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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民文學》2024年第12期|王手:父親的牙醫(節選)
    來源:《人民文學》2024年第12期 | 王手  2024年12月06日09:13

    王手,浙江溫州人。近年小說散見于《人民文學》《收獲》等刊。出版有小說集《飛翔的騾子》《本命年短信》《第三把手》《文江湖》等,長篇小說《溫州小店生意經》《一段心靈史》等。曾獲《人民文學》短篇小說獎、《人民文學》非虛構作品獎、郁達夫小說獎等。

    一個人,不管有沒有病,有一個熟悉的醫生是很要緊的,不要說關鍵的時候能用得上,就是平日里,沒什么事,湊巧問個疑點什么的,也是好的。就好像手頭有本信得過的詞典,翻一翻,方便。

    印象里,父親是不大去醫院的,我記得有那么一次,是因為前列腺,怯尿,沒尿想尿,尿意滿滿也尿不出來,只好去醫院刮了。術后,醫生把那些刮出來的東西拿給我看,我說:“你可以給我父親看看,給他一個教訓?!贬t生說:“你父親看了啊,他不相信,說怎么刮出的都是腳掌皮?”又說,“難道我們刮個前列腺還要造假?要蓄意擴大戰果?真是的。這是笑話。”

    那以后,我就勸父親要戒啤酒了。父親酷愛啤酒,愛啤酒過口時的那種快感,還說,啤酒肚有“干部范兒”。我說:“啤酒是最容易粘上前列腺的,就像尿垢容易粘便池的瓷磚一樣,啤酒就像便池里的尿,前列腺增生就是那尿垢?!备赣H說:“我知道的,尿垢也要靠時間生長的,等下次再影響前列腺了,我估計也差不多了?!彼裕赣H都沒有想和泌尿醫生拉關系的念頭,但他對牙醫感興趣。

    父親有一副天生的齙牙,悶在嘴里不明顯,一說話就特別觸眼。齙牙一般都比較稀松,不牢固,他又喜歡吃糖,甜殘渣留在牙齒上,牙齦就會長年有炎癥。他以前不注意牙齒的,后來不知是什么原因,對牙齒突然就有了要求。拔牙、矯正、鑲牙、做牙套,這些內容里,只有拔牙是可以立馬解決的,其余的,或大或小都是個工程。所以,父親對牙醫很重視,有依賴,希望有自己固定的牙醫,躺下,張嘴,都不用說什么,里面亂七八糟的東西都一清二楚,還知道它的前世今生,多好。

    牙醫的好壞是很難說清楚的,主要是技術含量不高。舊時的牙醫,為了炫耀自己的本事,也無非是曬一曬拔下的爛牙,可見沒什么好說的?,F在可能會好一點,設備先進了,材料優質了,技術也改進了一些,但要做什么文章,還是極其有限的,無非是配色怎么接近,鑲牙怎么好看,如此而已。

    牙醫一般都能說會道,這跟傷科有點相像,沒有直接的生命危險,醫生才有心情開開玩笑。牙醫也一樣,這樣,說話就成了調節氣氛、與患者相處的基本功。我不知道父親的牙醫水平怎么樣,問父親,說,可以的,人說得爽??梢缘?,只能解釋為沒有比較,而說得爽,又算得上什么本事呢?最多只能算一種環境。我覺得父親說的肯定不準,因為我們這里有一句話,說一醫是救命的,二醫是會小病看成大病,而三醫是沒病也會看出病來。這雖然失之偏頗,但也客觀反映了醫院的檔次。父親就是在三醫看的牙。我曾經很誠懇地跟父親說:“我幫你換個牙醫吧,保證比你這個要好?!备赣H拼命說:“不用,我都是老牙了,動不動要看,離家近最要緊,好走?!?/p>

    我也有自己的牙醫,是個上海畢業的博士,年輕人。我以為,牙醫這個行當是不用越老越好的,牙醫的經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拔十個牙和拔一百個牙有區別嗎?而能分析、接受新事物,掌握新技術,才是好牙醫。

