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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光宇傳薪:張仃與丁聰
    來源:光明日報 | 李兆忠  2024年03月19日08:45

    中國當代著名畫家張仃與丁聰堪稱君子之交,溯其淵源,兩人都是畫壇大師張光宇藝術精神的傳人。

    張仃和丁聰都是中國當代著名畫家。也許名字中都含“丁”,也許年齡、個頭相仿,也許都畫漫畫,美術圈外的人有時不免將他們混淆,以為“小丁”即“張仃”。事實上,他們是兩個人,而且是好朋友。

    在藝術創作上,兩人出道都很早,性格、氣質及人生經歷卻大不相同。張仃生于東北小康之家,小小年紀背井離鄉,流亡到北京,蹲過國民黨監獄,窮困潦倒,性格狂放不羈。丁聰出身名門望族,父親丁悚是20世紀20年代滬上著名漫畫家、美術教育家,中國的第一塊“漫畫協會”的牌子,就掛在他家的石庫門柱上;丁家的客廳里,經常名家云集,品茗嘗酒,含珠吐玉。由于受環境的熏陶和自己對繪畫的癡迷,丁聰少年得志,并且溫文爾雅。

    盡管如此,他們卻膜拜同一尊藝術大神——張光宇。張光宇像一塊磁鐵,由不同的方向將他們牢牢吸引。張仃這樣寫道:“在逝去的故人中,人與作品最令我不能忘懷的就是張光宇了——他逝去二十年,恍如昨日。一方面感到他不在,生活中失去了極為重要的砝碼,一個合成因素,無論是友情、藝術、事業,意識到失去的是真實的,無法彌補的;另一方面,光宇又似一直存在,他與他的藝術影響,一直在起作用,有如陳酒,愈久而愈醇……”(張仃《〈水泊梁山英雄譜〉序》)丁聰則這樣表白:“我中學畢業后,沒進過專科學校,張光宇對我來說,就是一所學校,我從中不僅學到了藝術技巧,陶冶了審美情操,還懂得不少做人的道理。1957年我被打成‘右派’,二十二年沒在藝術圈中,然而張光宇為我點燃的藝術之燈在我心中一天沒有熄滅。”(丁聰《創業不止的張光宇》)

    張仃與丁聰的友誼,正是建立在這個共同的基礎之上。

    回顧張、丁二人與張光宇相識的歷程,是一件有意義的事。丁聰的父親丁悚,論藝術資歷,比張光宇要深,年齡也比張光宇大許多。然而,丁悚對張光宇的才華青睞有加。1918年11月第四期的《世界畫報》上,身為主編的丁悚這樣推薦介紹張光宇:“張君登瀛,字光宇。蘇之錫山人。年十四曾投身商業,顧非君所愿,對于店務不甚措意。唯每日殺粉調鉛與圖畫結不解之緣。未幾棄商就學,得名家張聿光教誨從習西畫。不期年,頗得歐美神髓,且專心研摩,凡有所作,一筆不茍,見者奇之,嘆為后起之秀。今任本報編輯,美術界健將也。干云直上予企望之。”(丁悚《張光宇傳》)丁悚的眼光果然精準,張光宇很快在同行中脫穎而出,蜚聲畫壇,到20世紀30年代,已成為滬上漫畫界公認的翹楚。

    然而,丁悚卻不希望兒子丁聰繼承自己的畫業,因為他深知藝術這一道行的深淺,也深知以畫謀生的艱難,他不想兒子將來的生活因此而陷于困境。為此,他甚至特意不在家中作畫,以免刺激兒子的畫興。有趣的是,丁悚此舉不僅無效,反而成全了丁聰與張光宇的師徒緣,促使丁聰義無反顧地走上職業畫家的道路。因為,張光宇是丁家的常客,他敬重老丁,也喜歡小丁。這種不同尋常的親密關系,對從小迷戀繪畫的丁聰意味什么,是無須多言的。正如丁聰后來回憶那樣:“父親的‘退讓’使張光宇取而代之,對我產生了全面的影響。他喜歡我,我從小愛到他那里去。我的欣賞趣味,完全是受他的影響。”

