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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2024年第6期 | 春樹:我心依舊(節選)
    來源:《十月》2024年第6期 | 春樹  2024年12月18日09:22

    春樹,作家、詩人。已出版《北京娃娃》《乳牙》等六部長篇小說,另有詩集《激情萬丈》《春樹的詩》《郁金香》(維也納出版)。主編《80后詩選》三輯及《那些寫詩的80后》。其小說已在二十幾個國家翻譯出版。

    夏夢心從臥室的小圓桌上拿起那瓶黑色小瓶的室內熏香,把它帶進了書房,邊走動邊噴了幾下。少頃,便聞到一股像茶玫瑰的味道。說是茶玫瑰,實際上她并不確定這是不是茶玫瑰,只是這個詞一下子就從她腦海里冒了出來:這味道,太像濕漉漉開著的玫瑰花了。不,它比玫瑰要甜,要荼靡,這荼靡也就有種不管不顧的敗家感。味道太濃,有點沖,霸占了書房的空氣,它缺乏一點兒空白,缺少一點兒回味。但,玫瑰總是美的,這就像那種玫紫色的玫瑰,不正統,卻很適合偶爾用來調劑心情。紫色似乎就是這種心情的調劑色,紫色口紅,紫色衣服,紫色的云彩……凡是紫色,都是這樣的。這還是嘻嘻送她的,當時在北京差點被她扔掉,無他,是嫌這味道有點太濃郁。實際上,嘻嘻送她的時候,她并沒太當回事,這不是那種國際大牌,也不是那種以有品位著稱的小眾品牌,它是一個她聞所未聞的牌子,所以完全被她當成了三無產品。事實上這是第一次,她對它發生了興趣。她湊近了它,從它的標簽上看到了一行句子,并不是品牌的名字,而是句英文,“書房中的女作家”。讀懂了她才發現,原來這是一句很文藝的話。而且,這不是熏香,這就是實打實的香水。她一下子懂了嘻嘻為什么要把這瓶香水送給她。

    嘻嘻曾說過,你的身上寄托著我的理想。以前頭一次聽她這么說的時候,夏夢心還有點驚訝,一個同齡的女孩能說出這樣的話,要么是嘻嘻對她自己已經看得太清,明白了她的性格特質導致自己的理想無法實現,要么這是一種恭維。或者兩者皆有。后來類似這樣的話聽多了,她也就淡然了。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嘻嘻本就是個說話夸張的人。這也有道理,總之有可能三種理由皆存。人有時候就是這樣的,往往一句話有好幾種意思,也出于好幾種理由而說,并不存在一個單獨的理由。

    無論如何,嘻嘻的理想似乎是做出一番事業來。而在夏夢心看來,嘻嘻的日常生活完全違背于這個理想,她更想過好日子,也更想和那些已經做出一番“事業”的人接觸。有時候夏夢心想,嘻嘻到現在還是她的好朋友,興許只是因為她們認識的時間早,少女時期就成了朋友,不然按夏夢心目前這“破落戶”的狀態,嘻嘻才懶得理她呢。

    樓道

    樓道里黑咕隆咚,拐彎就亮了,右側那面玻璃窗既讓外面的光線能穿進來,又能讓樓外的人能看到里面。“這里簡直像監獄。”夏夢心想。樓梯上的漆已經破舊不堪,拐角處還有爛泥和積水,“還很臟。”她心里暗暗地補充道。

    這是她陪Caesar下樓散步的樓道,屬于住在后院那些人的樓道,兩邊有個走廊相連,剛開始搬來時她不知道,帶貓下樓時只能從前門出去,繞一圈到后院。

    “我感覺生活非常搖搖欲墜,你有這種感覺嗎?”

    有天夜里,在丈夫不在、孩子早已熟睡的夜里,夏夢心在酒后,曾在微信上給嘻嘻發過這句話。她知道這話特別地文藝青年,特別地抒情,也知道這兩年她的負能量爆棚,嘻嘻見她說過太多次了,隨后對她此類的消息表現得很淡然,甚至可以說是不以為然。或許,中國與德國的距離拉大了她們友情的距離,再或者,生活境遇的變化讓她們的友情開始褪色。

    她那時候天天在找房子。要離開這個住了好幾年的地方,她很舍不得。想到自己要住到一個比這里條件差的地方,又感到沮喪至極。她看了八九所房子,那些房子要么破爛不堪,要么樓層太高無法養貓,要么就是地段太好房東沒看上她。這些統統都是廉租房,政府補貼一部分房租,居住條件自然比普通的房子要差。離婚時她的丈夫在法庭上通過律師說不付贍養費。法官問她的意見,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律師,對方不置可否,她記得之前她問過自己的律師,她是個年紀不老也不輕的中國女人,她說沒關系,這些事以后還可以再做處理,于是她點點頭。她只想趕緊離婚。不到十分鐘,他們就離了婚。此前他們用了兩年時間來談判,用了一年時間來分居。離婚后他們又在一起住了半年,因為疫情,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房子。當然,也因為預算不夠。她很想拋棄一切回北京,哪怕只是回去見見朋友散散心呢。可又走不了,大部分航班都還沒恢復,她又買不起昂貴的機票。就在她還沒找到房子時,嘻嘻倒先搬了家。事實上,她是從朋友圈轉發的公眾號里看到,嘻嘻出事了。確切地說,是她的丈夫出事了。嘻嘻的畫家老公突然去世,留下她和正在上高中的女兒以及一大筆債務。夏夢心被驚得說不出話。她老公年紀并不太大,可以說是英年早逝,也可以說是世事無常了。

