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1949年6月19日，新政協籌備會閉幕，會議通過了《新政治協商會議籌備會組織條例》、《關于參加新政治協商會議的單位及其代表名額的規定》，并選出了籌備會常務委員會。

今年，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5周年，也是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成立75周年。關于新政協籌備會議，近來又有一些新的史料陸續被發現。讓檔案史料發聲，賡續紅色血脈，讓我們一起還原75年前的歷史細節，汲取前行的動力。

黃炎培日記記錄的新政協籌備會

1949年3月25日，中共中央機關和解放軍總部從河北西柏坡遷至北平西郊的香山。

毛澤東入住香山雙清別墅的第二天，會見了一位老朋友：曾于1945年訪問延安、留下著名的“窯洞對”的中國民主建國會發起人之一黃炎培。

從這一天起，曾以“不為官吏”為立身準則的黃炎培，在共產黨的感召下，開始“欣然從政”。值得后世研究者特別注意的是，黃炎培是第一位完整記下參會過程的親歷者，不僅是開幕式，5天會期的每一件重大事項，在《黃炎培日記》中都有記錄。他給我們留下了第一份“親歷、親見、親聞”的珍貴史料：

4月22日，星期五，晴73°84°（日記中所記溫度為華氏度。筆者著）

午后，民建擴大常務會議，在原推定新政協籌備會出席者章乃器、孫起孟、施復亮三人，補推四人，以最多數一人足成四人之數，余三人為次多數，有出缺者以此遞補。當選者吳羹梅、盛丕華、黃炎培、俞寰澄。同人紛紛出發，有赴東北參觀者，有赴天津者，我與起孟等定明或后亦遷出六國飯店。

4月26日，星期二，上午微雨下午晴70°

上午，從六國飯店108號房遷至北京飯店117號房，照常接受優待。北平飯店招待處長申伯誠，招待科長程之平。統一戰線部長羅邁，副部長連貫，秘書長齊燕銘。

5月23日，星期一，晴73°

李維漢來，長談：1.龍事。2.艮仲事。3.滬事。我建議設顧問團。4.新政協。5.我之回滬期。6.托為考慮全國教育會議事。

5月24日，星期二，晴73°

夜，周恩來邀民盟同人，餐畢報告：1.戰事進行狀況。2.政協應否緩開，應否先舉行一次籌備會。3.聯合政府應否先將各部門分設委員會，詳細研究，作為準備。4.應否先將各全國性的會議開成。工、農、兵、婦、青、工商、文藝、科學、教育、鐵道、交通、水利、司法、新聞、宗教、華僑、少數民族。5.在新民主主義下，各政黨分[功]〈工〉合作，民盟應否專吸[識]〈收〉知識分子。

我發言：(2)主緩開，但應先定期，籌備會先開一次亦好。但宜限于規定政協會期。(3)同意。(4)同意。(5)民盟依此路線，此兒從29.12.23呱呱墮（墜）地，經過千災百難，今天總算得到了向學的途徑，是可欣幸的。十二時散。

5月26日，星期四，晴74°

四時，周恩來來，長談。老友閻寶航（玉衡）到，原任遼北省主席。夜，恩來邀我民建同人，餐畢暢談，到十二時散。1.我、丕華、乃器、起孟、（糸+冋）伯、達三、卻塵、子嬰、美真、寶航、維鈞、酆云鶴。民建前途，以民族工商業為骨干，包（括）公營企業者。2.政協展期，先開一次籌備會。3.政協籌，十五個全國性團體。4.聯合政府下各部分設委員會。

5月27日，星期五

午后，與李維漢長談：1.李一平函。2.艮仲事。3.葛克信事。4.采丞來函。5.教育會議。6.人才登記事。

5月28日，星期六

夜，民盟談話會：1.新政協會。2.劃定分野事。民建：上海陜西南路185。

6月9日，星期四，晴72°

……電俞寰澄，中共商提公名，以產業界代表，參加十五日開始之政協籌備會，會期約三天，特囑代達，并問公能如期來平否？盼電復。電施復亮，政協籌備，現定十五開會，會期約三天，兄能如期來平出席否？盼電復。中共正電邀胡厥老來平，萬一兄不及來，即提厥老名，補出席代表缺，兄同意否？（此電后經修改，由盛丕老具名發）以上兩電，因候齊燕銘不到，于下九時函送去附條，待中共邀胡厥文的電發出后，通知我，即以長途電話促其早行。

