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憶印象:撕掉標簽,世界在她眼中徐徐展開
文學是無界限的。王憶的文學是在輪椅與指尖上跳舞。文學也是王憶生活在有限與無限之間的張力源泉,既有溫度又有色彩。
如果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人們只會驚嘆于她的文筆和夢想的實現,但當發現這是一個身有殘疾、行動不便、說話困難的女孩子時,往往要唏噓幾聲,然后習慣性給她和她的作品加上“殘疾人作家”“腦癱詩人”等標簽。然而王憶自己則不斷在探索差異化,嘗試著突破。在孤獨與苦悶后,她在努力撕掉那些牅上“標簽”“類型”。也正是這種去標簽化的意識,讓王憶的寫作呈現出“去標簽”的特質,這些特質讓她從一般的青年寫作中脫穎而出,建構了屬于自己的獨特的文學“江湖”。我們透析青年作家王憶最新出版的長篇小說《夏日秋千》,作者用獨特的視角審視著當今二胎家庭,身有殘疾的“我”如何面對弟弟的來臨,如何與弟弟完成自身蛻變和共同成長。作者也審視著關于人性、人情以及與這個時代密切關聯著的一切。而從短篇小說集《浮生綺夢是清歡》中,不難發現她是書寫了女性生存、底層奮斗、心理疾病/殘缺等三個核心主題,把她們的生活變成了自己筆下獨特的故事,她用一種較勁和苦鉆的精神,靈動地把握,既瀟灑又厚重,從此,世界在她的眼中徐徐展開。
讀王憶的文字有時并不享受,甚至有些痛苦,她有自己的語言風格和視野,文字干凈不媚俗。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復雜的經歷和苦難會造就一個作家,苦難經歷可以是王憶自身創作的養料,作家一次次面臨自己心靈的深淵,又一次次用文學把自己解救出來,通過她對苦難的認識,對命運對時代對人性的解構。好的作品是有內省的,有對自我的批判。王憶從2015年開始發表自己的作品,她的小說語言活潑而不失細膩,對人物的心理進行悉心揣摩和自然書寫,她的文字既有誠實的力量,也有深入困境的果敢。細節是小說的表情,王憶很注重作品的細節描寫,小說的語境、語言、修辭,稚氣與老練同步,典雅與時尚混搭,細節表現力強,具有鮮活真實感,情緒涌動鮮明,這是她實驗性的表達,所以不能用“標簽”評價、解構她的作品。疾病更不能等于“詬病”,我們應尊重她的文字。
王憶的文字追隨寧靜的雋永,不吶喊,不怒斥,沒哀怨,筆下也無仇恨,她寫這凡世的美,人性的柔軟與堅硬,人世的寥廓與蒼涼。她有一顆滾燙的心,也有一雙洞察世事的眼睛,她的文字是溫厚的、靈動的,她筆下都是些底層的人物,有保姆、保安、快遞大姐、賣書的殘障女孩等等,他們身上無不顯示著蓬勃的生命力,強健,堅韌,哀而不傷,閃耀著人性的潔凈、純良。她認為物質有枯萎的一天,而美能夠隨時隨地喚醒一個人的希望。正如她在接受中國作家網采訪時回答的那樣:創作本是一場自言自語的修行,孤獨至少提供了獨立思考的空間。這個空間里除了自己沒有其他人干擾,同時這個空間里又有很多“人”、很多“事件”在陪著我一起手舞足蹈地演繹。孤獨感也可以使一個創作者開拓出來新生命,在重新構建的“王國”里,打造獨一無二的“世界”。
