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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說選刊》2024年第10期|楊遙:美聲唱法(節選)
    來源:《小說選刊》2024年第10期 | 楊遙  2024年10月14日08:06

    楊遙,本名楊全喜,男,1975年生,文學碩士,山西省作協副主席,《黃河》雜志主編。出版有《二弟的碉堡》《流年》《柔軟佛光》《閃亮的鐵軌》《大地》《理想國》等多部作品。獲趙樹理文學獎,《十月》《上海文學》《小說選刊》《山西文學》《黃河》等刊物獎項。部分作品被翻譯成外文出版。

    《美聲唱法》賞讀

    1

    下午三點鐘,飯店一般已經打烊。西緝虎營和解放路交叉口西北角的“認一力”飯店卻座無虛席、人頭攢動,人體、菜肴、酒精、香煙味、吵嚷聲、笑罵聲混合出一種俗世的快樂。

    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節。

    外面飄飄灑灑下著大雪。去年冬天,太原一直沒有下雪,今天一早卻下起來,到現在還沒有停。街上的行人和汽車在雪下大之后藏匿了起來,只剩下各個樓宇前一串一串的紅燈籠在風雪中晃來晃去,像空心的糖葫蘆。

    我們周圍好幾張桌子已經翻了臺。本來打算訂包間,一早打過電話去就沒有了,只好訂了靠近窗戶的一個散臺。主食羊肉燒賣上來,大家最后一次端起酒杯,我準備說幾句總結的話。

    唐銘忽然說:“我給唱首歌吧!”唐銘的臉本來就喝得紅通通的,這句話一說出來,連脖子和眼睛也紅了。

    我們都愣了一下。

    以前酒喝到酣暢時,為了助興,經常有朋友唱歌,但那都是在包間里關起門來唱。現在我們在大廳里,面對這么多人唱歌,會不會騷擾別人,影響別人吃飯?

    沒有等我們反應過來,唐銘已經站起來甩了甩長發開始唱了。

    唐銘是蘇曉春帶來的。蘇曉春去北京做導演之后,我們很多年沒有見過面。這次她來的時候,帶來了唐銘。蘇曉春自豪地對我們說:“這是唐銘,我的伙伴,上海音樂學院畢業的。”當時我聽到“伙伴”這個詞,還琢磨了一下他們的關系。

    由于很少接觸專門搞音樂的,我仔細地打量了唐銘兩眼。他中等個頭,長得很白凈,一副溫文爾雅又靦腆的樣子,唯一比較與眾不同的是留著披肩的長發,但留長發的男人多了去了,尤其是那些自詡搞藝術的。

    剛才我們喝酒時,唐銘一直保持著靦腆的樣子,后來大家都喝了不少,變得話多的時候,唐銘也很安靜,即使有人和他說話,他回答時也細聲細氣不急不躁,我感覺他像條安靜的小溪。沒想到一開始唱歌,他馬上變了。

    唐銘唱的是高音,很高很高。一下子就壓住了大廳里那么多亂七八糟的喧嘩聲。人們瞬間安靜了,沒有出現我想象中的咒罵聲。唐銘充滿自信,整個人好像在放光。不得不說唐銘長了一副好嗓子,他毫不費力地唱出一個個高音,優美、動聽,讓人激動!迄今為止,我在生活中從來沒有聽過這么好聽的聲音。而且唐銘唱的不是通俗歌曲,居然是歌劇。我在現實中從來沒有聽到過歌劇,即使在電視節目里看到歌劇,都會換臺。現在唐銘居然在飯店的大廳里唱歌劇,我覺得他心中藏著一只猛虎。估計其他人也沒有在生活中聽到過歌劇,更沒有聽到唱得這么好的歌劇,大家都認真聽著。窗外的大風似乎停止了,一片一片的雪花落在紅燈籠上,好像眨眼間就變厚了。唐銘就像突然間遠離了我們。這么美妙的聲音確實不應該出現在這種混亂、嘈雜、充滿煙火氣息的地方。很快,響起熱烈的掌聲,很多人站起來向我們這邊看。連包間里的人都紛紛站出來,一起聽。唐銘明顯受到了鼓舞,繼續用力往下唱,聲音更高了。

    唱完一段之后,整個飯店里響起更加熱烈的掌聲,人們開始落座,準備繼續吃飯。有好幾個人卻帶著酒興大聲喊:“再來一首!”唐銘沒有了剛才的沖動,他用心虛的目光望著我們。

    這時一位身材嬌小、臉上都是紅光的女孩走過來,端著滿滿一大杯泛著白色泡沫的啤酒說:“你唱得真好,我想敬你一杯酒!”