    如果說丁聰成為張光宇的親弟子,是近水樓臺、朝夕相處的結果,那么,張仃成為張光宇的私淑弟子,就是千里神交、靈犀相通的作用。早在北京私立美專讀書時,張仃看到張光宇在《十日談》封面上的漫畫,便對其高超的藝術手法與犀利的諷刺佩服得五體投地,幾乎將他視為漫畫界的魯迅。后來張仃漂泊到南京,以畫為生,生計艱難,在潦倒困頓中,得到張光宇的無私提攜,一舉成名。張仃在《亞洲的驕傲》中這樣回憶與張光宇相識的經過:

    1936年,我因參加進步活動入獄,剛從監獄出來,一無所有,靠畫謀生,但屢被一些漫畫刊物退稿。當時的上海作為中國的文化中心十分活躍。我在北京見到張光宇畫的《十日談》,憑直感相信他是一個富有正義感的藝術家。他的漫畫政治性很強,專攻打偶像。主要矛頭直指蔣介石和日本人,很有勇氣。手法模仿珂弗羅皮斯,丑化對象好極了,很有裝飾性。與張光宇思想和趣味投合的自我感覺,使我開始向張光宇辦的漫畫雜志投稿一試。我將《買賣完成了》和《春劫》兩幅漫畫配合一篇短文一并寄給他后,也并沒有把握。一天,我在南京開架書店里偶然見到這些漫畫出現在張光宇辦的雜志上。張光宇為這組漫畫制了銅版,并加標題列在“全國漫畫名作選”內。張光宇一次給我15塊銀圓的稿費是我給報館畫畫的月收入的總和。我敲開了張光宇的門。抗戰爆發后,我到上海,由同學韓烽陪同找到時代圖書公司。張光宇一見我,就從里屋高興地迎出來說:“原來是個小赤佬!我還以為你是東北大漢,原來是個小張學良!”當晚他打電話約來葉淺予、魯少飛、胡考等人相聚通宵。當時張光宇是時代圖書公司的經理,更是中國漫畫的奠基人,很有名望。第一次見面,他卻是這樣平和爽快。

    這段回憶內涵豐富,講述的不只是張光宇對張仃的知遇之恩,還包含藝術同道的惺惺相惜、高山流水之情,正如葉淺予所論:“提起張仃,人們都知道他在延安是裝飾圖案的行家,最早在北平學過中國畫,30年代在南京畫過漫畫,《時代漫畫》發表過他的畫,方筆簡形,立刻為光宇賞識,認為是簡筆造型的同道。我向光宇透露,張仃的造型受過《民間情歌》的影響,兩個姓張的原來走的是一條路。張仃總結光宇的藝術,提出‘方’‘圓’兩個字,直線成方,曲線成圓,方圓是以線造型的極限,而光宇的造型,方到不能再方,圓到不能再圓,也就是說,簡到不能再簡,練到不能再練。張仃對光宇的藝術,佩服到幾乎雙膝下跪,猛叩響頭的地步。”(葉淺予《張仃的漫畫》)

    1940年初冬,張仃與丁聰在山城重慶相遇訂交。晚年張仃在《不畫句號的小丁》一文中這樣回憶:“1940年,我和胡考從延安到重慶,我倆準備借助張光宇的社會關系出本雜志《新美術》,來介紹解放區的美術。當時張光宇和丁聰在重慶中國電影制片廠工作。在等待出畫報的一個多月時間里,我們經常一起去中蘇友好協會畫素描。這里我要說一條他漫畫的缺點,我認為小丁的漫畫太注重素描的關系了。這是我和小丁第一次見面,不久‘皖南事變’爆發,胡考到了香港,我又回到延安。”

    一張黑白老照片,見證了這“第一次見面”的愜意。背景是中國電影制片廠的外景拍攝地,看上去像一艘廢棄的大帆船,奇特而摩登,五位以“畫壇草寇”自許的漫畫名家,個個衣冠楚楚,輕松自然,頗具紳士風度。特偉、丁聰、胡考為一組,或凝神站立,或低頭沉思,張光宇手持司的克側立邊上,身體微前傾,風度翩翩,視線與丁聰相對,兩人似乎在交談什么。只有張仃,叉開雙腿,雙手撫膝坐在地上,露齒開懷大笑,眼睛瞇成一條縫……

