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震云:“破圈”最大意義是知道自己的缺陷 ——舞臺劇《一日三秋》媒體發布會在國家大劇院舉辦
“把小說改編成舞臺劇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在短視頻時代,劇場為什么有吸引力,是個嚴肅的課題。舞臺最大的魅力在于可以沖破方寸,飛躍萬水千山,高山峻嶺,從有限到無限。而《一日三秋》最大的魅力是神話和現實的交融,有著現實生活達不到的想象力”,在作家劉震云看來,每一種藝術都有它自身獨特的光芒,而從有限抵達無限,是舞臺劇最大的魅力。
舞臺劇《一日三秋》發布會現場
舞臺劇《一日三秋》作為由鼓樓西戲劇制作的“劉震云舞臺三部曲”的最后一部,將于12月11-12日登陸國家大劇院戲劇場。此次復排,由總出品人、制作人李羊朵,復排導演卡羅琳娜·皮薩羅(Carolina Pizarro),復排戲劇構作何雨繁共同全新打造。11月26日,舞臺劇《一日三秋》媒體發布會在國家大劇院發布廳舉行,原著作者劉震云與主創主演們匯聚一堂,暢談由原著小說到舞臺藝術的二度創作心得,在詼諧幽默又充滿智慧的妙語連珠中,在座媒體和觀眾感受到了文學和舞臺的雙重魅力。
“這世上有很多笑話,注定流著淚聽完”
劉震云在發布會現場
鼓樓西戲劇制作的“劉震云作品舞臺三部曲”,由《一句頂一萬句》《我不是潘金蓮》《一日三秋》三部同名小說改編而成,均以其故鄉延津為背景,講述了人們出走又回歸的人生故事。舞臺劇《一日三秋》由主人公明亮及與其深深羈絆的三位女性串聯起其顛沛流離的人生,折射了整個延津社會的“笑話”文化,進而向世界傳遞了關于“笑話”的生活智慧。
在劉震云看來,《一日三秋》最大的魅力是神話和現實之間的交融與結合。比如在延津待了三千年的花二娘喜歡去人的夢中討笑話,若做夢人講出笑話,花二娘便送一個柿子;若做夢人講不出笑話,便需背著花二娘去喝胡辣湯,而一旦背上她,就會被花二娘壓死,因為她是一座山。花二娘靠別人的笑話為生,卻不知道自己其實那個最大的笑話。“人間多少事,兩三笑話中。世上有許多笑話,注定要流著淚聽完”,劉震云這樣闡述《一日三秋》的主題。
鼓樓西戲劇總出品人、制作人李羊朵
總出品人、制作人李羊朵表示,和劉震云的合作,無論在文學層面還是人生層面,對她的影響都非常大。劉震云曾說:我們這個民族最缺的就是笨人,“我就是劉老師嘴里的笨人”,李羊朵說。從《一句頂一萬句》到《一日三秋》,主創團隊都曾去過故事的發生地、也即劉震云的家鄉延津采風,走訪劇中出現的多個地方,接觸當地的百姓,也品嘗當地的美食。為了這次在國家大劇院的演出,劇組又進行了第三次長時間的復排,而此次復排中,因為卡羅琳娜導演的加入,也加入了更多的女性視角。
劉震云與演員交流互動
“我們加入了女性的視角,選擇了更加貼近她們內心的視角,特別是馬小萌這個角色,希望把她和明亮的愛情展現得更純粹,而不是對她過去行為的批判。”復排導演卡羅琳娜·皮薩羅來自智利,她驚訝于小說中對笑和淚的態度與自己的祖國智利非常相似,她回憶起爸爸也總是在家庭遭遇困境時說笑話給她們聽,所以在復排的過程中她加入了更多輕松歡樂的場景。“延津就像是淚水與笑聲的交織,它是一個社會的縮影,它讓人們相聚在一起,人們彼此非常熟悉,有很多流言蜚語,大家常常談論彼此,但同時對所有發生的事情都保持一種幽默感。”她說,無論是在歐丁劇團還是在自己的伊卡魯斯舞臺藝術團中,她都長期與來自不同國家、不同文化背景的藝術家合作,所以她對劉震云小說中的延津并不陌生,為了更好地理解劇中故事,她在吸收小說原著養料的同時,也會去欣賞中國畫,品嘗中國不同地方的美食,也會去公園、街道、社區感受中國人的日常生活。
“這次的復排導演卡羅琳娜是智利人,我前幾天剛從智利回來,智利的紅酒很好喝,但飯特別咸,這世上有很多笑話,注定流著淚聽完,淚水也是咸的,卡羅琳娜從一個飯菜很咸的故鄉來到中國,排一部淚水很咸的戲,相信會深入透徹也會精彩異彩”,劉震云說。這部戲的演員對戲劇有著極強的理解力和爆發力,也有各自獨特的天賦,他很欣慰自己的作品可以與這些優秀的創作者建立聯系。