    唐銘已經恢復了先前的靦腆,嘟囔著說:“謝謝。”接過酒杯,手微微有些顫抖,甚至都不敢抬眼直視女孩,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這是位漂亮的女孩,應該在生活中很受寵愛,敬唐銘酒時,臉上一副篤定的神情,仿佛知道他一定會喝。她眼角微微上揚,上面有塊小小的傷疤,自帶著一種風情。令人不得不注意的是她的頭發,烏黑發亮,中間漂染著一縷綠色,上面戴著一顆晶瑩的綠色珠子,我想到西晉大名鼎鼎的美女“綠珠”。

    “綠珠”看到唐銘把酒喝完了,拿著空酒杯敲打著,微笑離開,留下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兒。遠處一張桌子旁有幾個年輕男女沖她鼓掌、吹口哨,她舉起酒杯來得意地揚了揚。

    唐銘打了個嗝,端起茶杯喝了幾口水,在眾人的催促聲中,放下茶杯又放聲唱起來。他的靦腆再次完全消失,果然,他一唱起歌來就好像變了個人。這次他的聲音更加激越婉轉,好像云雀要躥到云霄里去。

    唐銘這次唱完之后,“綠珠”又端著啤酒走過來,人還沒到,香味兒已經飄過來。蘇曉春斜著眼睛瞟著唐銘說:“唐銘,這個漂亮女孩喜歡上你了。”唐銘帶些木訥地說:“瞎說啥呢?人家只是過來敬酒。”“綠珠”走到跟前,還沒開始說話,唐銘已經把手伸出去接酒杯。

    唐銘一連唱了三曲,“綠珠”敬了三杯酒,第三杯酒唱完之后,唐銘露出了醉態。我說:“咱們今天到此為止,下次再聚。”我們撤離時,許多人也心滿意足地站起來,有人繼續贊美著唐銘的歌聲,和唐銘打招呼。

    唐銘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眼神里都是光彩,但是“綠珠”不見了,她的那些朋友跌跌撞撞地往出走,明顯喝高了。

    我去結賬時,吧臺服務員送給我兩瓶飲料,笑嘻嘻地說:“你那位朋友唱得太好了!”

    從酒店出來,風雪已經停止,太陽穿出云層,整個世界變得很溫馨,映著雪的屋頂上閃著藍光。街上的行人和車輛多起來,裹著燈籠的雪塊開始撲簌撲簌往下掉,一塊一塊的紅色露出來。遠處一家賣玩具的商店敞開著門,音響里播放著“咱老百姓,今兒晚上真呀真高興……高興,高興,今兒晚上真呀真高興……”

    唐銘又恢復了一開始的靦腆,不好意思地說:“剛才喝得有些高,在大家面前獻丑了。”我們都忘記開始時嫌他唐突,一遍一遍地稱贊著他,也稱贊著歌劇。

    回家路上,我腦海中盤旋著唐銘的歌聲,歌詞記不住了,但那動聽的旋律、美妙的聲音卻不停地回繞,我覺得過了一個有意義的元宵節。

    2

    我被歌聲喚醒。

    星期天早上下雨。我像往常一樣六點鐘到了單位,埋頭看稿子。一直到中午時分,才看到篇讓人眼前一亮的,想到一上午的辛苦沒有白費,有些開心,約了幾位朋友在南華門門口的小飯店喝幾杯酒。再有三年我就退休,當了一輩子編輯,最高興的事情就是發現好稿子好作者。

    綿綿細雨勾起了我們的往事,大家紛紛回憶自己發的第一篇稿子。我是從寫小說轉到做編輯的,其他朋友一路堅持了下來。我們發現,第一次發稿子幾乎都在小刊物,這是大部分從基層成長起來的作家的共性。每個人談起處女作的責編,都記憶尤深,盡管他們有的已經不在人世,但絲毫不影響我們對他們的感激之情。我也是好多作者處女作的責編,有些成了全國重要的作家,想起這些作者,我有些自豪。

    雨淅淅瀝瀝下著,火鍋彌漫起的熱氣泅濕了越來越干燥的日子,想到一路走來的歲月。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我們雜志每年發行十幾萬份,每天收到幾麻袋的自然來稿,現在每年只有不到一千份的訂戶了。不光我們刊物發行艱難,全國許多純文學刊物都在艱難度日,靠財政撥款支撐。一些早早改企的,已經放下了身段,到處搞活動、拉贊助……我不知不覺喝得有些高。

