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6月20日，第三十屆北京圖博會“中國作家館”場內，大屏幕星光閃爍，伴隨著一首溫情的歌曲，往來行人駐足聆聽，歌詞優雅，旋律動人。“其實，這是一首由AI技術創作的曲子。”《揚子江詩刊》主編胡弦介紹，雜志社與技術公司合作，在取得作者授權后，以發表于刊物上的詩歌作品為詞，AI根據其意境作曲，并由人工在此基礎上修改完善，“你可以提出不同要求，AI有多種曲風和形式供選擇，過程極其智能”，胡弦感嘆。

AI全稱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是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的重要驅動力量，也是近年來一門嶄新的技術科學。在它剛剛問世之時，業界普遍低估了其能量，簡以“高級的復制者”形容，而隨著其在各個應用領域的迅速發展，不僅日新月異的技術更新著人類認知，同時也在倫理道德層面向人類發出了挑戰，很多行業因為AI的介入產生了強烈震蕩，《科學》雜志甚至策劃了AI特刊——標題為“AI改變了科學”。

文學也不例外。AI時代，文學與文學刊物受到沖擊了嗎？圖博會期間，作為“中國作家館”江蘇主賓省的活動之一，詩人歐陽江河、《十月》主編陳東捷、《人民日報》文藝部副主任劉瓊、《揚子江詩刊》主編胡弦、《雨花》副主編育邦、《揚子江文學評論》副主編何同彬等共同探討“AI時代的文學期刊”這一熱點話題，江蘇省作協書記處書記、副主席、《鐘山》主編賈夢瑋主持活動。

胡弦說，雜志社編輯們曾做過實驗，將真人創作的詩歌與AI創作的詩歌放在一起，結果大家并不能很清晰地分辨二者的差別。“目前AI生成的詩歌還達不到較高的發表水準，但是以后并不好說。不知道這是可怕還是可喜的事情。”

20多年前，文學期刊面臨著互聯網環境下的生存和發展問題，而今日能夠充當“寫手”角色的AI面向文學創作虎視眈眈，“這是一場劃時代的技術革新，任何領域都沒有辦法回避”。陳東捷同時也在思考：“那么，AI 的能力究竟能延展到哪里？有沒有它無法觸及的邊界？”

陳東捷認為，涉及到明確的規則或標準，能夠具象化的事物，AI或許比人類大腦更加迅捷與智能，做出超前并且精準的預測和判斷，比如由谷歌旗下團隊開發的阿爾法圍棋（AlphaGo），是第一個擊敗人類職業圍棋選手、第一個戰勝圍棋世界冠軍的人工智能機器人，其主要工作原理就是“深度學習”。而對以創造為主要生產力的文學、藝術、音樂、繪畫等人文學科，AI似乎還有很大局限。

“文學并非基于某種規則，也沒有既定的數據模型衡量，創作首先源于生理上的情感沖動，具有自發性和主觀性。”這套內在邏輯AI 能否掌握，陳東捷持懷疑態度，“以物理方式去突破人類的精神思想，如果真能做到，人類最后的防線可能就要崩潰了，那將是一個災難”。

也正因此，歐陽江河并不擔心AI會徹底改變文學寫作與閱讀。

“AI基于冷冰冰的算法與數據，而我們的文學是有溫度的，它面對的是不可知，是尚未成為數據的那一部分，與人類的心理、情緒、想象力連在一起。AI不能成為自己的數據，你聽說過AI得病嗎？AI會失眠嗎？”具體到文學期刊，歐陽江河與陳東捷看法相似——AI可以在編輯的某個環節中作為輔助工具，取代大量繁復的基礎工作，如文字校對、語法應用、標點格式等等；但在他看來，正式編輯個人的偏好、風格，個人不同文學經驗而產生的局限性、包容性、前瞻性，不斷延展著文學的邊界，締造著新的文學形態，“對文學的理解，對靈感的捕捉，對風格的探索，這些是文學刊物最寶貴的東西，AI無論如何都無法取代”。

今年，《雨花》雜志推出了視頻號，一些唯美精巧的動態影像即由AI 制作，一度打造了閱讀量5w+的“爆款”。主編育邦表示，積極嘗試開拓，AI可以成為文學傳播的一個新賽道。“我們要適應時代的變——技術的改變、觀念的改變方式方法的改變；同時也要保持不變——文學是人類共通且獨有的精神財富，是維系文明的重要情感紐帶，無論發生怎樣的技術革命，這個核心不會改變。”

近年來文學破圈成為被熱議的話題，劉瓊提出，AI時代我們的文學閱讀模式已經發生了改變，那么文學破圈生態下，與各種新手段新技術結合的文學主體性還能有多少？這是否預示著另一種文學危機的到來？對此何同彬犀利指出，不需要AI 或出圈等其他問題來拷問我們，文學始終存在于危機里。“無需外部壓力的推動，文學應該自我革新。當我們的創造力不斷衰減的時候，從業者包括作者和編輯，都應當反思。”

“AI是否為文學和文學刊物帶來威脅，還不足以焦慮，做好該做的才是最重要和有意義的事”，何同彬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