“破圈”最大意義是知道自己的缺陷,“學然后知不足”
舞臺劇《一日三秋》發布會現場
從最初的《一地雞毛》到如今的《一日三秋》,作為中國作家中較早“破圈”與“跨界”的一位,劉震云的很多小說都被成功地搬上了大屏幕和舞臺,取得了口碑與票房的雙豐收。可以說,在“破圈”一詞還沒有被反復提及的很多年前,劉震云已經“以身破圈”——在《手機》《桃花運》等電影中客串過角色。他曾經在一次采訪中表示,文學需要“破圈”,但這種“破圈”不是常人理解的跳出文學領域之外,而是寫作者自身的“破圈”。在話劇《一日三秋》的發布會現場,劉震云就“破圈”闡述了自己的理解。
在他看來,“破圈”一詞是客觀的而非主觀的:只有寫出一定量的優質作品,才可能實現“破圈”,“不會因為你想‘破圈’,圈就破了。‘破圈’不‘破圈’,對于創作者來講很重要。‘破圈’實質肯定是內容的‘破圈’,而內容的‘破圈’有時候需要積累,只寫一部作品肯定不行,只有積累到一個程度,才可能由量變轉化為質變”。
劉震云認為,最重要在于寫作者能從中學到很多東西,“只有‘破圈’了,你才知道圈外是怎么看待你的,而不是故步自封、閉門造車”。“我現在的書有30多種文字”,中文圖書走向世界,也是“破圈”的一種。當代作家該如何講好中國故事?劉震云拿出慣用的“我們村”來舉例,他說,講好中國故事,一定要理解什么是中國故事。“如果你從村莊來看這個世界,永遠看不清這個村莊,還要從世界來看這個村莊,你才能知道這個村莊在整個世界上是什么位置”。他表示,不同國家之間的文明需要互鑒,不同藝術形式之間也需要交流,從小說到話劇也是一種交流,比如話劇獨特的想象力對自己創作會有很大影響,因為話劇的想象力與小說想象力的方向是不一樣的。他舉例說,舞臺劇《一日三秋》中,可以同時出現童年、少年和中年的明亮,這在現實生活中不可能發生,但是在舞臺上他們三位可以抱頭痛哭,這就是舞臺藝術的動人之處。
戲劇構作何雨繁在發布會現場
“把這樣一部豐滿的文學作品濃縮到兩個多小時的舞臺演繹中,如何呈現敘事和氣質都是挑戰”,復排戲劇構作何雨繁提到,復排過程中,為了體現小說的精神,特別把算命者老董這個角色提煉了出來,讓他成為一個故事外層的說書人,因為作為一個可以看見很多普通人看不見之物的盲人,本身就具有魔幻色彩,且老董在故事中有著非常微妙的位置,和小說幾個主要人物的命運轉變時刻都有聯系。故事中的奶奶、櫻桃、馬小萌等女性角色也更加豐富,因為她們對主人公明亮的人生不同階段的各有顯著影響。“為了在兩個多小時內呈現這樣一部豐滿的作品,在戲劇構作層面,對主人公明亮四五十歲之后的生活做了魔幻現實的處理,也算是對故事的總結和基于小說的二度創作”。
舞臺劇《一日三秋》發布會現場
繼《一句頂一萬句》之后,這次是服化造型設計劉紅曼第二次和鼓樓西戲劇合作,她表示,原著小說提供了非常重要的靈感,第一次閱讀小說時就有著非常強烈的畫面感,覺得像一幅延津百姓百態的“清明上河圖”,所以在呈現的樣式和風格上確定了使用繪畫的形式展現,就像原小說一樣,人物是從畫中走出來的,這部戲的底色是白色,在設計時盡量給人物的造型部分留白,這個留白既簡潔,也是初始之意,因為舞臺真實不同于生活的真實,需要用一種特殊的舞臺表達方式來演繹,要盡量克制地運用色彩,讓每個人有自己的主題色,這個主題色既賦予每個角色個性色彩,也有一種概括式的表達。
服化造型設計劉紅曼在發布會現場
回歸到寫作者如何實現“破圈”這一話題,劉震云說,“只有知道別人才能知道自己,只有知道自己才能知道別人。知道別人是為了知道別人的長處,知道自己是為了知道自己的短處。孔子有句話說得很對,‘學然后知不足’,學習是為了知道自己不足,‘破圈’最大的意義就是我知道自己還有很多的缺陷,只有知道缺陷,你下一部作品的時候才能去克服這些缺陷,會寫得稍微好一些”。
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