6月10日，星期五，晴76°

午后，民盟臨工會選定出席新政協籌備會代表七人：沈鈞儒、章伯鈞、周新民（三人舊經選定）、張瀾、羅隆基、張東蓀、楚圖南。

如果說堪稱“日記大家”的黃炎培在其著述的《黃炎培日記》中，記述了他到北平后每一天的大事小情，而我們僅此又是擇選其有關新政協籌備的內容。那他在1949年6月11日的日記，則是新政協籌備會第一次預備會的完整記錄，對于人民政協初創史的研究極為重要：

6月11日，星期六，晴79°

王臻善號因章，來談。收到關于新政協文件兩件。……

午后三時，羅邁邀談新政協籌備事。我報告艮仲事，授以來電。四時，恩來邀談。財經會副主任事。在115室。

五時上香山毛主席所，會議新政協籌備問題，是為第一次預備會，夜一時歸。

出席者：1.毛澤東、周恩來(中共)，2.李濟琛(民革)，3.沈鈞儒、章伯鈞(民盟)，4.黃炎培(民建)，5.郭沫若(無黨派民主人士)，6.馬敘倫(民主促進會),7.彭澤民(中國農工民主黨)，8.(缺)(救國會)，9.譚平山(三民主義同志會)，10.蔡廷鍇(國民黨民主促進會)，11.陳其尤(致公黨)，12.朱德(中國人民解放軍)，13.李立三(中華全國總工會)，14.劉玉厚(解放區農民團體)，15.陳叔通(產業界民主人士)，16.沈雁冰(文化界民主人士)，17.張奚若(民主教授)，18.廖承志(中華全國民主青年聯合會)，19.蔡暢(中華全國民主婦女聯合會)，20.謝邦定(中華全國學生聯合會)，21.周建人(人民團體聯合會)，22.云澤，內蒙(少數民族)，23.陳嘉庚，南洋(華僑)。

假議決：1.參加籌備者單位數23，每單位人數4一7，共數134。2.人選、如另紙。3.籌備會組織條例草案九條。4.會議五小組:(1)總務組。(2)組織組。(3)綱領組。(4)政府方案組。(5)宣言組。5.新政協大會參加者，單位44，人500。6.籌備會常務委員人選，常委會主任及副主任五人人選。7.籌備會秘書長人選。8.籌備會副秘書長產生法。9.籌備會日程大概。

從《黃炎培日記》中，我們得知新政協籌備會進程是以會見、會談的形式展開，所以在新政協籌備會的會議議程上，是廣泛地征求各方意見的。而這些又多以當事人“心知”記事并留在了私密性很強的日記上。

新政協籌備會第一次預備會和新政協籌備會，并沒有以即時播報的形式在媒體上傳播，所以6月15日新政協籌備會的會議情況，同樣見于與會部分代表的個人記錄（日記），其中《黃炎培日記》記錄得最全面。

