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雨云間》何以馳騁“瑪麗蘇”賽道?
前不久剛剛迎來大結局的電視劇《墨雨云間》雖在劇作上漏洞百出,布景服化道等可視要素也只是剛過及格線的水準,卻成為了近期大熱的話題,一度賽過《慶余年2》的熱度,成為又一現象級大女主話題劇。女主人公薛芳菲一如“打不死的小強”,一路披荊斬棘,乘風破浪,總能化險為夷,心生一計,或出奇招制勝,或遇貴人脫險。無戲劇構作可言,人物設置單一(除主要角色外,配角均是“工具人”),明顯的缺點和硬傷下,絲毫未影響《墨》劇成為備受追捧的“熱劇”。這到底表明觀眾審美的集體性缺失?還是“瑪麗蘇”幽靈之魅長盛不衰的又一次明證?
“瑪麗蘇”(Mary Sue)一詞最早被提及于上世紀70年代,是文學創作中最常出現的女性角色,她們身上都有“人見人愛,無所不能”的完美人設,一方面寄托了創作者的自戀意識,一方面也給觀賞者(以女性觀眾居多)無限的“奶頭樂”快感。以瑪麗蘇為主要角色的文、劇常常以其給讀者、觀眾帶來的在現實生活中不可發生或體驗的快感而被稱為“爽文”“爽劇”,一旦涉足,便很難自拔?!赌暝崎g》便是當今不折不扣的“爽劇”,沒什么營養,但是看著不累。觀眾自己做不到的、不可企及的“勝利”通過女主均可以實現,逃離社會現實生活的解壓愉悅在一方小小的屏幕前,不費吹灰之力便得到了。面對低質量的廉價快感,很少能有人抗拒這無傷大雅的“精神鴉片”給高壓生活帶來的發泄和滿足。這一刻,有多少觀眾的內心聲音是:追劇就是一個爽,還講意義就太累了……
《墨雨云間》的女主角薛芳菲(在劇中主要以替代身份“姜梨”存在)是絕對意義上的升級版瑪麗蘇——本過著歲月靜好的幸福生活,怎料被歹毒婆婆和小姑下重手陷害,名節全失,被摯愛親夫徒手活埋。雷雨交加的夜晚,薛芳菲在死境中、從孤冢里伸出一只“殺不死我的終將讓我變強大”的手,開始了她多情、多智、多義、多能的開掛人生。多情是“霸道總裁愛上我”:劇中數位男性角色要么膚淺地垂涎其容顏美色,要么深情地傾慕其才情品性,她樂享其中,游刃有余地篩選著最后的王者——那一定是有顏有賢有能有錢的大男主。郎才女貌二人組在升級打怪之路上強強聯合,在感情線上若即若離,將曖昧溢出屏幕,高舉著“逗貓棒”全程撩撥觀眾狂熱追逐——這是“爽劇”不可或缺的“糖”。
“多智”“多義”“多能”則綜合構成姜梨身上無懈可擊的“鎧甲”,讓她看起來似乎是在封建時代里一位獨立自主、靠著強大內心及過硬本領排除萬難逆風翻盤的新女性。但實際上,這些外在的“包裝”也不過是為了合理化那根無處不在的“金手指”(在小說、漫畫等虛擬作品中給予主要角色的強助力,讓其能迅速從微末之流成為圣斗士,在眾人中脫穎而出),在姜梨一路“成長”的過程中有無數機緣巧合、無數雙援手,讓她下可以設計脫險報家仇雪恨,上可以立朝堂與文武百官對擂,為一方百姓立言,為國事清明獻策。劇中多少情境非但超出了劇作涉及的歷史背景,也讓姜梨完全脫離了真實的社會環境,幾無可信度。
鏡頭語言上更無美學可言,充斥著大量令人瞠目的劣質特效,在姜梨與家妹比拼琴技一場戲中,為了體現各自琴技精湛,特效進入了二次元動漫世界,廉價的魔幻現實主義溢出屏幕,竟不知到底是要為創作者的腦洞大開拍手叫絕,還是應沉默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不知其所以然。
在流量密碼的加持下,一部又一部的“瑪麗蘇”劇作以狗血內容充斥著電視屏幕,成為話題中心和資本中心。在這背后,我們并不要求每部電視劇都是精品力作或充滿精神價值的營養——畢竟被短視頻、碎片化信息取代了深刻思想的自媒體時代,個人思考早已變成了稀缺的人類活動。群體性的低智娛樂是否有存在的價值和意義?當然有,釋放壓力的作用是毋庸置疑的。但在快感和精神愉悅上,無論創作者還是觀賞者,總應該做出些基本的取舍。
(作者為藝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