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鏡制造者》:心在低處,向上的歌吟更美
當代社會因科技發達、物質豐富,人和人之間的關系趨于“叢林化”。文學藝術在揭示人性特點方面,將認知觸角向社會大眾層面延伸,詩人、作家的創作更加注重生活題材哲學意義的開掘。有人站在高處向下俯察,進行由表及里的解析,思睿觀通之語多了幾分“旁觀者清”的透徹,但也會因與客觀現實存在隔膜產生偏差。有人行在低處,注重親歷、感受生活對心靈的撞擊,雖然會因現實過于復雜所思不夠明析透徹,但是來自“原生態”的解悟之語,能直抵人性的本真之色。平民詩人寧延達無疑屬于后者,在呈現生活的即時樣貌的同時,體現了中華傳統文人所固有的那種對奮進精神和博愛意識的矢志追求。
心在低處,翹首以望搏擊的快樂,詩思帶動的字句盡展現代化的“詩言志”的激越情懷。寧延達的詩作運用樸素的語言,表達奮斗者的喜悅和不可小覷的內心力量。他這樣寫道:“每一棵小草的萌芽/都為了看見,遼闊天空//一棵草來東風中舞蹈/它知道要盡情舞那么一場//時光枯黃過/季節僵冷過/夜晚悲傷過/內心吶喊過//水深之處游魚千萬/泥土之下蔚藍無限”(《泥土之下蔚藍無限》)。評論家王冰在《魔鏡制造者》序言中這樣評價了這首詩:“他所寫的事物是如此卑微,卻又如此強大。”這種奮力拼搏的“強大”所得到的,也許不是金錢地位,也許不是世人尊崇的榮耀,而是生命中更高層級的心靈品質的鍛造。
心在低處,如果胸襟寬闊,詩思便如魚得水,如雄鷹翱翔般盡顯語言迅疾的美感;相反,如果胸襟狹窄,詩思難免寸步難行般滯澀。寧延達的詩作雖然有孤獨無助的悲傷,卻沒有持久的頹喪和失望,而是以北方漢子的堅挺個性,鑄就詩性生存的廣博與豁達。正如他在《新的一天》所寫:“沒有任何東西真正歸我所有/所以我才對它們加倍珍惜/沒有任何道路擁有終點/所以我才高興地去探尋不同//在我身上所遭受的一切/我都欠它們一份感恩/在我生活中所傷害的一切/我都欠它們一份道歉//尚未達成的,只有更加努力/尚未過去的,我將/安排一個美妙的結局”。這首詩道出了詩人追求極致的必然要求。如果不以極致的標準淘洗、篩選現實元素,張揚人類文明的崇高目標,詩則不能稱其為詩。寧延達在創作中大處以高標相衡,小處以自律相約:“我的所有都可以給你/可你不要搶那一點孤獨//眼淚你不想要/就留給我洗滌命運”(《毛毛蟲附在葉子上》)。情到深處,赤誠之心順理生輝——曠達之作因言簡意賅猶如天成。
心在低處,如果因挫折生怨,就會悲情落淵,失之折返之意;相反,如果樂見生活的斑斕之色,詩作的意韻會如《文心雕龍》所言:“文之思也,其神遠矣。”寧延達作為平民詩人,詩思以經常變化的現實視角向無界、無度去延展,令讀者在感動之時思考,“博愛”如何像千年靈泉涌動在生活的各個維度,所及之處皆可贊、可嘆、可歌。“對于那些疲于奔命的人們/我更樂于去贊賞他們的短視,樂于/看到他們,珍惜低處發出的微光”(《我的眼睛只能看到離我近的事物》)對于現世大眾而言,快樂是一種簡單又直接的存在,而這種具有普遍性的存在更能體現社會狀態。因此,寧延達像許多詩人那樣,在創作時更加關注平民百姓的生活樣態,這一點可以理解為“扎根于生活”,向更深、更本真的生命意義探尋存在的價值。“珍惜低處發出的微光”,詩句剝離了文字表象的浮華,是更具有思想內涵的現實折射,對社會形態的價值引領顯得彌足珍貴。
撫卷靜思詩句鋪就的心靈軌跡,會發現寧延達經常以干練、健碩的身姿行進在城市的夜晚,或駕車奔馳,或徒步奔走,一直在追逐早已設定的不曾改變的人生理想。“沒有路燈時/眼睛自會變明亮/逐漸適應了黑/腳步將從容”(《夜路》)。這其中蘊含著于奮進、于掙扎中,保持對未知的探尋和對現世希見事物的捕捉,以至于適時回饋以激情擁抱。讀者在精彩詩句的伴行中與詩人一起在夜色中疾行匆匆,也一起憧憬迎面相遇的絢麗華彩。
每一位堅守詩壇、守護文明之炬者都令人敬佩。寧延達在工作之余傾力創作,“以空氣為原料,磚坯為模具/制作藍色石塊,為地球壘一堵透明的圍墻”(《中秋暮晚》)。以夢為馬,他在精神的沃野馳騁,在初心不改的追求中不斷推出佳作。自2015年起至今寧延達在作家出版社、上海文藝出版社等知名出版社,先后出版五本詩集,受到詩壇和評論家的關注。
2024年3月《詩刊》發表了寧延達新近創作的組詩《秘密》,其中《石頭會不會做夢》一首體現了他一貫積極向上又集情凝思的風格:“石頭會不會做夢/做那種有感情有溫度的夢/它必然做,因我的夢中出現過它/石頭更多的時候,還是做那種/沉默,堅硬,黑黢黢的夢”,詩思鏈接著對生存實景的哲思,不空、不虛、不故意炫彩,這是適合快速閱讀理解潮流的貼近時代需求的風格。
縱觀寧延達的作品,無疑是給出了這樣一個無法回避的命題:詩人在未來已來的無法確定的意識動蕩中,必須以堅定的意志力守護心中的圣地,為人類文明發展吟出最強勁的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