王憶的作品總體上是以獨特的視角描繪社會進步與人性的面貌,對人性與靈魂深度進行探索,且積極向上,安靜、深沉并不張揚。在她的某些小說里,殘障與存在、疾病與人生、職場女性情感表達這三個主題同時浮現,被密密地編在小說的故事里。究其根底,三者其實都是同一個母題的變奏:困境及其突圍。《清晨大雨》講述一對閨蜜的故事,兩個女人選擇了不同的愛情道路。小說呈現了女性情感的境遇:無論是選擇愛我的還是選擇我愛的,無論是選擇比我大的還是比我小的,似乎都無法獲得圓滿的結果,女人左沖右突,難逃悲劇命運。《七里巷》以一條小巷為透鏡,以輕盈的敘事和語言寫出沉重的人生真相,又較為節制,有深度、厚度,在平凡人細碎的生活中埋下生與死、悲與歡的伏筆,有悠長的韻味。《浮生綺夢是清歡》講述了三個主動選擇游離于主流外的女性的故事,描寫了三位不同代際的“北漂”女性的命運。她們追求簡單而純粹的生活,雖然生活各有其難,但她們之間從不解到相互溫暖,充滿溫情與愛。小說敘述不事張揚,轉承自然流暢,作者的意緒似溫暖又悲涼,“清歡”是人生告慰……通過三人彼此的碰撞、勾連,互為鏡像,展示女性自主意識的覺醒和堅毅的力量。如果說讀書讓時間更有價值,那么,寫作就是王憶的生命價值。在人世間,悲情的書寫有打敗悲觀的力量,悲劇將人生的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喜劇將那無價值的撕破給人看。光榮屬于那些執著探索和艱苦書寫的靈魂。正如史鐵生先生曾說:超越自身局限,我們毫不特殊。而王憶卻說,我喜歡在深夜安靜地寫作,有時也非常壓抑,但黑暗的盡頭有一束光亮,這個光亮就是文學,就是文學創作。所以,王憶的寫作忠實于心靈,她注重寫出時代給予人們的影響,注重小說文字背后的精神力量。她的作品中呈現出的精神是完美的、健康的、向上的。她愿做一顆文學河流里的石子,在繽紛的世界里,把風景留在詩歌、小說的字里行間。她的作品寫出了對人性、對生命價值的一種獨特的思考,她在追求人類精神的一個更加深邃的層次。
“沒有人是一座孤島。”王憶這樣表達著自己的心聲。她說,自己生來是一個樂天派,不做孤獨的靈魂,選擇了純文學創作這樣的荊棘叢生、關山重重的險惡之路,她愿意盡自己全部的力量,追逐如此一個美好的方向。“同時,我也希望能夠為女性發聲。希望讀者通過我的文字和審美的表達方式,更加理解女性,明白女性的價值。”王憶如是說。
看王憶的小說你不會覺得她身份的特殊,不會在作品中窺見因身體疾患導致的灰暗和陰郁,而是看見一顆敏感而多情的心靈,對于世間悲歡的領悟和感嘆。她的感受是敏銳的,善于在生活中截取文學性的瞬間,同時她的想象力是飛揚的,對于自己經驗之外的情感,亦能作出逼真的描摹,清靈美好。她的表達方式、思維走向與內心的漣漪使得她的文字有陌生化和跳躍感,讓人產生聯想空間,跟隨她的審美和情感探索生活。當了解到她作為一個殘疾人進行創作的艱難時,這種文學的想象力便更顯出其巨大的價值和超越日常生活的愿望,也使得王憶的作品具有了更多解讀的可能性。在這里我想對王憶說,命運給你悲涼的底色,你卻給世界帶來了莫大的溫暖。文學對王憶來說除了愉悅身心,更重要的是讓生命浸染其中,而她的生命也因此而豐富。
卡夫卡箴言:一種信仰好比一把砍頭的斧,這樣重,又這樣輕。王憶信仰文學,相信文學的力量,那么就應撕掉標簽,因為天才是1%的靈感加上99%的汗水。我們有理由相信王憶的作品會讓讀者產生同頻共情,因為“簡約”是一種智慧的境界,生命會在文學中開闊,沉默的故事更有力量。因為王憶是一位用寫作重建生活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