陳銘樞留存文件里的新政協籌備會

佐證《黃炎培日記》的，是最近發現的參會代表陳銘樞留存下來的全套會議文件。

1949年6月14日，新政治協商會議籌備會發出會議通知：

新政治協商會議籌備會，業經參加新政治協商會議各單位之協商，決定於六月十五日下午七時半在中南海勤政殿召開成立會。敬特函達并附入場證一枚，即希準時出席為荷。

此致

陳銘樞（手寫名字）先生。啓

六月十四日。

通知的結尾處蓋有“新政治協商會議籌備會秘書處”圓形紅印章。

會議通知還附有：新政治協商會議籌備會全體會議日程。

在陳銘樞先生留存下來的會議材料中，還有一份新政治協商會議籌備會會場須知，共有10條具體內容：

一、進入會場須佩帶（戴）代表證或來賓證工作人員證。

二、除警衛員外任何人不得攜帶武器入場。

三、每次開會，請先至簽到處簽名。

四、第一次開會時，請在簽到處領取席次表，依照號數入席。

五、會場門內設有存衣帽處。

六、會場兩旁設有休息室，開會前后及休息時間，請往休息。

七、會場兩旁設有盥洗室，女盥洗室在第一會議室內，男盥洗室在勤政殿前面兩旁。

八、會場派有招待員服務，代表或來賓在會場內如需要幫助之處，請隨時通知招待員。

九、代表因故不能出席會議時，請于會前通知秘書處。

十、本秘書處長辦公室在政事堂……

與會場須知同時發給參會代表的，還有一份4頁的新政治協商會議籌備會代表席次表。每位代表都有一個三位數字的座位號碼，同時還有一張會場的座位圖，對號入座，確保秩序井然。不僅如此，在會場座位圖上，還有主席臺上的發言席和4位記錄員的位置標識。臺下與會代表的座位是以平等協商，又突顯了首席代表的身份而進行了細致安排。會場上還特別設立了來賓席和記者席。

6月15日正式會議第一天，每位參會代表人手一份由新政治協商會議籌備會秘書處印制的《參加新政治協商會議籌備會的各單位代表名單》。大會開得很順利，每日議程順暢高效。在18日的會議上，通過了《關于新政治協商會議籌備會全體會議執行表決具體辦法》。因其內容鮮有披透，現將其全文復錄如下，以方便專家和讀者饗閱：

關于新政治協商會議籌備會全體會議執行表決方式，經常務委員會依據新政治協商會議籌備會組織條例第八條之規定，制訂具體辦法如下：一、一般決議由各單位列名第一之代表起立表決。二、列名第一之代表缺席時，或列名第一之代表由他人代理出席時，得由其本單位推定一代表執行表決，并于會前通知秘書處。三、某一單位列名第一之代表擔任全體會議主席時仍可離開主席地位代表本單位執行表決。四、各單位于執行表決前，得因需要請求主席準予即席舉行內部商議，遇有重大問題時，得建議休息十分鐘，俾於會外協商。五、各單位執行表決前之內部商議依據民主集中原則，少數服從多數，列名第一之代表應代表該單位之多數意見執行表決。如某一單位代表總額為雙數，而主張正反兩方面意見人數相同時，應即以列名第一之代表所代表的意見付表決。六、有下列情況之一時，得由主席采用全體起立之方式表決：（1）關于重大議案之決議，經各單位協商，并無不同之意見者。（2）關于某一議案之討論，論點繁復，或爭議甚多而最后取得一致意見，主席認為有舉行全體起立表決之必要者。

在參會代表中，還有兩份帶有重要提醒的“密件勿失”的會議文件：《預擬新政協籌備會常務委員及其主任副主任名單》《草擬參加新政治協商會議的各單位名單及其代表數》。

參會代表的文件還有很多，因篇幅我們只展現一部分。

陳銘樞，這位淞滬抗戰名將、聯共反蔣的新政治協商會議籌備會與會代表，視會議文件為“珍寶”。也正是有了他的細心珍藏，才讓我們清晰地獲知75年前的新政協籌備會的情況。

《人民日報》報道的新政協籌備會

在新政協籌備會召開之前，《人民日報》就多次召開準備會，確定報社文字記者、攝影記者、版面編輯等相關人員，進行前期準備，包括跟隨民主人士赴解放區參觀訪問，做足功課，確保及時準確記錄并采訪新政協籌備會有關情況。

1949年6月19日晚，王府井大街117號人民日報社，從社長到編輯，都在為首發新政協籌備會的通稿而加班。

6月20日，《人民日報》以4個版面重磅推出新政協籌備會在中南海勤政殿召開的情況報道。頭版是“新華社十九日電”，報道了新政協籌備會在北平成立；報道了全會充分顯示和諧團結氣氛實事求是精神。在頭版刊登毛主席等7人在新的政治協商會議籌備會上的講話。刊登了會議通過兩項臨時動議；常務委員及其正副主任正副秘書長名單；常委會首次會議。