    回到辦公室,躺在床上我拿起上午確定的那篇稿子想再看看,但不斷發困,精力越來越不濟,沒看幾頁就睡著了。

    睡夢中先是聽到吉他聲,然后是歌聲,一個優美的女聲在唱,“不要問我從哪里來,我的故鄉在遠方……為了那夢中的橄欖樹……”我想這個夢真美。《橄欖樹》之后,那個聲音又唱起了“池塘邊的榕樹上,知了在聲聲叫著夏天……”吉他伴隨著歌聲叮叮咚咚像雨水在滑落。我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美的夢,簡直不愿意醒來。左右夢境的潛意識似乎有意在褒獎我,美妙的歌曲居然一首一首唱下去,但是聲音逐漸沙啞了下去,像真的人在唱歌。

    想到這里,我一下醒過來。雨水從屋檐上滑落,有個真實的聲音在唱“有一位女孩,她留下一首歌”。我推開門,循著聲音望去,院里的藤蘿下站著兩個年輕人,頭發和衣服都濕漉漉的,一位在彈吉他,一位在唱歌。看到我出來,唱歌的女孩蒼白的臉上出現一團紅暈,疲憊馬上消失了,聲音又清亮起來,“還有一群丹頂鶴,輕輕地輕輕地飛過”。吉他聲隨著歌聲飛起來。

    他們唱完之后,我趕忙往過走,女孩和吉他手迎過來,他們頭發上滴著水,眼睛亮晶晶的像藏著無數夢。我說:“蘇曉春,原來是你們一直在唱歌,我以為自己在做夢呢!”我解釋道,“中午喝了點兒酒睡著了,你們來了怎么不進我的辦公室呢?”蘇曉春說:“我們來了看見您在睡覺,怕把您吵醒,可是我們下午還要上班,便……”

    回到辦公室,我拿出毛巾讓他們把頭發擦干。給他們泡茶。蘇曉春說:“張老師您別麻煩了,小齊一會兒還要去上班。我這次來是為了感謝您,可是我什么都沒有,就想到專門給您開場‘音樂會’,叫了小齊來給我伴奏。”

    雨水還從他們身上往下滴,我的眼眶有些濕潤,我說:“發現好稿子把它發出來,是我的工作,你——這是我收到過的最好的禮物,還從來沒想到有人給我開音樂會呢。”

    去年差不多這個時候,我從自然來稿中發現了蘇曉春的稿子,我對這個女孩完全不認識,但她的才華給我留下極其深刻的印象,我把她的稿子發了頭條,還專門請國內一位著名評論家給她寫了篇評論。

    蘇曉春激動地說:“張老師,自從您給我發了那篇稿子之后,我感覺仿佛被從人群中一下拎出來,我們廠好多人知道了我,有位想當導演的朋友準備拍我這篇小說,我忍不住過來和您說說。”

    聽了蘇曉春的話,我由衷地替她高興,像她這樣好運氣的作者并不多。現在真正關注純文學的人少了,許多好作品發表后沒有絲毫反響。有位作家說“發表即死亡”,確實是這樣,大家娛樂休閑的方式太多了,電影、電視、小視頻、游戲、網絡小說,多得數不清。文化市場開放,文學經典作品很容易就能買到,一些小眾的優秀作家也被挖了出來,光這些作品一輩子也讀不完,還有幾個人關注新人新作品?我想蘇曉春的電影假如能火的話,她也可以一舉成名了。這些年,我經手過不少好作品,但作者大紅大紫的基本沒有了。我渴望蘇曉春能一炮打響,給萎靡的文學注入些生機和活力。

    蘇曉春和小齊走后,屋子里留下兩行濕漉漉的腳印,我感覺還像在做夢。

    我被邀請去參加首映式。蘇曉春的小說被拍出來了,他們沒有錢搞宣傳和發行,進不了院線,在工廠里收拾了間廠房,自己放映。

    我到的時候,工廠里機器轟鳴,用消黃劑處理過的白煙從一排排大煙囪里冒出來,在空中形成白色的云團,很是壯觀。我被領進放電影的廠房,已經有了二三百位工友,房間里原來的東西被搬了出去,雖然有這么多人,還是顯得有些寂寥和空曠。蘇曉春領著兩個人走過來,一位是他們廠的工會主席,一位是導演。蘇曉春說前排已經留下位置,就等我了。工廠里辦事沒有那么多煩瑣,我坐下之后,工會主席朝導演點了點頭,電影就開始放映。

    蘇曉春事先說過,他們的拍攝成本很低,只有一百多萬,因為這個原因,請不起名演員。果然,電影里面都是陌生的面孔。除了演員,其他方面也不盡如人意,畫面很粗糙,每當這樣的畫面出現,我總想到粗糲的水泥地面。許多地方很猶豫,看出導演想表達的東西很多,但沒有進行很好的取舍,顯得整體有些混亂。最令我惋惜的是小說中一些很微妙的細節電影里沒有了,替代的是一些突兀的情節和并不怎么幽默的段子,

    ……未完待續

    本文刊載于《小說選刊》2024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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