這個人,這樣的命運,怎么讓他在這個時候說出這句話。我看到了作為一個人是如何被構成的?!?/p>
“能找到跟世界共鳴的部分是最重要的?!辈坛邕_在談到閱讀與寫作的意義時說。在他看來,人類需要閱讀的原因,是因為好的寫作和好的閱讀是你的心跟表達的一顆心進行巨大共鳴的時候,是內心可以安放的時刻,你嘗試寫作,是因為你試圖把你的內心通過這些文字安放下來。
“任何想要抵達人內心的表達都是困難的?!辈坛邕_說,寫作開始于當你內心感到某種召喚,感到某種需要,感到某種一定要去表達東西的時刻。并分享了《皮囊》出版的故事。他說,《皮囊》起初不被看好曾遭退稿,出版之后也沒做推廣,他只好自行把其中較短的第一篇做了一個海報,夜晚22時左右在微博發了,結果就突然間被轉得很開。這源于一名網友讀后說“大半夜看哭的天地,不信你讀讀看”,有人不信就讀了,很多明星也參與轉發,結果那一條微博就被大量轉發、被閱讀了七八千萬次,第二天的時候書就賣斷貨了。他表示,這是極度偶然的事情,但他堅信:“當你真的抵達你內心一直想抵達的部分,總會有閱讀者的,甚至在幾百年后,如果你的抵達足夠深邃,足夠到位,你真的照亮前人沒有照亮的部分,可能還會有人會借由你的表達照亮自己。”"走進自我內心是通往他人內心最快的路徑。"
關于非虛構寫作。蔡崇達認為,虛構不是虛假,虛構是濃度更高的真實。關于文體界限,蔡崇達提到一個觀點,文體的界限在當下越來越模糊,甚至越來越互通和共融。有人用小說的方式寫散文,用散文的方式寫小說。為什么發生這種情況?他認為,人的內心有一個共通的晦暗不明的宇宙,并和外在的宇宙同樣大而深邃。文學寫作者通過文字,通過各種題材、文體試圖去抵達晦暗不明的部分。他認為,文學是人對自我內心的長征,而且這個長征是一代接一代的,一步一步遞進的??v觀整個世界的文學史,會發現文體不斷在被推翻,推進融合,突破創新,在他看來這是很必然的一個現象,當我們要試圖抵達更深的命題,就要找到更適應當下探索的工具。在他的理解中,”文學表達只有一個標準,就是準確?!北热纭恫菝瘛菲鸪鯇懙煤芫?,但某一天突然意識到這是用特別精致的語言在寫一個底部的故事,有俯瞰、傲慢之嫌,之后便調整了這種不夠準確的表達方式。
有評論認為《命運》是“用詩歌的方式試圖寫小說”,蔡崇達表示,《命運》是把情感節點當做新的柱子去支撐敘述,它的結構是一個個人的情感節點,甚至是呼應當下很多人的有共性的情感經歷去支撐的,而這種表達方式以前更偏向于詩歌,讀起來就會有詩歌感?!睹\》找到了閩南的招魂儀式,閩南人在人往生之后,會以鄭重的形式不斷地頌他的名字,作者試圖通過這么一個儀式去召喚在這塊土地生活過的魂靈,告訴大家他怎么生下來活下去過。表達上有很多情感節點堆疊,整本小說某種意義上是詠嘆式的、詩歌式的,這也是邊寫邊明白。他說,《命運》的開頭就寫了二十七八個,每次記錄都覺得不對,直到找到它應該的樣子,才發現怎么就用詩歌的方式來表達小說了,在他看來,“當你要試圖抵達那個地方,你能找到了準確的形式,就是它注定要形成的那個樣子。”
談到大概的寫作脈絡,蔡崇達說,寫的第一本書就是《皮囊》,出版后受到很多讀者的歡迎,然后就開始走上了寫作的道路,現在專職在寫作。他認為,好的文學寫作是通過艱難地走進自我內心深處,試圖走到他人的內心深處的一次努力,是一個困難而且漫長的過程,不知道自己能做多少,但每一步都希望在往前走。
從第一本書《皮囊》到第二本書《命運》,中間隔了8年,蔡崇達說,“我很珍惜讀者跟我的相遇,讀者在內心深處跟我的相遇,用了8年時間,我覺得終于找到跟我那時的命題相處的方式,這兩本書都是我不得不寫的作品。””《命運》與《草民》是我有一個作家自覺之后的嘗試,覺得一定要去承擔的責任或抵達的命題。”
蔡崇達說,金色故鄉三部曲在表達上可能還有許多遺憾,但他已經盡力了。"希望下一個系列能跟讀者見面,那意味著我或許真的又往前走了一點。"
南方寫作與海洋精神
海南籍作家、詩人林森談到了南方與海洋文化的關系。他認為,中國文學中人跟土地的關系是敘事的一個傳統。陳忠實、莫言等作家也寫人跟土地的關系,同時我們也有廣袤的海洋,福建、海南等南方地域有很多省份臨海,而且很多人到南洋要往這邊走,有這種互動,但這一段歷史或這些故事是較少被書寫或被發現的,所以近些年關于中國南方的一些敘事,在不斷地激發著一些作者想象一種更新的東西,更廣大的一種世界,題材外延在擴展。他說,作為一個個體的喃喃自語可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通過這種書寫閱讀,互相驗證,互相認識,即使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面,但通過文字可能我們還是會在某個地方遇到一個特別貼心的人。就如現在,大家能夠坐到一起,可以談文學,這是一個特別美好的時刻。
談及南方及寫作的話題,詩人、批評家、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教授楊慶祥說,這是我第二次來新加坡。第一次是去年11月去新加坡作家協會參加創意寫作,這次是在活動中提及的青年作家的國際游學的項目,為什么這些活動都選擇了南方?他認為,是因為這兩年關于南方的寫作在中國是一個被熱議的話題。本次作家代表大多出生于1980年代,基本都是中國改革開放后成長起來的一代人,所接受的教育有一個最大的特點,就是大家的遷徙的經驗是非常豐富的。
關于南方及海洋文學,北京師范大學國際寫作中心研究員翟文鋮評述說,在林森的作品中,其實已經看到了那種冒險精神,看到了海洋精神的一些東西。他認為,這是南方地區給媒體的一個貢獻,它提供了文學史上沒有或者很少有的帶有我們民族特征的培養精神,這也許是一個重要的貢獻。同時,這些地區的人們對海洋的理解是非常豐富而又充滿悖論的。老一輩在海洋中找到了自我,找到了精神歸宿,但恰恰有時也是海洋送給他們死亡,這是一個悖論。
活動現場,互動環節氣氛熱烈。觀眾們紛紛提問,與作家們就文學創作、寫作技巧、文學與生活等話題展開交流。作家們耐心解答,分享了自己的見解和思考。
嘉賓合影
首場“新南方與新南洋”主題交流活動在新加坡卓爾書店圓滿落幕,“中國文學新浪潮”海外推廣系列活動將繼續在全球范圍內展開,通過舉辦各類文學交流活動,推介青年作家創作成果,推動中國文學走向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