    我以前也體驗過一個老牙醫,居高臨下地叫我張嘴,用鑷子狠戳我的爛牙,好像自己是火眼金睛,一下就看出爛牙似的,痛死我了,我再也不會找他了。我現在的牙醫就不是這樣的,我也是讓他看一顆爛牙,在下頜的最里面。他不是傳統的“能保則?!?,他想的是,補起來有沒有意義。他說,與之對稱的上頜已沒了牙,它也失去了咬合的作用,留著還是個隱患,干脆拔掉。我覺得他說得對,欣然接受,一勞永逸。都說二十八顆牙齒是最圓滿的,二十六顆又怎樣?誰還會鉆進去看一看不成?

    父親最近在做齙牙,而且非常熱衷。我有點疑惑,爛牙是沒辦法,不弄不好用,齙牙又不是“后天”的,都齙了一輩子了,現在還要去為難它?父親不告訴我,只說,有用。后來無意間在母親嘴里掉來一句,說,他公司的老年支部,每月一次的學習,要他讀報紙,還兼談老有所為的心得,他認真了。我說:“讀報對牙齒也有要求嗎?”母親說:“他不是拍了學習照嘛,都是我不好,多嘴,說這哪里是學習啊,伶牙俐齒的,別人還以為吵架呢。”噢,父親一生平庸,從來也沒有這樣風光過,這的確是值得珍惜的事,我笑了,也理解了。

    其實,人老了,身體的機能都退化了,具體到牙齒上也是,牙做得慢,恢復得也慢。在我的印象里,晚年父親的牙齒是經常有事的,一會兒戴個牙箍,一會兒又鑲個假牙。我們見過小孩的各種做牙,那是為了今后的好看,但老人常裝扮牙齒,就怪怪的。因為牙看多了,父親關于牙的話頭也特別多,比如人出生時什么都有,就是牙齒沒有,后來才長出牙齒;比如牙齒和骨頭差不多,但骨頭會風化,牙齒不會;比如牙齒長好后就不能再生了;比如牙齒是五官的門面,等等。這一定是他的牙醫忽悠的,父親聽來都覺得很神圣,我們一聽就覺得無厘頭,無異于廢話。但也有一些話是我不知道的,比如拔牙補牙可以醫保,洗牙鑲牙就得自費,牙套和種植就更不用說了,前者屬于看病,而后者屬于美容。想想也是哈。

    父親的牙醫是自己找的嗎?也許是,也許是掛號隨機的,乍一接觸,經不住牙醫的花言巧語,天花亂墜,也許也對了父親的口味,他就上心了,就自以為可以了。

    我見過父親的牙醫。那天父親電我,說:“今天看牙會比較遲,你來接我一下。”我那時還在單位上班,但父親的電話就是命令,再大的事也得放一放,就去了。三醫我是知道的,但牙科不知道,后來在一個車庫上面找到了。一個大長間,外面是幾排等號的椅子,里面是診室,擺有八張躺椅。我先是老實地坐等,有一陣無聊了,就站起來看看。放眼望去,每張躺椅上都是張著的嘴巴,但父親的齙牙最顯眼,我一下就認出來了。也是這時候,父親的牙齒看好了,他在起身的瞬間也看到了外面站著的我。

    我看見父親和牙醫說著什么,一副“低頭哈腰”的樣子。他會和牙醫說什么呢?在含蓄地介紹我?還是以這種方式和牙醫拉關系?老人的自以為是經常是很弱智的,也是毫無道理的。我看見牙醫朝我這邊點點頭。他其實不像個醫生,倒像是弄堂里修鎖配鑰匙的老司。他的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我就當他是一種不易覺察的招呼吧。而我,通過這一系列的觀察,環境、場所、人物外形,我可以斷定,這個醫院對牙科是不重視的,牙醫的技術也是一般般的。父親之所以選擇在這里,也許真的是因為離家近?

