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任:文藝復興式的學術大師
2023年《趙元任日記》(全46冊)出版后,學界又掀起一股從學術史角度來研究趙元任的熱潮。趙元任先生除了是“現代中國語言學之父”外,也是一位文藝復興式的學者。在中世紀的歐洲,神權主宰了人們的思辨和藝術創作。落后愚昧頑固的天主教會把人們的思想局限在一個狹隘的空間,14世紀開始的文藝復興運動,把人們的視野擴展到描繪和探索人與自然的美,極大地解放了人們的思想和創造力。與之相似,20世紀初中國學界也曾有過一次大的思想解放運動,一大批民國時期的著名學者借著新文化和新思想的推力,摒棄了延續了兩千多年的傳統學術,把人們的視野從舊國學擴展到現代人文科學和社會科學,把研究對象從清代以來開始盛行的經典考據學轉向對普通人和社會的研究,從此開啟了現代中國學術的轉型。在自然語言研究方面,趙元任是第一人。他開始了中國當代語言學研究,打開了田野調查之門,驗證了人文領域里的實證科學方法。這一股清風,也吸引了大量學子投身人文科學的行列,趙元任也成為一位名副其實的文藝復興式的學術大師。
要想了解趙元任是如何能領引這場學界里文藝復興式變革的,我們不妨從日記進入,來了解趙元任的人格、他的學術背景和品質。
一 自幼好學 文理皆通
趙元任是第二批庚子賠款留美學生之一。1910年,他和胡適等人一起到美國康奈爾大學求學。求學伊始,趙元任在大學里主修數理,兼習哲學等科目。本科四年,他所修課程自然以數學、物理為主,旁涉哲學、心理學、化學、天文學、外語(德語、法語)、語言學、音樂等多個專業門類,共計40余門課程100多個學分,見下:
第一學年:實驗物理學導論、物理實驗導論、解析幾何與微分、德語、物理學導論、無機化學導論、微積分等。
暑期學校:心理學導論、照相、射影幾何。
第二學年:哲學導論、進化論、物理實驗、熱學、微分方程、美國史、初級德語會話與寫作、邏輯學、電學與磁學、高級實驗操作、英語入門等。
第三學年:哲學史、德國哲學閱讀、實驗心理學、高等微積分、高級實驗操作、普通天文學、方程理論、數理邏輯、天文觀測等。
第四學年:現代哲學發展史、邏輯學與形而上學研討課、研究儀器之設計與制備、實驗物理之最近發展、力學與熱力學、有限群理論、系統心理學、語音學、教育心理學、和聲、數論、生物實驗等。
進入研究生階段后,他的研究興趣轉向哲學領域,所修課程也以哲學類居多(包括倫理學、知識論、邏輯學等)。另外,由于拿不定主意究竟是以科學史還是以心理學作為副科,他索性兩科兼修,同時也未放棄自己的興趣愛好,繼續選修音樂、語言學方面的課程。在哲學方面,他大量閱讀了柏拉圖、康德、笛卡爾、斯賓諾莎、休謨、羅素、杜威等西方哲學巨匠的著作,其中對于康德、羅素用力尤多。他專門選修“康德的批判哲學”課程,認為自己同康德一樣,都是由數學、物理學進入哲學,且對天文、地理饒有興趣,但自認為比康德更喜歡這個現象世界(1915年3月6日日記)。又讀羅素的《哲學中的科學方法》《哲學問題》《數學原理》等,并對羅素因反戰受英國當局限制不能赴美講學之事深感憤慨(這在他1916年6月10日日記中有記載)。1915年秋,為了更好地學習,趙元任轉學哈佛大學,于1918年5月完成博士論文——《連續:方法論之研究》,獲得博士學位。趙元任學習的目的性和計劃性很強,大凡一天之中某時某刻應作何事,他皆在他制定的日事表(T.D.R.,Table of Daily Routine)中一一計劃明白,嚴格執行。從以下日記里我們可見趙元任在大學里的日常學習生活:
是日開學。七時起,將八時鐘樓鐘鳴,成復音調,極諧。余首堂上White Hall Room 24解析幾何,與明復、子競、益其同班,Prof.Snyder略講大意,甚明晰。下堂至Goldwin Smith Hall Room 183上德文,教習Pope略講字母及併音。午時聽Pres.Sherman演說。飯后上Phys.10,告曰云星期[一]上堂,乃返。下午畫格記作功課事。晚飯后散步。夜自修德文及解析幾何。十一時就寢。(1910年9月30日)
求學期間,趙元任取得了康奈爾大學平均成績最高的紀錄。作為同學的胡適在1916年1月26日的日記中寫道:“每與人評論留美人物,輒推常州趙君元任為第一”。
二 多才多藝 音樂天才
人說趙元任是個好玩的大師,這話不假。趙元任從來就不是個死讀書、讀死書的人。他大學的課外生活豐富多彩,見諸日記的業余活動還有社團活動、唱歌、彈鋼琴、看電影、看戲、打棒球、打網球、游泳、散步、跳高、競走、劃船、郊游、攝影、對神仙對、作射覆之戲、連字戲、玩升官圖等。他在大學里興致最高、花費精力最多且成就最突出之處在于音樂、語言和組織科學社三個方面,這也都成為了他后來的學術遺產。
趙元任的父親會吹笛子,母親愛唱昆曲,他從小耳濡目染,很早就開始喜歡音樂。在江南高等學堂讀書期間,即隨卡弗爾太太學習鋼琴。去美國后不久(1911年4月7日),他花220美元購買了一臺二手鋼琴。由于當時清華留美學生的助學金(包括學費在內)每月只有60美元,經濟并不寬裕,不得已只能采用分期付款的形式,月付3.5美元。自此便將彈琴作為日課,勤加練習,從莫扎特到貝多芬,興趣日隆,幾近癡迷(尤其是1914年)。他在日記中多次告誡自己要減少練習鋼琴的時間,以免耽誤學習。琴隨人走,趙元任一生旅居各地,四處輾轉,從康奈爾大學到哈佛大學,從南京到昆明,他身邊始終都有鋼琴相伴。如今,他生前使用的最后一架鋼琴靜靜地安放在清華大學人文圖書館的大廳里。
除了鋼琴,趙元任在美求學期間還經常聽音樂會,進行音樂創作。據日記,有時為了買票聽音樂會,他還會徹夜排隊和逃課。如1914年10月20日,凌晨兩點趙元任就去校園里的莫里爾樓排隊買音樂會的季票。他在音樂創作方面更是展現出了非凡的才華,被同學們譽為“中國的舒伯特”。他還選修和聲、作曲等課程,嘗試音樂創作。1914年5月,他創作了《西班調》《和平進行曲》《中華頌》等鋼琴曲。雖然在音樂創作上傾注了大量精力,但他在1915年3月3日的日記中告誡自己要合理利用時間,成為一個“人”而不只是一個音樂家。
當然趙元任最出名的音樂創作是他為劉半農的《教我如何不想他》一詩譜曲,成了傳遍大江南北的名曲,那是后話。
三 集中精力 專攻語言
趙元任出國前就學會了北京話、保定話、常熟話、常州話、蘇州話、福州話六種方言。但真正開始專業的語言學學習和研究還是在出國以后。據日記,他一入康奈爾大學,便加入了通語會,同金濤、金邦正、林孟滄等人學習世界語。1913年下學期,他選修戴維森教授的語音學,開始“認真地與語言學打交道”,學習國際音標,“大開耳界和眼界”。此后數年,雖未將語言學作為主修專業,但他一直在學習語言學方面的課程,關注并研究語言學相關的問題。
1915年5月16日他在日記中記載,認為自己畢生的事業或許就是研究國際語、中國語言、中國音樂和認識論。1916年1月6日日記又載,他認為自己是個天生的語言學家、數學家、音樂家或畫家。至此,語言學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已經超越了數理、哲學等。同年夏,趙元任撰寫了一篇《中國語言問題》的論文連載于康奈爾大學的中國學生月刊上,提出要用科學方法研究語言學、進行文字改革等觀點。此后,他在語言學方面用力日深,天賦與成就逐漸獲得同儕的關注和認可。胡適曾在1916年1月26日的日記中提到:“君(指趙先生)現有志于中國語學。語文學(Philology),研求語言之通則,群言之關系,及文言之歷史之學也。君之所專治尤在漢語音韻之學。其辨別字音細入微妙。以君具分析的心思,輔以科學的方術,宜其所得大異凡眾也。”1917年3月10日胡適又載:“元任辨音最精細,吾萬不能及也。”
