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耳和他的歌:那些高昂的心靈進行曲
作曲家得有一對好耳朵,去捕捉那些稍縱即逝的旋律。有一位作曲家,卻“長著”四只耳朵,其音樂造詣之高可見一斑。這位作曲家便是聶耳,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義勇軍進行曲》的作曲者。
大型多媒體合唱劇《聶耳的歌》劇照
畫中的聶耳
“聶”字,繁體為“聶”,本就有三只耳朵,而聶耳二字并行,便為這位作曲家帶來了四只耳朵,讓他創作出了四十余首優美的旋律,至今廣為流傳。
國歌承載著一國之重,用音樂的形式表現中國曾經遭受的苦難、當下奮勇向前的拼搏與未來必將到來的輝煌,這樣一首歌曲的作者,定然稱得上是資深,然而,聶耳在創作《義勇軍進行曲》時,才23歲。可惜的是,《義勇軍進行曲》不僅是聶耳音樂生涯的巔峰,同時也是聶耳的絕唱,就在這首歌曲創作后不久,聶耳便意外溺水身亡,給后世留下了諸多遺憾和嘆息。
2024年12月,中國音樂學院排演制作的大型多媒體合唱劇《聶耳的歌》在中央歌劇院上演,合唱劇帶領觀眾們用音樂去回顧聶耳的一生,用這位偉大作曲家的作品去呈現其心靈的旋律。《聶耳的歌》讓人們更加了解聶耳,直觀地看到了他在短短的23年中為中華民族所做的一切,看到了一位愛國作曲家的骨氣與脊梁。
從云南到海北
在日本神奈川縣的藤澤市,鵠沼海濱的北邊矗立著一塊紀念碑,紀念碑面向著廣闊的大海,紀念碑旁,刻著由郭沫若所題的“聶耳終焉之地”。1935年7月,聶耳正是由此處下海,他短暫的一生也由之戛然而止,對于這個23歲生命的消逝,人們一度難以置信,甚至認為聶耳之死背后存在著暗殺與戕害,但最終卻沒能找到過硬的證據。聶耳雖然早逝,但他的音樂卻鼓舞著一代一代的中華兒女不斷前行。
聶耳卒于海北,卻生于云南。1912年,聶耳誕生于昆明,他多才多藝,尤其對音樂有著特別的天賦,他自學笛子、二胡、三弦等樂器,在上學時便擔任樂隊指揮。生逢亂世,深愛藝術的聶耳心系時局,他一再追問人生的意義,立志要“打倒惡社會,建設新社會”,他于“四·一二”反革命政變之后秘密加入了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并積極參加各種運動。1930年,從云南省第一師范學校畢業之際,聶耳也成為國民黨跟蹤追捕的對象,他在家人的幫助下離開云南來到了上海。聶耳的音樂生涯由此開啟。
上世紀30年代的上海,革命的火種在燃燒,而種種反革命力量也在此地交織。聶耳堅守著自己的理想和信念,加入了由中國共產黨領導的“上海反帝大同盟”和“中國左翼戲劇家聯盟”。在上海,聶耳在田漢、夏衍等人的見證下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入黨后,聶耳寫下了他的第一首表現工人階級斗爭意識的歌曲《開礦歌》,并為之填詞:“我們在流血汗,人家在兜風涼”道出了當時工人階級所遭受的壓迫,“我們大家的心,要像一道板墻;我們大家的手,要像百煉的鋼;我們造出來的幸福,我們大家來享”則傳遞出了無產階級的心聲。