    這個場面,令人生發幽情與遐思:即便是在內憂外患的艱難時世,藝術家們憑赤子之心,照樣可以有藝術熱情——當然,這還需要相應的知交,正如張光宇在他的美文《云彩》中表達的那樣:霧下的陪都重慶,看不到好的云彩,令人郁悶,但朋友們在這里相聚,藝術上談心的機會很多,學問上得不少進境,于是,朋友的風采化作“心境上的云彩”。此文寫于1942年張光宇從香港逃亡桂林時途經的赤坎,畫家孤身一人,為喧嘩嘈雜的市聲包圍,遂與“精神云彩”為伴,發而為文。

    至于在這“一個多月時間里”,張仃與丁聰有什么接觸,張仃在文中并無講述,《丁聰年譜》(西泠印社出版社2019年出版)亦不見記載,第三方的佐證,至今闕如。鑒此種種,筆者認為:小環境雖寬松自在,其樂融融,但由于性情氣質上的原因,張仃與丁聰并無深交,留下可圈可點的談資。倒是張仃與詩人徐遲(張光宇重慶之行的一員,不知何故,照片中沒有他)心有靈犀,產生了強烈的化學反應。當時,兩人徹夜長談,徐遲被張仃的傳奇故事深深吸引震撼,以至于40年后依然記憶猶新。在回憶錄《我的文學生涯》中,徐遲這樣寫道:

    他先談了一連串的長白山的森林故事,熊瞎子的,東北虎的,以及身穿紅肚兜的小孩在林中跳舞,用木棒子一打,他往地里一鉆,然而刨開那地,可以挖出人參來。我聽了,記錄了,情緒逐漸高漲。接著。給我講了一家三代的故事,也許可以說,這就是他自己的家史了,這段故事他談到深夜還沒談完,第二天又接著談,又談到深更半夜,我記了滿滿一本筆記本,簡直精彩極了。

    丁聰這樣談論自己與張仃早年的漫畫:“我很佩服他。因為無論我們怎樣——我是生在上海的,一直長在上海——我們畫的那種漫畫都是輕飄飄的,沒有分量。他抗戰爆發就跳出來,他也真是畫得好,又重又厚,學是學不來的。后來我一想,沒辦法,他是東北的真正深受侵略壓迫的人。他有一種感情,你沒有,怎么畫得出來?”這番自謙之語有點過頭,卻道出丁聰與張仃兩點差異:一是藝術風格上的——“輕飄”與“重厚”,另一是地域文化上的——“上海”與“東北”;由此造成兩人不同的藝術趣味。

    丁聰后來畫過張仃的漫畫肖像,表情嚴峻、凝重,風格寫實,可以佐證丁聰對張仃上述的看法。然而張仃的漫畫自畫像,卻與此大不相同,巧妙的變形夸張、洗練的造型,透出輕松幽默的意趣,展示張仃性情的另一面,與丁聰對張仃的觀察認識形成微妙對比。

    其實,張仃文中坦率指出丁聰漫畫“太注重素描的關系”,也印證這一點。就藝術天性而言,筆者以為,張仃傾向“放縱”,丁聰趨于“收斂”。然而,丁聰的這個“缺點”并非自來就有。丁聰從小學畫全憑自己的喜好,沒有受過西洋繪畫學院式的訓練,后來意識到畫畫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沒有堅實的素描功力不行,為免受學院派的行家們“不會畫畫”的譏嘲,丁聰在素描上著實下過一番苦功。然而,素描功力又是一把雙刃劍,造成“栩栩如生”逼真感的同時,也會束縛畫家的想象力與創造力,假如畫家的才力不夠強大的話。具體到漫畫這個畫種,更是如此。漫畫的藝術特征是變形與夸張,太注重素描關系,處處受明暗、透視法的制約,必然妨礙畫家想象力的馳騁與筆墨線條的自由生發。正如張仃所論:“夸張和變形是漫畫的兩件法寶;有了這兩件法寶,漫畫便一身是膽;如果取消,就等于解除武裝。”

    不妨比較張、丁同時期的抗日宣傳漫畫《日寇空襲平民區的賜予》與《逃亡》,可以看得更清楚。前者采取特寫式的正面構圖:一個衣衫破爛、身材粗獷的善良農民,雙手捧著被敵機炸得血肉模糊、已經死去的孩子,悲慟無告的臉面與絕望粗大的雙手,另一個孩子抱頭痛哭的姿勢與死者下垂的頭顱手臂,各各形成呼應,身后是空曠田野,有炸死的耕牛,遠處是一片廢墟,日軍飛機在空中盤旋,畫面變形夸張,釋放巨大的視覺沖擊力。后者選取中國平民逃難途中的一個凄慘場景:北方隆冬荒原野地的一處,一家四口,中間一頭驢子,三個都是年邁老人,其中一個懷抱幼兒,愁眉苦臉,一個背對觀眾,身體佝僂,另一個半跪半坐,神情癡呆。顯然,這已是一個殘缺的家庭,而從衣著看,這原本是一戶小康人家,因日寇入侵的飛來橫禍,陷于如此絕境。此畫立意深沉,手法寫實,頗像一張黑白照片。