趙元任全力投入中國語言研究是從他1925年到清華國學研究院開始的。到達清華后,他受到了梅貽琦、張彭春等人的接待,一家人住進了清華園。此時,梁啟超、王國維已經到了清華。陳寅恪于次年8月到達。他們一起成就了近代史上有名的清華國學研究院“四大導師”的陣容,此乃清華國學研究院的鼎盛時期。
在清華國學研究院的第一年,趙元任開設了《方言學》《普通語言學》和《音韻學》課程,并指導學生在中國音韻學、中國樂譜樂調和現代方言方面的研究論文。趙元任在《我的中國方言田野調查工作》一文中說道,從本年開始,他已經將主要精力轉移到中國語言學的研究上,“從1925年開始,我就開始在清華國學研究院開設《中國音韻學》課程,我基本正式專攻中國語言了。”同時,趙元任組織的語言研究小組“數人會”的活動也積極展開,主要討論國語羅馬字拼音方案,主張廢除當時流行的由英國人制定的威氏音標,采用“變動拼法”區別四聲,以便達到便于學認,便于書寫,便于打字,便于排版的目的。趙元任參加了草擬方案的討論并主稿。最后,“數人會”把《國語羅馬字拼音法式》稿通過“國語羅馬字拼音研究委員會”上報,并根據錢玄同的建議,以“教育部國語統一籌備會”的名義,于1926年11月9日正式公布《國語羅馬字拼音法式》。1928年,南京國民政府教育部以“國語字母第二式”正式公布。無疑趙元任是中國語言羅馬拼音最早的開創者之一。
四 幽默睿智 詼諧低調
趙元任在做學問中喜歡使用幽默的雙關語,使得他的學術更接地氣。在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我的辦公室里,掛著一幅趙元任先生1977年2月14日的親筆題詞:“打倒中文,廢除漢字:上聲前上聲變陽平,打倒中文者達到提倡中國文化之目標也。廢除漢字者,保存漢字也。”這里趙元任先生根據漢語的變調特征用了一個雙關語,“打倒”其實通過變調就變成了“達到”。由于漢字有簡繁兩種拼寫,廢除了一個,又保存了一個。他的意思是說漢字是打不倒的,也是廢除不了的,極具幽默。
另外一個反映他行事幽默的例子是1930年12月17日,胡適四十歲生日,趙元任執筆獻賀詞一首,由毛子水書于屏上。趙元任的賀詞是:“胡適說不要過生日,生日偏偏到了。我們一般(班)愛起哄的,又來跟你鬧了。今年你有四十歲了都,我們有的要叫你老前輩了都。天天兒聽見你提倡這樣那樣,覺得你真是有點兒對了都。你是提倡物質文明的咯,所以我們就來吃你的面。你是提倡整理國故的咯,所以我們就都進了研究院。你是提倡白話詩文的咯,我們就啰啰嗦嗦的寫上了一大片。我們且別說帶笑帶吵的話,我們也別說胡鬧胡搞的話,我們并不會說很妙很巧的話,我們更不會說‘倚少賣老’的話,但說些祝頌你們健康美好的話,這就是送給你們一大家大大小小的話。適之先生嫂夫人四十雙壽。拜壽的是誰哪?一個叫劉復*,一個叫李濟*,一個叫容庚*,一個叫趙元任*,一個叫趙萬里*,一個叫顧頡剛*,一個叫毛子水,一個叫丁山*,一個叫裘善元*,一個叫商承祚*,一個叫陳寅恪*,一個叫羅莘田*,一個叫傅斯年,一個叫唐擎黃*,一個叫李方桂(*有星兒的夫妻同賀,沒有星兒的叫“非常慚愧”)。
