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諜戰劇是一種歷史悠久的類型劇，從最初的九集電視連續劇《敵營十八年》問世至今已有四十余年的時間。在這漫長的歲月里，這一領域出現過《潛伏》《黎明之前》《懸崖》《風箏》《偽裝者》等精彩紛呈的經典之作。

然而，脫穎而出的爆款容易被一擁而上地跟風、效仿，卻難以實現超越，同樣的劇情被反復拍了幾輪，觀眾和演員都感到厭倦。諜戰劇市場的低迷是其不斷透支觀眾對優秀作品的期望所致。

相似的年代背景、雷同的手段、固定的創作骨架，如何“老樹發新芽”？當下的諜戰劇要實現新的突破，缺乏創新顯然很難引人注目。而最近幾部熱播劇之所以在熱度上居高不下，背后似乎都有主創不走尋常路的初衷支撐。

以金融戰創新類型化表達

在《追風者》大結局中，魏若來重返上海灘，再次在證券交易所見到了沈圖南，昔日恩師已成為“孤雁同志”，兩人相視而笑。這一次，他們將并肩為未來的金融事業奮戰。作為今年首部諜戰大戲，《追風者》的熱播宣告了“諜戰”的重新歸來。盡管劇情上有著這樣那樣的瑕疵，但依然成為了沉寂許久的諜戰劇領域的口碑之作。這部講述紅色金融家成長之路的作品，有一般諜戰劇少見的切入點：憑借前所未有的金融視角，以主人公的信仰選擇過程來完成歷史選擇的命題，這在諜戰劇市場中是十分少見的。全劇幾乎沒有硝煙彌漫與刀光劍影的交鋒，但以金融市場上的較量扣人心弦，值得一提的是，金融戰的展現未拉高觀劇門檻，使作品脫離普通觀眾。從收視率的高開高走，可以看出觀眾的輻射面是相當廣的。

和一般以事件驅動的諜戰劇不同，《追風者》顯然采取了以人物來驅動劇情的結構。一上來不急于推進劇情，而是用八集的篇幅“請出”兩位中心人物：魏若來與沈圖南。

沈圖南出場前，股市暴漲急跌，有大戶做局。剛到上海的央行顧問一下車就遇爆炸，差點命懸一線，帶出了危機四伏的人物困境——“這已是第四次有人要殺我了”。王陽飾演的沈圖南是當時國民政府金融改革派的代表人物，被派往上海的任務是“做一條鯰魚”，通過吞并多家私營銀行，完成中央銀行的“金融統治戰略”，這無疑動了某些人的“奶酪”。劇中把他比作西漢為漢文帝鑄幣的鄧通：為天子與民爭利，死得很慘。

與沈圖南不同，魏若來的出場被設定為：一個天才小會計，下定決心到大上海去試試運氣。作為一個普通的草根小伙兒，在央行這樣的地方面試，沒靠山幾乎是無路可走的，同樣初來乍到的沈圖南轉動了他命運的齒輪。這里顯示出魏若來非常善于抓住機會和敢于展現自己才華的特質，他順利通過沈圖南的考試，成為高級顧問的助理。然而，就在魏若來進入央行后，故事才真正展開——他卷入了比謀生更艱難的困境之中，并由此開始了個人成長與信仰的建立。

通過前八集，劇作新意已顯：以往諜戰劇，各方爭奪的是情報，《追風者》則將情境巧設于金融行業，以金融戰線的爭奪來創新類型化表達，之后的劇情展開沿襲了這個思路，設計上突破常規。時代背景中，金融體系波瀾詭譎是條明線，動蕩時期普通人生計的波折是條暗線，兩條線彼此呼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更重要的是，幾乎沒有一部諜戰劇會像《追風者》那樣鋪墊主角漫長的信仰轉變，而這也是作品的高明之處：以魏若來的年輕視角帶年輕觀眾重返歷史現場，來講清歷史為什么會選擇中國共產黨。而兩位男主角間面對現實與理想、忠誠與背叛等一系列選擇時的“極限拉扯”，成為了這個關于信仰選擇的故事中，最令人動容的情感關系，王陽和王一博這一對“叔圈天菜”和“娃娃菜”的師徒組合，不落男女愛情的俗套情感模式，成了該劇最大的亮點。

