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英雄主義,是用自己的方式過好一生
電影《三大隊》于12月15日上映。片中,張譯飾演的市局刑偵三大隊隊長程兵和隊中成員在辦理一起惡性案件的過程中,意外導致嫌犯之一死亡,三大隊所有成員被判入獄。故事的開頭是個悲劇,而文藝作品熱衷表現的“觸底反彈”,在這部片中的“反彈曲線”,也顯得有些平穩而漫長。
《三大隊》海報。片方供圖
程兵是最后一個出獄的。出獄后,他與當年的三大隊成員重聚,以普通人的身份開始了長達6年的追蹤在逃犯罪嫌疑人之路。昔日的隊友再次相見時,已然活成了和曾經意氣風發的警察完全不同的樣子:有人開大排檔,有人賣保險,有人成了馴犬師,有人擺攤盤起珠子。但“程隊”再次踏上追兇之路的決定,其實也是他們內心所召,就這樣,三大隊迅速集結。
我們在面對悲劇時,往往用兩種方式來應對:一種是“往前看”,也就是不計前塵、重新開始,就像在《漫長的季節》結尾,范偉飾演的王響對困在往事里的自己說“往前看,別回頭”;另一種是“往后看”,執著地要用一個喜劇來結束那個悲劇。在電影《三大隊》中,程兵和三大隊選擇了后者。
“往后看”從現實利弊的角度,是有很大風險的,很可能既沒能完成喜劇,又沒能重新開始。影片中,三大隊成員們所面臨的處境也是如此現實。作為普通人,他們只能通過開餐館、做保安、裝空調、做網吧管理員等最原始最笨的方式來獲取信息摸排嫌犯,投入的時間精力巨大且收效甚低,唯一的亮色大概是開餐館還掙了點“追蹤經費”。
漸漸地,因為家人、因為愛情、因為疾病,種種原因讓三大隊到最終又只剩下了程兵一個人,一如那個起點。影片到這里,已經不是一個單純的破案故事。
有一句廣為流傳的名人名言,生活中只有一種英雄主義,那就是認清了生活的真相后還依然熱愛生活。從這個角度,程兵的行為毫無疑問是一種英雄主義。他并非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最終很可能毫無“收益”,但他就是要去做。
文藝作品可以由作者來創造圓滿結局。如果在現實中,前路希望渺茫,如程兵這樣的人,就像一個“殉道者”。命運已經給出了種種放棄的暗示與明示,他依然只選擇自己認為對的那條路——要為受害人討回公道,要完成自己當年的未完成之事,且不計“成本”。但就是有這樣的人的存在,這個世界和人類才有了很多向上向善的可能性。就像有網友觀影后寫的短評:“也許我永遠不會成為程兵,但是我知道這個社會需要程兵。”
這樣的人,也存在于很多文藝經典中。神話中有愚公移山、精衛填海、被縛的普羅米修斯;現實中有埃德加·斯諾在《紅星照耀中國》中記錄的,斯諾問一個紅軍戰士,這場戰事結束后,預備干什么。戰士露齒笑著說,我那時一定是死了。
程兵的故事講到這里,那三大隊的其他成員的中途放棄,是膽怯與屈服嗎?我并不這么認為。因為妻子難以獨自支撐生活,因為兒子需要父親,因為找到真愛,因為罹患疾病……讓他們無法再繼續顛沛流離的追兇生活。他們選擇回歸日常,這只是一種選擇,選擇并無高下。甚至換位思考,他們放棄執念,遵從自己的內心,更是人之常情。
英雄不止有一種面孔,可以仗劍天涯,也可以兒女情長。有一種英雄主義,是用自己的方式過好一生。無悔堅持與中途離開,都是值得敬畏的選擇。
都說人類有三大終極問題:你是誰?你為什么來這里?你要到哪里去?我一直覺得,這三個問題在英雄眼中,就顯得簡單明了,因為他們有著明確的選擇。對程兵來說,他即便脫下了警服,骨子里也永遠放不下曾經的承諾和使命,因此他愿以長路顛沛為代價;而對三大隊其他成員來說,他們是丈夫、父親,除了曾經的遺憾,他們也有當下的愛與責任等待其歸家。
清晰地知道自己的來路,才能知道去路。影片最后,嫌疑人歸案,程兵的那句“嫌疑人歸案,請轉告楊局長,三大隊任務完成”擲地有聲,從這一刻起,站在光里的他,眼前是天地浩大,前路可期。