即使回應誹謗,他也能不失大師風度。1956年12月9日,臺灣《新生報》登載對趙麗蓮女士的訪談文章,其中談及趙元任的《教我如何不想他》和《女郎,散發的女郎》是為這個趙女士所作的“艷史”。這是典型的假新聞。趙元任得知后便向該報寫信,詳述他創作兩首歌曲譜寫之緣起和經過,要求澄清,全信如下:
啟者:
頃閱十二月九日貴報登載黃順華均報告與唐榮祚太太趙麗蓮女士談話,內有問及趙元任所作,《教我如何不想他》與《女郎,散發的女郎》是否為唐太而作,唐太太答云:“是呀!很多人這么說,我也不知道”云云。我趙元任素來未以道學先生自居,道其有艷史之可能,當然應有得意之感。但如格于基本史料上之困難,則仍無法負此佳名也。查《教我如何不想他》及《海韻》兩曲之音樂作于民國十六年,出版于民國十七年,見商務印書館《新詩歌集》。趙家承郝更生家邀赴北戴河,那次會見唐家系在民國二十年,在作曲后四年。嗣因郝唐兩家因瑣事終日爭吵,□不能感覺游興即搬住旅館,□□哭海一事,也未得一覽,數日后即回北平,因此未得機會與唐家很認識,對于唐家先生太太之印象皆不甚深,那么“教我如何不想她”呢?最妙者,《教我如何不想他》歌詞原作者非趙元任而是劉半農;《海韻》作者亦非趙元任而是徐志摩。那時在□□□海邊如有“靈感”,想必是徐志摩的“靈”來了。總而言之,即使趙元任欲求風流之名,亦非無史可述,容當俟諸異日。唯須待有風馬牛稍相及而年代不太矛盾之史料之發現,然后有機會得風流之名聲。因事關史實,特此更正,敬請在貴報同等地位刊登為荷,此致新生報館
趙元任致
四十五年十二月十九日
五 老驥伏櫪 兩袖清風
從1947年至1963年,趙元任在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擔任教授共16載。根據當時加州大學的規定,教授的退休年齡為70歲。這一年趙元任已經71歲了,過了退休年齡。所以他正式從加州大學退休了。1963年5月16日晚東方語言系為趙元任舉行了退休晚宴。晚宴的告別演說中,趙元任以他一貫的作風詼諧地將自己的教學和研究生涯稱為“游戲”,是和語音、詞素、文字等玩游戲。這是他作為一個好玩的大師對自己學術生涯的總結,那么的低調,詼諧,幽默,若無其事。
趙元任晚年退而不休,把全部精力投入到了他最重要的一本著作《中國話的文法》的寫作上。1968年《中國話的文法》一書的英文版正式出版。出版前,書稿曾給李方桂、董同龢、楊聯陞、周法高、趙如蘭等人過目。它是趙元任終身研究成果之集大成,也是中國語言學史上的里程碑,此時,趙元任已經76歲了。
在社會活動方面,趙元任也很活躍。此時,美蘇冷戰正在進行。趙元任對世界和平問題非常擔憂。他致信美國總統肯尼迪,表示自己對禁止核試驗條約命運擔心,他擔憂美國參議院可能重蹈一戰后的覆轍,即否決《凡爾賽和約》,拒絕加入國際聯盟。
1973年1月2日,趙元任致信中國駐加拿大大使館,申辦入境簽證,準備回國探親、旅行。2月19日,趙元任致信周培源夫婦,告知他回國行程安排,并請其“早日向有關方面提一聲”。當年4月16日到5月18日,趙元任夫婦回國探親。他談到這次故國之行,為人生最快樂的事,他寫道,“1973年得有機會回國一探親友,真是我們八十幾年中最快樂的事,我們離開北京四十整年,離開中國三十五年了,時常夢游祖國,但為種種緣(原)因總未如愿。”在這次回國中,周恩來總理于5月13日接見了趙元任夫婦。
再來談談趙元任夫婦晚年的財務情況。1974年8月16日趙元任在給“五哥”的信中提及了他在美經濟拮據的情形:
提到經濟一層,在美之人個個困難。生活程度日日上漲,而拿薪水過日子的人們真是難過活。加之我已退休了好久更不用說了。我們本想今秋再回國一趟,又因須到東部Cornell母校畢業六十周年同學會,用錢不亞于回國一趟,所以今年不能再走,須得明年再說了。幸上次在國內旅費皆由公家出的,我們勉強混過。在旅館留人吃飯,因回國第一目的就是看朋友們,若是歸公家出,連朋友都不能久坐了,給我們回來的目的都去掉了,所以人家以為我們闊的不得了。
在美幾十年除教養四女成人外,一無所有,只留下兩所房子,一個自己住,一個租錢足夠付地租,還不大夠,其余均糊口而已。韻卿這大歲數還是一天到晚忙家務和院子,她一天到晚怨我誤了她一生的事業,做此無聊的事。不過在美國只得如此,教書匠哪能用人呢?我們常有意外事時幸有兩女及女婿幫助。
在世人眼里,他有輝煌的一生和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養了四個卓越出色的女兒,但在那個年代,美國大學里教授退休收入很少,除了社會保險金外,就是自己的存款。所以,他的晚年退休生活并不富裕,但他給中美學界留下了大量學術財富和知識遺產。值得一提的是,雖然晚年經濟較為拮據,趙元任夫婦生前卻立下了遺囑,去世后,把他們的兩所房子捐給學校,骨灰撒向大海,此乃一代宗師之情懷也!
在家庭方面,趙元任一生和他的孩子們關系密切,家庭生活甜蜜。1979年9月趙元任的二女兒趙新那在離開美國32年之后第一次赴美和趙元任夫婦團聚。1980年4月30日趙新那寫給父母的信,回憶了當年的探親時光(括號中的譯文為筆者所加):
每收到你們來信,就想到在Berkeley(伯克利)和你們的一段生活。閉上眼,就看見你們,早上吃6100101分雞子兒,Daddy Mommy(爸爸媽媽)分一片面包,一個人2/5,一人3/5,到Downtown(市中心)走4個block的walk(健走),星期六吃燒餅油條,星期日到His Lordship(His Lordship餐館),Euclid-Enriel角停車寄信,天氣好去Chinatown(中國城)吃roast beef(烤牛肉),Sunset(落日時)趕到海灣看日落……
這段話生動地描述了趙元任夫婦人生最后一段的生活。加州伯克利灣區,趙元任夫婦在這里度過了他們的晚年。兩人形影不離,經常在伯克利校園里散步,共享人生最后的時光。他們每逢周日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去海邊一個叫做His Lordship的餐廳,從這里可以看到浩瀚的太平洋海灣和著名的美國地標金門大橋,那里的周日西式自助餐非常有名。附近的奧克蘭市的中國城也是趙元任夫婦周末常去的地方,這里的粵式燒烤店和粥店有可口的飯菜。
1981年3月1日趙元任的妻子楊步偉逝世,享年92歲。趙元任沒有消沉,仍然計劃繼續他的學術研究,并開始寫他的常州方言的論文。這年5月14日至6月14日,年邁體弱的趙元任再次訪問中國,會見了眾多學界知名人士。他還回了一趟老家常州青果巷,看了小時候住過的房子。接著又去了趟清華大學,到老南院1號舊居轉了一轉。6月5日鄧小平在人民大會堂接見了趙元任及家屬。鄧小平對趙元任不顧89歲的高齡再次回國訪問表示歡迎。6月10日,趙元任還接受了北京大學授予的名譽教授的稱號。6月13日,在離開中國之前,趙元任對在國內工作的女兒新那說他明年還會回來,但這一次卻是趙元任和女兒新那的永別。次年2月24日,趙元任在美國去世,走完了他燦爛而富有傳奇的一生。
(作者為美國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東亞圖書館館長、《趙元任日記》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