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國劇向著文化景觀的縱深處進軍
每一部電視劇創作都是對時間遠去的回應,用故事記錄生活的感受,用思考觸摸時代的律動,用藝術召喚人們的自洽。2023年國產電視劇創作沉潛筑臺,無論是對歷史材料的整體挖掘,展現革命進程中個人的浮沉,還是刻畫都市生態圈善惡糾葛,聆聽迷霧現場平民故事的悠遠回響,都在描摹建構人文關系的復雜性。為普通人灌注悲情,用平凡之力抵抗命運風暴,完成自我修行,生死不論,唯要還一個清清爽爽的自我。
不神圣化歷史、正解歷史看似平常卻艱辛,在歷史與文學的交叉點上電視劇《顯微鏡下的大明之絲絹案》成了唯一。該劇改編自馬伯庸同名紀實文學《顯微鏡下的大明》。這是一個“癡人說真”的故事,也是一段較真實的歷史記錄,在一個癡呆又有天分的鄉下人面前,“人丁絲絹案”的真相和政治陰謀浮出水面。這部劇把底層平民推向歷史的風口浪尖,一群平庸者不單單要忍受柴米油鹽的貧瘠,還要接受歷史陰謀的戲謔和壓迫,平民在歷史風暴中相互扶持,雖心酸卻感人。《繁城之下》也是取景大明王朝,以復仇的情節拯救社會正義和沒落的文化,在市井中只有眾人合力,公序良俗才能回歸。
從傳奇類到朝堂正劇再到生活劇,歷史劇創作的視點逐漸下移,這些作品從歷史真實性向人物真實性進行積極探索。畢竟,草根一族才是歷史延續的土壤,雖然他們有時怯懦猶豫,但他們最終維護了歷史的良知,賡續了歷史的人性。在《歡顏》中,老孫、俞亦秀、章加義、俞舟等不同行當、不同性格的人護送年輕人徐天和革命經費到上海。他們看似荒誕,卻是堂吉訶德式的英雄;雖然對革命的理解不同甚至不理解,但他們對正義和光明都有承諾,知曉如何在黑暗中像一個人一般站著。《歡顏》在重塑革命力量的多樣性和革命自覺的豐富性時,沒有從理論上為革命注腳,而在樸實的生活追求上為革命賦能,革命的底色就是對正確生活方式的信仰,所以《歡顏》護送者都有一種不可理喻的瘋狂執念,生命對他們來說輕如鴻毛,他們一個個微笑著倒在自己信仰的旗幟下,這就是革命的意義和價值。諜戰片《潛行者》基本延續了敵我暗戰模式,大量的生活情節以親情方式接洽革命,生活與革命的辯證關系是協助式,生活服從于革命,生活的世俗性在革命信仰中得到提升,革命則提高了生活的意義。為藝術地呈現和詮釋革命,《歡顏》《潛行者》都做了新的探索,隨著藝術創新的廣泛深入,革命與生活的互動互解也將更加深刻。
歷史劇是詩意的回響,都市劇則是故事的盲盒。2023年都市劇努力克服畫面精致華美的刻板印象,抹平階層差序格局,尋求新的切入口,推進題材拓展與敘事創新。《不完美的受害者》以性侵犯為事件起點,抖出都市商業關系中的傳統倫理的破立、善惡邊界的模糊、真理偏見的較量。劇作的標題暗示了人們正處于新型的社會關系中,“不完美”一方面說明都市規則的嚴謹,受害與施害不能涇渭分明時,罪與罰的量化變得異常艱難。“不完美”的另一面是現代心靈受創的另類表述。雖然真相本身不完美,但精神受傷卻成為受害者的真正深淵。在現代文明的進程中,“傷害”變得細膩,正義亦可以表現為精神救濟。承襲都市人際關系的不確定性,《回響》再次發起對現代夫妻之間忠誠性的拷問。女主以警察身份習慣性地追查真相,可現代關系交疊繁雜,捕捉真相受到殘酷阻撓。女主選擇做一個真誠的守護者,審判精神犯罪人,不寬容欺騙。真相總在那里,人們要警惕的是精神的放逐;商業化不是扭曲人性的借口,都市文明中更需要自律、自證清白。《漫長的季節》中,人們身負著歲月的塵埃,在都市的角落咀嚼回憶和期盼,這也是都市生活的一部分。然而,并非每個人都能追隨都市豪華列車狂奔。2023年的都市劇,故事生動,藝術內核沒有變更,人物的樸素性有所減退,都市繁華落在每個人身上輕重不一,稱量普通人豐富的苦樂成為創作的努力方向。
2023年,從歷史的吟唱,到革命的熱流,再到都市的困惑,電視劇創作敘事在張力間安放精神,無論行走在歷史的邊緣或citywalk,錨定人與過去、現在和未來的新興關系,堅持與觀眾交換藝術思維和情感,向著文化景觀的縱深處進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