    說話間,我也到了退休的年齡。我第一個想的是,我可以有充裕的時間陪父親去看牙了,我要給他找個好牙醫,路遠點不要緊,我們提前約,開車去。有一天,父親打電話給我,讓我把他送到“南閣”。我說:“你去南閣干什么?”他說,那個牙醫也退休了,他現在的診所就在南閣。

    南閣在市區的邊緣,是我們這里最早的住宅區,迄今都快有三十年了。這些住宅區,最大的問題就是停車難,最小的問題也是樓難找。父親之前一定來過,因為不好找,才讓我送他過來。我們開車在那一帶蝸行,路邊停著一溜車,而另一邊,也都是各式代步車。這里的組團是以樹木命名的,比如樟比如榕,樓棟也是以水果命名的,比如柑比如橘,記性不好的馬上就混淆了。樓棟的安排也沒有什么規律,我們只好在那里亂轉。這也許是我們的問題,而對于原住民來說,規律不是問題。

    牙醫的診所在某棟的一樓,這些住宅區老人多,生意一定不錯。我把車停在外面的路邊,再把父親送到里面去。父親今天是來校正牙套的,是一個三連套,大概是吻合得不太好,聽他講話都有點不利索。我大致向牙醫了解了一下,是那種石膏復合模,要正負翻鑄才能成型。這不是仿青銅器的方法嗎?我心想,雖然也反映出工匠精神,也呈現出精雕細琢,但用在牙齒上總覺得是落后的。當然,對于牙齒,我是外行,說不上具體意見,我只能回到路邊的車上等。這期間,我的車挪動了三次,有人覺得我妨礙了,我就移一下,沒影響了,我又倒回去。大概過了一小時,我看見父親笑吟吟地從里面走出來。

    父親的笑是對牙醫的滿意嗎?不知為什么,我總覺得不是。他只是滿足于這種形式——有專人為他看牙的形式?;貋淼穆飞?,我還是動員父親換一個牙醫,他拼命搖頭,說這樣不好,說都是自己來麻煩人家,人家卻不厭其煩地給他服務,他是很感激的。又說,都是這樣的,都要反復校正,有哪里不適,自己克服一下就是了。我哭笑不得,不知說他什么好,我只能說,他是一個與人為善的人。

    過了一周,父親聯系好,我們又來了一趟南閣。這一次,我有點熟悉了,到了那里路邊正好有個空車位,我跟父親說,今天運氣好,我可以陪他一起進去。

    到了里面,診所的門拉著,我問父親:“你是不是記錯時間了?”父親說:“約的就是今天,就是現在。”他掏出手機給牙醫打電話,沒人接。他不相信,再打,還是沒人接。我說:“他不會不認得你吧?”有些人,陌生的電話是不接的。父親訓斥我說,不可能。我說那我來打打看,他要是不接我們就走。我從父親的手機上翻來牙醫的電話,用我的手機打了一下,不到五響,電話就接了。我也不說別的,說:“是牙醫嗎?我父親約了下午來看牙的呀,你現在在哪兒?”牙醫拼命噢噢,說,剛才坐著無聊,就到附近轉了轉,馬上來馬上來。我看了一眼父親,不響。

    牙醫踢踢踏踏地過來,說:“不好意思啊。”然后拉卷門,開風扇,讓父親趕緊躺好。今天的內容接上次,繼續調試牙套的舒適度。我不用坐車上等,就順便站在一邊看。

    上次,牙套摁下后,只能說是大致可以,貼合度怎么樣,咬得踏不踏實,邊邊角角有沒有刺,唇內有沒有異物感,都要慢慢地調出來。他用的是“研磨劑”(我自己想的),具體叫什么不知道,就是在牙齒上涂上一點,然后戴上牙套,經咬合后再取出,檢查哪里的劃痕最重,就是需要調整的地方。這方法現在還有用,但多半在機械模具上。有什么辦法呢?姑且理解為簡陋和落后吧。