“單身帶娃”構筑諜戰劇另類視角

而另一部諜戰劇《群星閃耀時》則詮釋了另類新意及新意的“未完成”。

該劇構筑了一個“職場”環境，以新入職警局的“菜鳥四小只”和“學霸”華楨之間的對手戲，營造出一種輕喜劇的生活化氛圍；更“離譜”的是，該劇讓一個前20年人生順風順水的“官二代”精英華家二少，因一次“單身帶娃”的經歷，開始真正接觸到真實的生活，接觸到市民階層，從而徹底改變了他的自我認知與想法，并將錯就錯地以“向遠生”之名開始了一段不吃家族紅利的奮斗歷程，最終決定朝更光明的方向走去。

全劇以茨威格的歷史傳記《人類群星閃耀時》起，也以該書中的一句話“在人的一生，總會有充滿戲劇性與命運攸關的時刻，這種時刻是難得的，往往只發生于某一天、某一小時，甚至只發生在某一分鐘，但它們的決定性影響卻是超越時間的”貫穿全劇。由此，《群星閃耀時》不僅僅滿足于懸疑的構造與事件的推進，而且立足于李現飾演的主人公面臨人生選擇時作出改變的內在動因和外在動因，帶出一群有血有肉的年輕人的成長過程。最終，他們與向遠生成為志同道合的同路人，給黎民百姓帶去更多希望。

區別于以往諜戰劇主打成年人間的角逐，《群星閃耀時》引入的一個兒童視角尤其吸睛。抗日戰爭前夕，愛國實業家的小女兒孟多慈突然經歷人生的重大變故：父母在上海金門飯店慘遭暗殺。孟多慈機靈可愛足智多謀，通過向同齡小朋友借錢，“雇用”偶遇并搭救她性命的華楨幫她破案。從此，這一大一小兩個人的命運交織在了一起。

飾演孟多慈的小演員展現出令人驚艷的表演能力，她超越年齡的懂事每每讓人眼眶泛紅，在劇集前半部抓牢了不少觀眾的心。這樣一種硬漢加蘿莉的設置，也讓觀眾聯想起了法國名片《這個殺手不太冷》里讓·雷諾帶著娜塔莉·波特曼亡命天涯的橋段。小女孩和李現拉著手在街上走的畫面，簡直復刻了《這個殺手不太冷》里的“經典街行雙人組”。

孟多慈的設置還有另一重功能。她的遭遇讓男主看清外敵來犯國家危亡時民國政府的腐敗，更看到了孟多慈父母所從事事業的價值和意義，為他信仰的轉變埋下了至關重要的伏筆。可以說，職場視角、生活視角、兒童視角的引入，為《群星閃耀時》帶來了一抹有別于傳統諜戰劇的異色，更像是一種風格變奏。可惜的是，這條線以孟多慈被送往香港戛然而止，劇作呈現出虎頭蛇尾的斷裂感。

對比近期熱播的諜戰題材電視劇作品，不難看出，起用流量明星是出品方的共同選擇。王一博、李現、楊冪加一個中生代演技派如“圈叔天菜”王陽、“文藝片男神代表”秦昊、“人間正道是滄桑”的黃志忠的配置，似乎已成為諜戰劇演員陣容的“標配”，可見諜戰劇吸附年輕觀眾還需流量兜底。但這一題材的再次走紅，更多是依靠在切入點和類型化敘事上尋求突破的決心和努力，即“講好故事”。在此基礎上向年輕觀眾靠攏，創作出符合時代要求的作品，是這一題材是否能夠持續破局的決定性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