    應當說明的是,丁聰的這個“缺點”是階段性的,他自己也很快意識到這一點——試想,一個長期受張光宇藝術熏陶的畫家,怎么可能不知道這個藝術原理?此后,丁聰努力突破“素描關系”的束縛,在“素描”與“變形夸張”之間找到一種新的平衡,于20世紀40年代中期,創作出《花街》《現象圖》等杰作,形成自己的漫畫風格。

    張仃與丁聰再次相會,已是新中國成立后。來自延安的藝術設計師張仃成了中央美院的教授,任實用美術系主任;著名漫畫家、資深報刊編輯丁聰,經廖承志推薦,在新中國對外宣傳畫報《人民中國》任副主編兼編輯部主任。值得一提的是,《人民中國》的前身是《東北畫報》,而張仃恰好又是《東北畫報》的創辦者、總編,豈非一件令人快慰的巧事?總之,這是一個激動人心、充滿希望的時代,也是兩位畫家經常來往的時期。張仃的許多畫作,發表在丁聰親手編發的《人民中國》上。

    孰料,之后的歲月風云變幻。1978年初張仃復出,任中央工藝美院第一副院長。當時百廢待興,一項迫在眉睫的工作,是中央工藝美院校刊《裝飾》的復刊,張仃馬上想到丁聰。此時,丁聰尚未獲得平反,仍在中國美術館打雜,負責抄卡片、掛畫件之類。據復刊工作的參與者、中央工藝美院史論系教授奚靜之回憶:在籌劃復刊時,張仃囑咐她說,要把《裝飾》辦得有聲有色,必須找個“能人”來,這個人就是丁聰。于是她去了中國美術館,找當時的負責人洽談,負責人同意讓丁聰去幫忙,但不能轉關系,事情終于辦成——“張仃先生見我輕易就把丁聰請來,非常高興,丁聰也興高采烈地開始籌備復刊事宜,出了許多好點子,在復刊過程中起了重要作用。”

    說起《裝飾》雜志,可以引出長長的話題。1957年底,張仃由中央美院國畫系調到中央工藝美院任第一副院長,居家養病的張光宇隨之也到中央工藝美院報到。一上任,張光宇提出辦一份雜志,名字就叫“裝飾”,張仃心領神會,立即付諸實施。二張理解的“裝飾”別有深意,它并非譯自西語的decoration(意為“裝飾,裝飾品,為增加美的效果而被附加其他事物的形式要素或功能”),而是形式與內容、“外美”與“內美”合而為一的美學范疇。這種美學,具有悠久深厚的民族傳統文化根基,并且與西方現代美術相通,由此出發,可以創造一種既不落后于世界潮流,也不失傳統血脈的中國特色的現代美術,創造出地道的“革命浪漫主義”繪畫作品。

    其實,早在20世紀30年代,通過京戲的藝術實踐,張光宇已朦朧悟到“新中國畫”藝術發展的方向。在《戲臉藝術》一文中,他這樣寫道:“舊戲的戲臉,一幅幅都是圖案畫。中國的戲,本來就是圖案,一切場子、身段、唱白,重抽象而不就寫實,為一種詩歌與舞蹈之裝飾藝術。戲臉更為面部之重要裝飾。”這里“裝飾”與“藝術虛構”已是同義語。一年后,在《民間情歌畫集》自序里,作者擲地有聲寫道:“藝術的至性在真,裝飾得無可裝飾便是拙。”這里的“裝飾”,意味藝術的“慘淡經營”與“返璞歸真”。張光宇對“裝飾”的獨特理解和創造性使用,使張仃茅塞頓開,心花怒放,就像找到了不知何時丟失的藝術“通靈寶玉”,由此引發后來的“畢加索加城隍廟”藝術實驗。顯然,在二張看來,這是“新中國畫”最應該走的康莊大道。

