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振:訪鄧友梅先生
2023年10月,我的忘年交、90歲的老作家、中國現代文學館原常務副館長周明先生來電,約我近期一起去看望他的老朋友、93歲的中國作協原副主席鄧友梅先生。
鄧友梅的大名,20年前我在大學讀書時就知道,《中國當代文學史》有專門的章節講到他的作品。他是山東平原縣人,青少年時曾參加八路軍,1943年被日本人強行押送到日本山口縣化工廠做勞工,受盡了折磨,一年多后被遣返回國。新中國成立后在北京文聯工作,1956年,他因發表小說《在懸崖上》而知名。1957年被錯劃為“右派”,60年代下放到鞍山生活了好多年,撥亂反正后才得以平反。
鄧友梅在改革開放后重新登上文壇,煥發了創作激情,他創作的《追趕隊伍的女兵》《那五》《煙壺》連續獲得第一、二、三屆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我們的軍長》《話說陶然亭》連續獲得第一、二屆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在文壇引起廣泛關注。在五卷本《鄧友梅自選集》的“卷首絮語”中,他寫道:“從主觀上說我極力追求變法,一是更多的注重文化性、可讀性;二是對人對事堅持我個人評價。前者的試驗是用北京話寫北京人;后者則表現在把視點轉向一度被排斥在文學描寫對象外的凡人小事、蕓蕓眾生。這樣就寫了《話說陶然亭》《雙貓圖》《那五》《煙壺》這個系列的作品。”他深耕自 己熟悉的生活領域,描摹新舊北京城的民風民俗和世態人情,塑造了一批別具特色的人物形象,創作了 自成一家的京味風情小說,這是鄧友梅的最大特色。
按照約定,10月21日早上,我開車到北四環芍藥居去接周明先生。我給鄧老帶了一盒東阿阿膠,一盒武夷巖茶。周老帶了一包陜西老家寄來的饃,還有一箱周至獼猴桃。20分鐘后,我和周老在東城區民旺園小區,叩開了鄧友梅先生家的門,鄧老的愛人韓舞燕老師熱情地把我們迎進去,并大聲說著:“老鄧,周明他們來看你了。”韓老師滿頭銀發、面色紅潤,雖然也已經80多歲,但渾身散發著知識女性的高雅氣質。聽周老講,韓老師之前在新華社工作,她的父親是著名作家韓北屏,她本人也寫過一些書。
鄧友梅先生正半躺在客廳的沙發上休息,看到我們來,熱情地招呼我和周老坐在他身邊,聽說我是山東老鄉,鄧老很高興。和印在書上的中年照片相比,鄧老瘦了很多,牙也掉了很多,但頭腦還比較清醒。韓老師聽說我是山東大學中文系畢業,還問起了山大古典文學研究專家馬瑞芳教授的近況,說她們是同齡人,當年曾一起出國訪問。
周老和鄧老手拉著手互相問候,這對文壇老人飽經風霜,60多年的情誼,令人感動。去年疫情泛濫時,他們老兩口都得了新冠肺炎,鄧老在醫院治療,三進三出,最近才慢慢康復,從醫院回到家里,闖過這一關,真是不容易。韓老師為了防止阿爾茨海默癥,從網上購買了一些花鳥畫、人物畫的臨摹冊子,老兩口一起用心臨摹,鍛煉手和腦。其中臨摹的一張觀音圖惟妙惟肖。天氣晴朗的時候,鄧老和老伴也會到樓下沿著北護城河走一走。
客廳的書架上擺放了一些書,博古架上也擺放著很多富有特色的工藝品,還有中國作協主席鐵凝等好友看望鄧老時的照片。沙發對面的墻上掛著一幅很大的“壽”字,那是中國工藝美術大師、煙壺內畫名家王習三贈送給鄧老的書法作品,鄧老在寫作《煙壺》時,曾住到河北衡水王習三的工廠里體驗生活,二人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這次探望,我帶去了幾本鄧老的著作,請他簽名留念。
聊了一個多小時,到了午飯時間,我們起身告辭,并和鄧老合影留念。周老跟鄧老說:“當年北京文壇的‘四小天鵝’(鄧友梅、從維熙、王蒙、劉紹棠,筆者注),現在就剩你和王蒙了,你要好好保重身體啊。”鄧老和韓老師也對周老說:“你也是90歲的人了,以后想念了就打個電話,不用親自跑了,你也多多保重!”看到兩位老壽星手拉著手作別,這樣的場景,令人十分感動,衷心祝愿他們健康長壽,這是時代之幸,文壇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