    回來的路上,我突然問父親:“你那天拉著牙醫,指著我,態度憨憨的,在跟他說什么?”父親說:“說什么?沒有啊?”我說他肯定有,我看他那神情就知道有,不過,牙醫看見我沒反應,說明他不在意,我倒是無所謂啊,但他肯定沒把父親當回事,或者,他對客人都不怎么樣。

    后來又有一次,也是父親約了牙醫看牙,我們去了一看,拉門又緊閉著。門口倒是貼了一張紙片,寫,家有急事,暫不接診。我們無奈,無語。比方說,他貼了這紙片沒錯,但那是貼給偶爾串門的人看的,他既然貼了這紙片,那為什么不給約好的客人回個話呢?

    這事先這樣翻篇了。父親最后也沒有約上牙醫,不是他“幡然醒悟”了,而是他出了點意外,摔倒了。他一向自我感覺良好,覺得自己比一般的老人好,耳聰目明,身板健朗,還東走西走,想不到也會摔倒。據他后來描述,都好好的,就莫名其妙地摔倒了,而且還摔得特別猛,掙也掙不住,手上拎著的幾個鴨蛋,也不知摔哪里去了。幸虧路邊小店的主人看到了,扶起了他,看看手腳都能動彈,也沒有哪里摔破,就是嘴唇上有些血,估計是牙齒磕的,覺得不要緊,就拿了張凳子讓他坐一下。

    父親后來是自己走回家的,說明沒什么問題,他沒有說,讓母親也不要說,但第二天他就躺倒不起了。我要送他去醫院看看,他說,沒必要,躺兩天就好了。我捏捏他手腳,也輔助他翻翻身,沒發現什么劇痛的反應,還算可以。我請了內科的朋友來家里檢查,看看眼睛,問問吃喝拉撒,主要是反復量了幾次血壓,朋友自言自語說,血壓都好的,說明里面沒怎么摔壞。后來我把朋友送出來,朋友問老爸多大年紀了,我說八十多了。朋友說,就好比一輛車,開了幾十年了,看似沒什么問題,但突然哪一天一碰,就算基本的框架還在,里面也會像洗盤了一樣,那些螺絲啊部件啊都會松掉,就是這樣。我懂朋友的意思。

    都說老人就怕摔。父親看似沒什么兇險,但人是每況愈下的。躺著像睡覺,靠著也蔫蔫的,也不想起床了。有一個細節很能說明問題,他以前洗臉是很注意擦耳朵的,生怕耳朵的里面后面藏著污垢,現在可好,洗臉就隨便一抹,說好了。還有,他自己要求去買個方便馬桶過來,說放在床頭,萬一你們不在,可以自己解決一下。自然,有關牙齒的事,就不再說起了。對于身體,牙齒是多么地無足輕重,但與不舒服的牙齒朝夕相處,那也是度日如年啊。我對父親說,反正他現在都在家,牙套就拿掉算了,人也輕松一點。他說,不,現在躺著不自覺地會張著嘴,牙套不戴會很難看,會嚇人。我無語。

    父親躺久了,我是既忙碌又無助,感覺沒有個頭,很無聊。我突然想到一件事,父親這樣躺著,慢慢地,他的社會關系,因沒有了接續就會消亡得很快,其實也不好。我想讓大家知道一下父親的情況,或將這些關系暫時了卻一下,也算是謝謝大家之前對他的關照。如果有朝一日父親重新出來,那也不矛盾,再續也不遲。

    那些親戚朋友,是自不必說的,他們各有各的渠道,會很快知道的。父親的公司也一樣,一段時間沒了音訊,他們就會打電話過來。我說的不是這些關系,是另外一些關系,當然是我覺得應該去的,也許別人會覺得多此一舉,也許父親也不同意,但我覺得還是去一下好,是人之常情。

    這事我問了母親,母親說,他有什么社會關系,公司算不算?我說那個意思不大。我讓母親把父親的日常捋一捋,母親就事無巨細地一捋,我再把母親捋的提煉了一下,擇出了有點意思的幾個。