短短一兩年時間里,《碼頭工人》《前進歌》《梅娘曲》《鐵蹄下的歌女》等歌曲接二連三被創作出來,聶耳的名號在上海灘被打響,隨之而來的不僅僅是來自人民的贊譽,還有來自國民黨方面的注意。為了逃避國民黨的追捕,聶耳東渡日本,可誰也不會想到,生性好水卻不諳游泳的聶耳會在海濱溺亡,一顆冉冉升起的藝壇新星,一位充滿正義與良知的進步音樂家年紀輕輕卻殞命他鄉。
一生的絕唱
1934年,共產黨員、戲劇家田漢創作了一部以抗日救亡為主題的電影劇本《鳳凰的再生》(也就是后來的《風云兒女》),并為其主題曲設計歌詞。在影片籌備之際,田漢卻被國民黨當局逮捕,直至入獄,倉促間,只得匆匆將本計劃要寫成鴻篇巨制的歌詞中的兩節寫下,這兩節歌詞后來輾轉來到聶耳手中。
聶耳在遠赴日本之前,便完成了《義勇軍進行曲》的初稿,東渡日本兩個月之后,聶耳寄回了這首歌的樂譜。雖然田漢沒有將自己心中想說的話寫完,但是聶耳卻用音樂將其內容補上,經由聶耳的音樂天賦,在短短的兩節樂章中,迸發出了時代的最強音。
在聶耳從日本寄回來的手稿上,紅色的譜線上跳躍著黑色的音符,在樂譜的左上角,標注著“進行曲”的曲式。但是,聶耳在這份樂譜的譜名上僅僅寫下了“進行曲”三個字,而將“進行曲”冠以“義勇軍”之名的,則是愛國將領朱慶瀾。朱慶瀾雖是國民黨官員,卻心系抗日,成立后援會支持著義勇軍的行動。在看到聶耳與田漢這份隔空合作的樂章后,朱慶瀾為標題增加了“義勇軍”三個字,不僅主題更加明確,還為整首歌增添了一份雄渾壯闊的氣息。《義勇軍進行曲》看似是聶耳、田漢、朱慶瀾三人的合作,同時卻折射出千千萬萬中國風云兒女的心聲。
隨著電影《風云兒女》的上映,《義勇軍進行曲》在大江南北廣為傳唱,號召著中華民族起來,號召著中華民族前進。中國的抗日戰爭讓世界矚目,而這首《義勇軍進行曲》,也走出了國門。1940年,以演唱《老人河》成名的美國黑人歌唱家保羅·羅伯遜在紐約演唱了中英文版本的《義勇軍進行曲》,隨后還灌制唱片,將其英文版本命名為“Chee Lai”,并用充滿力量感的漢字寫下了“起來”二字。《義勇軍進行曲》的影響力早已超越了國界,成為全世界愛好和平的人們心中共同的旋律。
永遠的聶耳
聶耳的英年早逝令人痛惜,但是,人的生命不僅僅取決于自然長度,還取決于其價值和意義,從這個角度來看,聶耳的生命卻是永恒的。在今天的中國,每一次國歌響起,聶耳都在每一個中國人心中復活,他已經不再僅僅是一個自然人,而是中國人心中愛國精神的體現。
在聶耳的故鄉云南,博物館中收藏有一把聶耳使用過的小提琴,這把小提琴并不名貴,卻是聶耳一生的珍寶。1931年初,聶耳得到了一筆酬金,把其中的一半寄給了母親,另一半則購買了這把本已是二手的小提琴,并稱“愿與此琴終生為伴”。從此之后,在聶耳的很多照片中,都有這把小提琴的身影,而這把小提琴也是聶耳許多作品的第一個聽眾,從這把小提琴的琴弦上,流出了《碼頭工人歌》《賣報歌》《大路歌》《畢業歌》等旋律,也誕生了《義勇軍進行曲》。隨著聶耳的不幸溺亡,這把小提琴也不再有人去演奏,它靜靜地陳列在博物館的展柜里,那么平凡,卻又吸引著那么多人的目光,人們注視著它,就像注視著聶耳永恒而偉岸的身影,一行行旋律,一句句歌詞從那四根久久沒有顫動過的琴弦上流出,我們今天還能夠聽到聶耳那堅強有力的號召:
“前進!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