當天的《人民日報》其他版面還刊登了《新政治協商會議籌備會組織條例》《參加新政治協商會議籌備會的各單位代表名單》、新聞特寫：《毛主席在新政協籌備會上》和《訪問新政協籌備會代表》的專訪；還在《人民日報》《人民畫刊》專欄刊發了攝影記者拍攝的會議照片。

我們還是要在此特別記述，在6月21日《人民日報》刊發了記者柏生的現場特寫《“全體起立，向人民的領袖致敬！”——新政協籌備會休會前二十分鐘的速寫》。文中記錄了一個值得寫入歷史的細節：

民主教授代表鄧初民提議：“全體代表向中國人民的領袖毛澤東主席和中國人民解放軍朱德總司令發一封賀電。”毛澤東站起來答謝并婉言謝絕。民主人士沈鈞儒又倡議：“全體代表起立，向毛主席、朱總司令致敬！”代表們整齊的（地）站起來了，隨即響起了更熱烈的掌聲，并且愈來愈響愈緊，竟達三分鐘之久。坐在一○一代表席上的毛主席和一○二代表席上的朱總司令忙即謙虛地轉回身來向全體代表連連答禮致謝。

其他媒體報道的新政協籌備會

在整個會期，秘書處的邀請了數十名文字、攝影記者和攝像師，進行了全程全方位的記錄和采訪。《黃炎培日記》中記錄了采訪新政協籌備會的記者有：人民日報記者金沙、新民報記者劉桂梁、進步日報記者蕭風等。

我們現在從已知或是能查到的報刊上的報道新政協籌備會成立的媒體有：6月20日《香港文匯報》的《偉大的開端》，《大公報》的《新中國的開始——慶祝新政協籌備會成功》和6月21日《香港文匯報》的《堅強信心，提高警惕——讀毛澤東先生演詞》，《商報》的《向中華人民民主共和國前進——賀新的政治協商會議籌備會成立及首屆會議完滿結束》，《華商報》的《祝新政協籌備會成立》，《進步日報》的《中國人民勝利前進，從舊政協到新政協》，6月27日《華商報》刊登《新中國與民族資本家》，6月28日再刊《華南人民怎樣迎接新政協》，6月29日又刊發《新政協與海外華僑的任務》一文。

我們還需特別注意的是，即時發表新政協籌備會成立的消息，并發表署名文章的是《世界知識》雜志。1949年6月24日，在上海編印《世界知識》第二十卷第二期出版發行，開篇第一文是《新生的太陽出土了——祝新政協籌備會成立》：

六月十五日，新政治協商會議籌備會在北平成立了。這個籌備會的任務，就是完成各項必要的準備工作，迅速召開新的政治協商會議，成立民主聯合政府，以便領導全國人民，以最快的速度，肅清國民黨反動派的殘余力量，統一全中國，有系統地和有步驟地在全國范圍內進行政治的、經濟的、文化的和國防的建設工作。這在中國歷史上，乃至在世界歷史上，是一樁劃時期的光輝的大事。這是嶄新的真正屬于人民自己的新中國的發端。中國的命運第一次掌握到人民自己的手里，一個嶄新的、強盛的、名副其實的人民民主的新中國已經在地平線上涌現，猶如經過漫漫長夜的艱苦奮斗，新生的太陽終于出土了（郭沫若先生語），我們祝福它，慶賀它，向著它歡呼。

……

人民民主的新中國的建設工作已經開了步。新的時代已經開始了，我們要在英勇的無產階級先鋒隊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之下，大家團結一致，加緊努力恢復生產，發展生產，來建設起一個嶄新的強盛的人民民主的新中國！

這篇時評的作者賓符原名馮賓符，浙江慈溪人，1914年出生于書香門第。寧波效實中學畢業后，他到上海任商務印書館校對、后進入生活書店。1934年開始發表譯著和評論文章。全面抗戰爆發后參加上海文化界救亡協會及復社，主編《譯報周刊》，曾參與翻譯斯諾的《西行漫記》。

馮賓符是中國民主促進會的發起人之一。

（本文作者漆亞婷為香山革命紀念館干部，閆樹軍為北京古都學會影像專業委員會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