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表錄異》:唐代嶺南的怪異食材
唐昭宗時的廣州司馬劉恂,曾寫過一本記錄嶺南風物的《嶺表錄異》,其中不少有關嶺南特色美食的內容,讀來令人嘖嘖稱奇。此書在流傳過程中已經散佚了,幸得明代修《永樂大典》的時候輯錄出了一些內容,這才讓《嶺表錄異》的珍貴記載重見天日。
劉恂是北方人,到了今天珠三角一帶,首先感受到的就是五花八門的海鮮水產。從記錄來看,古人能嘗到的各種稀奇古怪的美食遠遠多于今人。比如,在遠古時期就存在的海洋生物鱟(hòu),在書中叫鱟魚,“腹中有子如綠豆,南人取之,碎其肉腳,和以為醬,食之”——食用鱟魚的方法,就是從堅硬的外殼下面取出細嫩的肉,與醬料在一起,美味極了。劉恂大概是食用過鱟魚的,用了不少的篇幅來記錄這個怪異生物。書中還記錄了鳙魚、鱒魚,比目魚等魚類。
在今天很常見的鱷魚,在書中也有記錄:“其身土黃色,有四足,修尾形狀如鼉(tuó),而舉止趫疾,口森鋸齒,往往害人。南中鹿多,最懼此物。鹿走崖岸之上,群鱷嗥叫其下,鹿怖懼落崖,多為鱷魚所得,亦物之相攝伏也。”看來,古人也知道鱷魚非常兇猛,多有畏懼。
俗名為大壁虎的蛤蚧(gé jiè),在唐代也為嶺南人所用。只是,蛤蚧不會進入尋常人家的餐桌,而是一種中藥的藥材。“里人采之,鬻于市為藥,能治肺疾。醫人云,藥力在尾,不具者無功。”有中醫認為蛤蚧有治療哮喘和延緩衰老的功效,看來在唐代,古人已經有了類似的認識。
今人仍十分愛吃的生蠔,在書中也有不少記錄:
蠔即牡蠣也。其初生海島邊,如拳而四面漸長,有高一二丈者,巉巖如山。每一房內,蠔肉一片,隨其所生,前后大小不等。每潮來,諸蠔皆開房,見人即合之……肉大者,腌為炙;小者,炒食。肉中有滋味,食之即能壅腸胃。
珠三角海岸沿線,多養殖生蠔,雖然不同季節和地段的生蠔大小不同,但都很美味。特別是在潮水豐滿的時候,一個個生蠔都張開了嘴,露出誘人的蠔肉,有的可以腌制,有的可以炒菜,不論生腌還是炙烤,都能散發獨有的鮮美氣味,讓食客吃得肚子圓鼓鼓,好不快活。劉恂能這樣仔細地記錄生蠔的做法與味道,或許也對這珍饈回味無窮吧。
還有蜈蚣、水母、蜜蜂、兩頭蛇等物,都是唐代嶺南的怪異美食。只是其味道,恐怕遠遠沒法跟生蠔、鱒魚之類的相比。
講到物產,劉恂還提到,海南沒有馬,只有黃牛,而且騎牛者的行進速度未必緩慢:“瓊州不產騾馬,人多騎黃牛,亦飾以鞍韉,加之銜勒。可騎者,皆自小習其步驟,亦甚有穩快者。”孔雀、犀牛、鷓鴣、貓頭鷹等物,在書中亦有記載。
如今在海南島常見的椰子樹,竟也成了劉恂眼中的神奇之物。從記錄來看,劉恂對椰汁的口感難以忘懷,那種清涼可口的感覺,讓他銘刻于心,甚至連椰子的外形也看起來很可愛:“結椰子大如甌杯,外有粗皮如大腹,次有硬殼,圓而且堅,厚二三分。有圓如卵者,即截開一頭,砂石磨之,去其皴皮,其斕斑錦文,以白金涂之,以為水罐子,珍奇可愛。殼中有液,數合如乳,亦可飲之,冷而動氣。”
唐代嶺南氣候炎熱,還有很多大象。唐人經常捕食大象,甚至還研究出不少食用象肉的方法。劉恂在書中特別提到,“象肉有十二種,合十二屬,膽不附肝,隨月轉在諸肉中”。還有記載,“廣之屬郡潮、循州,多野象。潮循人或捕得象,爭食其鼻,云肥脆,尤堪作炙”。可惜,這十二種象肉具體是什么,到底怎么食用以及燒烤象鼻的味道,我們已經不得而知了。《嶺表錄異》留存至今的內容,只是原書的一小部分,大量內容都失傳了,但從書中只言片語可知,象肉并非唐代嶺南人很陌生的食材,與吃魚蝦、螃蟹、生蠔、蛇肉一樣,并無奇特之處。只是在今人來看,劉恂筆下的怪異食材實在是太多了。
唐人很喜歡大象,除了食用,有時候還會把它當成與賽馬一樣的玩物。“設舞象,曲樂動,倡優引入一象,以金羈絡首,錦襜垂身,隨膝騰踏,動頭搖尾,皆合節奏”,看來,也有一些性情溫柔、聽人號令的大象,能配合主人,跳起舞蹈,為酒宴助興。
劉恂還記錄了一種名為石矩的章魚,“身小而足長,入鹽干燒,食極美”。還有一種名為鸚鵡螺的海螺,“旋尖處屈而朱,如鸚鵡嘴,故以此名。殼上青綠斑文,大者可受三升,殼內光瑩如云母,裝為酒杯,奇而可玩,又紅螺大小亦類鸚鵡螺殼,薄而紅,亦堪為酒器,刳(剖)小螺為足,綴以膠漆,尤可佳尚”,只是這鸚鵡螺大概不是用來吃的,而是用來觀賞、裝飾的。
劉恂發現,嶺南人很善于“物盡其材”,用各種特產來改善人們的生活品質,特別是用來烹飪美食。只可惜,還有太多稀見的嶺南食材,并沒有得到詳盡的解釋。或許是劉恂當初沒有記錄,也可能是相關記錄湮沒在時光長河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