    半個月后,嘻嘻給她發來幾張照片,大紅窗簾、木地板、小閣樓。這是二環胡同里的房子,我剛租的。嘻嘻說。她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那你懷念你們二環內的大宅子嗎?嘻嘻痛快地回復,不。我更喜歡現在的房子,有陽光。你知道的,原來我們家很冷,太暗了。他什么都沒留給我。她又說。我真該早點聽你的,你那時候讓我離婚,但我真的很害怕。我不想一個人生活的。

    生活

    她離開了那座一百多年歷史的老房子,住進了一個有些古怪的社區,這個小區分散著幾幢灰色的樓,她家就是其中一幢。據她觀察,這里的住戶95%都是土耳其人。沒有一個亞洲人。她是唯一的一個。她為它取名“伊斯坦布爾”,就像她在伊斯坦布爾機場隨手買下的一個鑰匙鏈上寫的一樣。

    從有高屋頂木地板的高尚街區到廉價墻紙和不知道什么材料做成的塑膠地板的小房間,這當中的落差著實讓她窘迫和傷心。其實它們離得并不遠,只有一站地鐵站的距離。

    半夜也常有救護車拉著警報聲呼嘯而過。剛搬過來的時候,她塞著耳塞睡了幾天。后來就把耳塞給扔了。

    歸根到底還是錢的問題。離婚沒離好的問題很快就顯現了出來。那就是錢根本不夠花。這在離婚后第一年還不明顯,那時她前夫每個月會打來房租的錢。他強調,只負責第一年,這是一種“幫助”。此后她就得自己想辦法了。

    已經是三月底,一場雨下來,屋里就顯得冷颼颼的。無奈,她又擰開了暖氣。

    Edeka超市里在蔬菜水果那一片兒,有個角落放著打折品。它們被包在一個個塑料袋里,上面貼著醒目的30%的標簽,還有的寫著一歐元。她撿了幾件,抱著去結賬。

    她問過幾次北京相識的人,有沒有合適的工作給她。

    自從申請了補助,總會有信源源不斷地寄到信封里。事情一件接一件。要么是要求去政府大樓面談的預約。要么是補助缺少什么證明材料,要求補寄。她感覺像陷在沼澤里,越掙扎情況越糟糕。

    她又為了其中一個要求跑了一趟政府大樓。半個月前她給他們寫了封掛號信,但明顯對方根本沒有答復她。沒有辦法,她必須得親自去一趟。那地方離她家單程四十分鐘。為了保險,她是上午去的。而樓下接待大廳空空蕩蕩的,她還以為這是因為來這里辦業務的人少呢。窗口處有個中年女工作人員,告訴她,她要找的辦公室在三樓。

    三樓樓道也是空蕩蕩的。她路過幾個辦公室,其中一個半開著,一個形容沮喪的男子正在打電話,對她的窺探毫無反應,也就是說,毫無興趣。另一間坐著一個有些發胖的中年女人。在她的詢問下,她說,他們今天不上班。

    她簡直瞠目結舌,今天居然不上班。她以為這種政府機構肯定是每天上班的。今天真是白跑一趟。帶著無限的震驚,她只好又下了樓。果然,樓的正門口貼著一張紙,上面清楚地寫著營業時間,今天他們不上班。

    回來的路程既漫長又無聊,但依然有兩件事引起了她的注意。一是從公共汽車下來準備過馬路時,她看到一個坐在紅綠燈前乞討的女人。這樣的乞丐在柏林見多不怪。她今天沒打算給她錢,何況她知道,錢包里的零錢也沒多少了。可那女人的表情似乎非常痛苦,她用乞求的眼神望著所有經過她的人,她受不了這眼神,突然她變成了她,正在乞討,收成全靠是否遇到同情她的人。燈怎么還不綠。她受著良心的折磨,有點動搖。一個中年、明顯也是移民的男人看到了這個女人,他迅速地給女人遞了錢過去,女人接過錢,燈綠了,她有些欣慰地快步過了馬路,又有點后悔,剛才應該給她點錢的,無論如何,錢包里還有些零錢。

    在地鐵里,進來兩個賣唱的男女,年輕的女子和比她年長一些的男子。她唱了一首很動聽的歌。這次她把零錢準備好了。

    她發現做出版的那兩個老相識不可能幫她。或許他們知道她的情況,但他們不會把自己的蛋糕分給她吃。她奇怪,自己怎么剛意識到這點呢?她感到自己在人情世故方面的幼稚。就這么大的一個蛋糕,怎么可能分給她一塊,分給她,他們吃什么?他們自己就是一個小圈子,既然她人不在國內,其實跟這個圈子已經關系不大了。