    第一是廢品站,父親為了應對公司的學習,就讓我訂了幾份報紙給他,有日報、晚報、老年報、《參考消息》,還有他覺得有名望的《光明日報》。每天這么多報紙,就攢得很快,每個季度,他都要將舊報送到廢品站去?,F在父親不能去了,我想,幾個月不去,廢品站的人也會念叨起他來,那個送報紙的老人好久沒來了,會不會有什么事?是不是?我就去了廢品站,向他們描述了父親的樣子,他們馬上就知道了,說,怪不得。說,他們跟他說了,可以定期上他家收的,他堅決不同意,說幾斤報紙沒有名堂的,還讓他們跑腿,不好。他們還說,我父親最爽快,每次稱報紙,比如二十五斤,我父親就會說算二十斤,說他們小生意,零敲碎打的不容易。

    我又去了巷口的復印店,父親學習的發言稿就是在這里打的。我一說,那個小姑娘也知道了,說:“我其實跟你父親說過,那些發言稿還是記在本子上方便,不用打,打還要校對,你自己也麻煩。你父親說不行,要打,說萬一別人要,還可以多印幾份。”小姑娘又說,“你父親很認真的,都自己校對,其實老人校對漏錯是很多的,但他改兩次就不改了,怕麻煩我。我跟他說沒關系的,很方便的。他就說,不改了不改了?!?/p>

    我又去了附近的菜場邊,這里上午人多,下午就沒人了,有一些小攤是下午出來的,我找的是父親定期去的修腳攤。攤主其實是個“唐氏”,年紀不大,不算很嚴重,可以簡單地交流。我跟他說了父親,他想不起來,說:“你把腳給我看看,我就會知道。”我來了興致,還有這特異功能?就脫了鞋,把腳遞給他,他一看就咧嘴笑起來,說:“你父親的腳趾很特別,你跟他一個樣?!蔽业谝淮温犝f腳趾也會遺傳的。我還從他那里得知,父親的腳皮很厚,尤其是腳后跟,厚得特別快,冬天還會開裂,所以要及時修。他還說父親有灰指甲,又厚又硬,每次要刮半天。最后,他瞇起眼咧開嘴,指著自己胸口的牌子給我看,說是我父親做的,是那種開會用的“嘉賓證”(可能還是我用過的),里面嵌了張小卡片,上面是反復描粗的幾個字——智障人士、自食其力、請多關照,三行排列,整齊醒目,他很得意地掛在胸前。

    最后我去了那個路邊小店,就是我父親摔倒、被人扶起的那家。這倒是父親之前交代過的,說要謝謝人家。他起先說要寫張感謝信,貼在那個店門口。我忍不住笑起來,說:“現在哪還有送感謝信的?送去了還讓人別扭,貼起來難看,不貼你不舒服?!备赣H不理解,說:“為什么難看?”我是拎了兩瓶本地的“老酒汗”去的,不貴也不賤,接受起來比較舒服。店主是一位六十多歲的老師姆,我說酒是我父親執意讓我送的,一定要她收下。她就明白了,忙問我父親怎么樣。我說沒事,應該無大礙,躺一段就會好的。老師姆說,她當時也是慌了,見他嘴里出血,就拿了塊抹布讓他捂著,后來想想也有點擔心,這抹布擦桌子擦灶臺,會不會破傷風啊?我說當時你也是著急,沒想那么多,現在看來,破傷風是沒有的,可以肯定。老師姆說,這就好這就好。

    ……

    幾個地方過來,基本上把父親的一些關系交代了一下,算是感謝大家,也順便給大家報個信。大家都說要過來看我父親,我都婉言謝絕了,說他自尊心強,怕自己給大家留下難看的印象,心領了。大家也都理解,說,我父親是這樣的一個人。

    …… ……

    (本文為節選,完整作品請閱讀《人民文學》2024年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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