    1958年9月,《裝飾》創刊,封面設計大氣樸素,寓意深刻。張光宇設計了“裝飾”兩個藝術字,美觀而莊重,張仃繪制的《龍舟圖》充滿民間情趣與現代氣息。龍舟上彩旗飄帶迎風招展,四面旗幟上分別繪有四個標志圖形,象征衣、食、住、行,圖形概括簡練,出自張光宇之手。二張的藝術匠心,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地融為一體。

    張光宇在《裝飾》上傾注的心血,令人想起二十多年前他不惜工本、精心創辦的《萬象》。由于賠本,這本品位極高、圖文并茂的雜志只出三期,就無疾而終,給他留下無限遺憾。1956年大地春暖,在“雙百”方針鼓舞下,張光宇召集同人,準備續辦《萬象》,前后開了十多次編委會,第一期的目錄都已擬定,卻因風云變幻的形勢不得不中止。沒想到一年后,新的機遇從天而降,張光宇豈會放過,不同的只是他將刊名定為“裝飾”。這一點丁聰看得很清楚,說得也直白:“《裝飾》實際上是《萬象》的變種和繼續”。

    1978年這次復刊,張仃請丁聰當藝術顧問,包含拳拳苦心,對刊物是福音,對丁聰是一種補償,對張光宇則是深情的告慰,可謂一舉三得。

    以張光宇為代表的畫家群體,喜歡以“畫壇草寇”自我戲稱。所謂“畫壇草寇”,是相對于學院派的油畫家、正統的國畫家而言的,并無其他微言大義。其最大的特點,就是“雜”,就是“藝術多面手”,就是“接地氣”,他們根據社會的需要、國家的需要和黨的需要,進行靈活多變的藝術創作,尊重藝術規律,推進藝術的發展。在這方面,張仃和丁聰也不例外,而且尤其突出。

    光陰似箭,到20世紀70年代末,張仃、丁聰都已年過花甲,來日無多,精力有限,藝術上也已到了該收結的時候。令人欣慰的是,20世紀80年代為他們提供了良好的創作環境,甚至可以說,這是他們真正的藝術黃金時代:張仃在完成漫畫《立此存照》組畫和首都機場大型壁畫《哪吒鬧海》之后,告別漫畫與裝飾繪畫,從此專心致志,朝拜自然,以枯焦厚重的筆墨揮寫色彩斑斕的大千世界,釋放內心的激情,營造渾厚華滋的世界;丁聰則不忘初心,重拾漫畫,在《花街》《現實圖》的基礎上再出發,以敏銳的眼光、溫潤雋永的線條,諷刺抨擊現實生活中的丑陋、不公、愚昧與乖謬,成為新時代名副其實的“啄木鳥”……

    1996年,丁聰八十壽辰之際,張仃應光明日報之約,撰寫《不畫句號的小丁》(載1996年9月7日光明日報),文章追憶往昔,論述丁聰的漫畫藝術,高度評價他在20世紀40年代的代表作《現象圖》與《現實圖》,認為與蔣兆和的《流民圖》具有同樣的藝術價值和現實意義,并對他晚年“不畫句號”的人生態度表示由衷的贊賞。

    2008年5月,北京故宮舉辦張仃畫展,筆者應紫禁城出版社之邀編《大家談張仃》一書,覺得其中不能沒有丁聰的文字,便請托張仃夫人灰娃向丁聰先生索文,可惜先生此時重病纏身,不能執筆。最后通過電話,灰娃記下丁聰對張仃的評語:“張仃是個大好人,很正派,畫也畫得好。今天,像他這樣有良知、有大才干的藝術家,不能說沒有,但也不多見了。”

    張、丁的互相評價,超越了客套贈答,是飽經風霜、閱盡人世后的肺腑之言,具有很高的可信度。因為,他們是君子之交,是張光宇的精神傳人。

    記得20世紀90年代初,張仃在中國美術館舉辦焦墨山水畫展,筆者看見,在美術館的大廳門口,張仃遠遠看到丁聰的身影,眼睛一亮,情不自禁放聲喊道:“丁聰!”——這一聲質樸之喊,在筆者心頭激起奇妙的回響,仿佛穿越半個世紀的時空,目睹張光宇率領、眾人相隨的那個意氣風發的“畫壇草寇”時代……

    (作者:李兆忠,系中國社科院文學所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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