    整個三月都很艱難。現在夏夢心幾乎都不愿意回憶了。她覺得自己像一艘在海上漂泊的小船,動不動就要抵抗風雨,現在已經累了。何時暴風雨襲來,船翻了就翻了。

    住得越久,她就愈發意識到這座城市里有許多不快樂的人。或者可以說,有時候在路上看到一些歡欣的人,他們大部分是來旅游的,因為與他們擦肩而過的時候,會聽到他們在說英語或者法語,抑或是意大利語西班牙語。如果有非常歡快地說德語的人,那肯定是孩子。孩子們是少數的從這座城市的夢魘里逃脫的幸運兒,也許他們也意識到了它壓抑的氣氛,但他們畢竟還小,可能只意識到了百分之三十,或者他們忘得夠快,因為他們還是孩子,許多事都令他們感到興奮和好奇。到了大人那里,這些事已經令他們憤世嫉俗或是司空見慣的了。

    下午是她最心神不安的時間段。不知為何,每個下午,她都提不起精神來做事。如果孩子輪到她帶,就一直會惦記著下午去接。如果孩子在他爹那兒,下午她也感覺自己在白白浪費時光。她不想出門,除了去圖書館或買菜也沒有什么正經事要干。她也不想去游泳或者逛街。下午與她八字不合。

    而下午之后的傍晚則是明顯愉悅的時光。這意味著孩子回來了。或者意味著,晚上即將開始。夜晚比白天迷人。白天象征著事務。夜晚則代表著安全。

    那天她穿一件白衣下樓,遇到個同樣穿一身白的男子。當然對方并不像她一樣是白襯衫、藍牛仔褲和白色運動鞋,對方的色系里帶著灰色,瘦削身材,這在這個土耳其的院子里不多見,這里居住的大部分人都長得胖乎乎的。天是靛藍色,整個小區就像一個大四合院兒,露出一大塊兒不被打擾的天空。

    水泥地上到處都是煙頭。她皺了皺眉。這里永遠都打掃不干凈。那個高大壯實的女清潔工一禮拜來兩次,掃樓道、擦樓道,還負責這片草地,到處撿垃圾,可就她,也干不完這些活。她喊“Caesar!”Caesar一溜煙兒從樹叢里跑了出來,她抱起它,把臉貼在它的脖子上,心滿意足地回家了。

    Wi-Fi

    Wi-Fi還是不好,它徒勞無功地一次次連接著,微信頁面的上方顯示“連接中”,然而它一會就會掉下來,提醒著她,還沒有連上網。

    那條該死的管道在哪呢?

    他們為什么還不去修?有什么值得花費整整三個工作日還沒有修好?

    這真是令人沮喪的生活。像一個隱喻一樣。

    這不是頭一回了,去年八月份,就曾經發生過一次,情況跟現在幾乎一模一樣。那時候她正在上著B1德語課的最后幾天,突然有天,網絡不好了。她把插頭拔下重啟,結果也沒用。一連幾天,都是如此。中間她用別的地方的Wi-Fi查了一下這個公司的網站,上面寫著您所在的區域有故障,電話和網絡受限。處理方法:什么也不用做。她跟同學抱怨,同學說,你最好親自去一趟他們的網點兒,跟他們說一下。她沒想到解決方法是這么的直接和原始,當即小吃一驚,但一想,這個看起來很慢的辦法在德國的確可能是最快的辦法了。于是她決定按她說得做。當天她課后,來不及吃飯,直接坐地鐵,用地鐵里的Wi-Fi找了一家離她家比較近的網點,是在一條她曾經去過幾次的購物街上,原來她的網絡公司在這里還有個分店啊。空空蕩蕩的小門臉里,有個年輕人站在那里。

    這回沒有那么幸運了,這次站在小門臉里的是一個看起來像印度人的員工。他正在打電話,見顧客來了,少說了幾句,掛了電話。他們用英語溝通。對方表示聽不懂。她意識到他不是印度人,改用蹩腳的德語,也不知道對方領會到了她的意思沒有,他說,只能等待。她說那么你們公司提供免費的上網卡嗎?對方表情困惑,有些遲疑地說,我們這里不賣。

    沒有辦法,唯有等待。鄰居OMA跟她說,她沒安裝網絡。不過她兒媳婦露西明天來,可以讓她幫著給網絡公司打電話。

    露西長圓形的臉上長著一雙善良的藍色大眼睛。她來得有點匆忙,臉上正淌著汗。她們擁抱過以后,她就拿出手機,按著夏夢心找出來的聯系電話打了過去。片刻后,告訴她,線路還沒有修好。看到夏夢心無奈的表情,她說,你知道“甘泉”網絡公司嗎?我用的就是這個,兩年了,一次都沒有出問題。

    ……

    (未完,全文見《十月》2024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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